一骑送子来南冥,校尉送去太子,随后饮剑自杀。
几日后,南冥山。
“师父,您整日在此不饮不食,可是忧国事?”
王诩摇了摇头,“无为啊,和师父最后下一盘棋吧,天色不早了。”
和风无力,上不得山冈,世事无力,才有天行无常。
南冥山顶,夕阳西下,一师一徒乘绿荫对弈。
天色渐昏,赵无为颤抖地最后落下一子,越来越心惊胆颤。
鬼谷子将棋盘一转,棋面上的局势,又成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落子。
九局棋,皆是同样棋面,不论赵无为如何落子,最终总会成为那一副逃不开的结局。
“无为,你可能看出什么?”王诩起身,面对翻滚的金黄色云层,轻声道。
“回禀老师,弟子,弟子实在不知,还请老师为弟子解惑。”赵无为拱手,眼神中还有着退不去的惊讶之色。
现在或许还为时尚早,等无为明白这九局棋时,也是我王诩,为这大世注入的最后一次气运,想我此生算尽了天时,奈何越触及天道,越是无力,也罢,施诸后世而无朝夕,此生做到这般地步,也足矣。
没有回答赵无为一字,只是拈指拿掉了棋盘上的一颗黑子。
王诩便如遭雷击,鲜血大口大口地吐。
“师父,你怎么了,师父?!”赵无为对眼前一幕手足无措。
无为,天道之行,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阴阳之理也如此,大抵不异。
大彻大悟后,方得升九天朝真而观元始。
大方无隅,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天道难行,唯此长生二字,尤难互济,皆得之旁人,如陆路行舟,故终须踏出自己的道。
无为啊,你虚心好学,不像太乙那般顽皮,老师在此授你天机谷掌教一职,你师弟太乙便做执教,你二人共同执掌天机谷,在此传你掌门翎羽。
拿着它。
师父要到天上下棋去了。
随后,天上降下一缕清风,如同仙人吹去的一气,散去了王诩的骨骸。
一代算甲陨落,天机谷人皆缟素,南冥各地同悲。
南冥谷内,一间小竹屋坐落在一片梧桐林里,屋内少年抱着一方锦盒啜泣,他知道,从今日起,他便没有了国家,没有了父母,这三千大世,唯此剑一把。
少年将眼前梭形长剑放入梨花木盒,背到肩上,摩挲着一根蓝玉吊坠。
凤儿,父皇今日已无法重见希望,边塞守军绝不可为支援中原而脱离职守,此役已为弹尽粮绝之战,武朝灭亡,已成定局,今日为父便替先生传你衣钵,授你传承。
这锦盒内,是你师父临行前的嘱托,切不可辜负师恩,另外,我武朝传承多年,也并非全然没有希望,武朝一定会在你手重现辉煌,父皇信,先生信,国师也信,如今父皇将与武朝共赴黄泉,这明皇杖乃先皇所留,今日就传给凤儿了,除非凤儿有十足把握,不可轻易交于旁人,切记切记。
武凤渊轻轻打开锦盒,披上了那袭青衫,斗笠檐上的蓝玉吊坠熠熠生辉,今日起,我武凤渊便继承北阁剑客的衣钵,以剑问世,证道长生。
院内十把机弩黑洞洞的弩口都对准了武凤渊,一根根拇指粗的竹箭破空而来,少年灵活穿梭在箭阵中,左腿如弓,右腿似弦,浊世剑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出,将十根竹箭根根击破。
少年练剑已有三年,三年便小有气候,这三年,不论风霜雨雪,何时何地,少年都剑不离身,如今挥舞之时也如臂使指,这是他从未见过面的师父教他的,剑,既是凶器,也是友人,越是接触,就越是心意相通。
一女子端着食盒走进了竹苑,女子白衣胜雪,双眸灵动,墨色长发披肩,长得十分讨人怜爱。
若把天下所有女子姿色以一百风韵划分,这女子恐怕已有九五。
“小疯子,又在练剑呢,来,二师姐给你从食房拿来的饭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你每天练剑都忘了去吃饭,真不知道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呢。”
女子说完,还用略带幽怨的眼神看了武凤渊一眼,这一眼,绕是女子美如仙女,也还是让武凤渊心里发毛,不知怎的,自从那天雨夜之后,楼兰青雪就变得跟往常不一样了,武凤渊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怪怪的。
武凤渊坐在桌上吃饭,楼兰就坐在对面看着他吃,武凤渊始终不敢抬头看向那个正托着腮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女人,“小师弟,怎么原来没发现,你越来越帅了呢,师姐好喜欢,就是不知道将来得便宜哪家的千金。”每次楼兰说这种话的时候,武凤渊都只能尴尬地笑笑,“呃,不管怎么说,虽然我年龄比你小,但我也确确实实是南冥首徒,论辈分我是大师兄,你是师妹,所以......”
女子撇撇嘴,谁能想到弟子中,实力最高的竟然是这个小疯子,而且除了她自己外,就少有人知道小疯子的真实实力了,也没人明白,为何这个小疯子会一入宗便被授予南冥首徒。
“叫小师弟多可爱,叫你大师兄,想想就怪怪的。”女子咬了咬手指,轻轻说道。
武凤渊笑了笑,贴近楼兰,正视着女子双眼,“哦,怪吗?我觉得不啊,叫你兰儿,挺好听的,也很可爱呢。”看着男子邪邪地笑容,楼兰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楼兰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小疯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便“调戏”的男孩子了,然后楼兰一句话也没再说就离开了竹苑,一路小跑到一棵梧桐树下,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武凤渊弄得心跳加速了,“哎呀,这个小疯子,都跟谁学的呀,出谷游历了一次,不学点好,不过,倒是挺有味道的。”想着想着,楼兰莫名觉得开心,于是一整天都很有精神。
看着非要当他师姐的楼兰青雪走后,武凤渊才如释重负,“看来师父说的没错,剑走偏锋,险处落子,方可破险境。”武凤渊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麒麟山,天师府。
“便是你们逼死了我爹?”一女子银发长裙,手中一把淡绿色长剑,不难看出,长剑经过细作,已淬过剧毒。
五个道士站在女子身前,其中一个着阴阳袍的道士开口道,“嗜血恶徒,人人得而诛之。”
“好一个得而诛之,都说我爹嗜血,他可曾伤过一人?你们自诩名门正派,背地里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你们这些伪君子,纳命来。”
五个道士互相以目示意。
其中那个年纪最长的,修为已至三清。
道教修行道法道,可在日月成法境成就法天境也就是俗称的小三清境界,达到此境界,便算得上是道教真人了,小三清至三清境的蜕变难上加难,触及者便可尊为道教大真人,便是俗称的道圣了。
大而化谓圣。
此女已在小三清。
此时,女子气机略微紊乱,分明是要再进一步了。
“不可能,如此年轻便成就三清境?”
“不,这不是三清境的气机,应该是成就洞幽境界。”
四个天师都松了一口气,唯独那位老天师,紧紧盯着女子眉心。
凌驾上苍的力量。
非是洞幽,而是洞玄。
金雷滚动,訇然而落,在女子眉心留下触目惊心的一笔。
我有一目,一暝而万世不暝。
洞玄境。
女子眉心开裂,一团金色光雾渐渐凝实,形成一颗澄金眼球。
杨念真单手执剑,双眸缓缓合上,眉心的金色眼眸仿佛可以洞察一切,随即一步掠入金刚五行阵中,长剑入地,千丝万缕的剑气自剑尖喷薄而出,瞬时间织成一张吞天的大网,砰!弹指间,阵已破。
大真人再也无法袖手旁观,掠入阵中。
老天师须发轻扬,气机大开大合。
“昊天不吊,上玄降祸,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双手演化出一个拢罗天地的大圆,平地生惊雷。
大真人掌心一覆,女子身上散出的气机被迫聚拢,动弹不得。
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老天师看得明白。
“姑娘,也许此事本不应该让姑娘与天师府结仇,如若可以,天师府向姑娘赔礼道歉。”老天师开口道,沉默半晌后,转头对几个道士讲道,“杨戬一事,便就此揭过,日后休要再提,他日若见到这位姑娘,切记以礼相待。”
杨念真闻言敛去了全身气机,长剑入鞘,却不发一言。
两滴清泪从紧闭的双眸中滑落。
杨念真轻轻拿下银发上的那支发簪,怔怔出神,那是父亲留给她的,为了这一天,她等了十年,十年光阴,让那天真无邪的少女已出落至如今倾城倾国如画中仙,十年,等了十年,长剑也舞了十年,就是为了今天将剑刺入仇敌咽喉时一气而成,就是为了面对逼死父亲的仇敌之时,能为父亲以仇敌的鲜血祭奠,七岁,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却已握住了长剑,如今,怎能凭你一句赔礼道歉,划去这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划去这十年不曾离肩的重担?
重阳节到,天师府死去一位老天师。
姑娘,若用老朽的死可以助你卸去心中的仇怨,那老朽也算死得其所。
我死后,绝不可难为这位姑娘,天师府也对百姓有过赊欠,如今,就算得还清罢。
杨念真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父亲,孩儿做到了,练剑数十年,回首岁月,不觉中竟然到了举手投足让麒麟山这等庞然大物都重视的地步,父亲,念真没让你失望。
天下剑林从此多一秀木——女子剑仙,杨念真。
一锦衣和尚来到一处山野,小山不高,却山清水秀,和尚接了一瓢水,摘了一捧野果,甚是香甜,解渴解乏,很是受用。
和尚攀上山顶,一石柱上刻着三个大字,花果山。
“花果山?好名字,也罢,路走了这么远,便在此借势吧。”
方圆百里,肉眼可见的变化,如雾气般的紫光汇聚此地,不少山上的猿猴都因此得福,灵根飞涨。
三天三夜过去,紫光才渐渐散去,长生种慢慢开出水莲,啪嗒一声,长出了莲心。
千乘长生莲,已经有了转万乘的迹象。
“此地果真福地。”和尚睁眼,已是金刚大士境界,气息与之前全然不同。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处陡崖,一口古老的青铜钟响了三声,古老的钟声充斥了整座山崖。
由象地境直接成就金刚大士,这种事可是骇人听闻,不过,如果此佛名为斗战,也许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