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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牟亭主兴师问罪,郭夫人结党营私

樊英娇将情况通知杨家虎等人,方孝铭欲急见石小芬,杨家虎拦道:“此非石门庄,凡事不可冲动!二哥见到新郎之时,曾私下对我说起此人不是牟耀林,但我们未对石总提起,如今证明二哥说的没错,眼下我们也不好向牟继中讨说什么,大家且先装作若无其事,一切照常,待明儿回去再作计议。”方孝铭道:“可是这牟老贼也是欺人太甚!紫玉壶一到手,什么嘴脸都原形毕露!不过,这对小姐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樊英娇不解:“方兄弟此话怎讲?”方孝铭道:“小芬曾告诉我,她对这种陈旧的婚配方式很是厌恶,毕竟她也是接受过现代思想教育的人,观念上绝对不会墨守陈规,再说牟府不是一般人家,这牟大少爷也非普通百姓,如果嫁了他,自己就得住进深宅大院,无异于困笼之鸟。只是她也迫于压力,不想与石庄主闹僵。连日来,她的心情很不好,食欲也差,像是生了病,常见她有呕吐之状,教人心急!”樊英娇回到新房,对二人道:“家虎说了,现在且不动声色,待明日新郎新娘回门,大家回到石门庄再作计议。”

牟继中与白童等人正在对饮甚欢,却见牟耀森一脸沮丧的回来,白童笑道:“臭小子,不去陪你媳妇,还想陪大伙饮酒来了?”牟耀森却对牟继中道:“伯伯,那女人挺凶的,我不但怕她,也怕哥哥,那是哥哥的媳妇。”牟继中真是哭笑不得,叹道:“傻孩子!伯伯都跟你说几次了?那是你的媳妇,不是你哥的,对外人就说是你哥的,懂吗!你哥那身份,在城里娶几房姨太太不行?屈得着兴师动众的去讨个山贼之女做老婆!”白童取笑他:“你小子真差劲,送到嘴边的肥肉都不敢吃,你不吃白哥我可替你吃去喽!”牟耀森认真的道:“吃吧吃吧,谁爱吃谁吃去,反正我不吃!”引得众人一阵狂笑。

翌日一早,送嫁队伍须回去了,按风俗,新郎新娘也要随队一起回门,牟继中不放心牟耀森一个人,便挑了两名弟兄一同随往,由于轻装上路,不用三个时辰便回到石门庄。石奇南亲自出庄门迎接侄女侄女婿回门,看那股高兴劲儿,杨家虎相信鹰王自始至终未将实情告知于他。方孝铭心里却不是滋味,很想快点将情况明说。石小芬心情很差,一回来便自个回厢房去了。牟耀森等人则被安排在会客厅,由下人伺候茶点。杨家虎等人一同随石奇南进后院,方孝铭迫不及待的道:“石总,我们中了牟老贼的圈套!那小子是牟耀林的弟弟牟耀森,我们连牟耀林的影子也未见着!”不料石奇南听后呵呵一笑:“孝铭哪,这些我都早知道,昨日迎亲时亲家已跟我言明,牟耀林因公务急迫无法抽身,只好让其弟弟前来代兄迎亲,此事乃古今皆有,勿须大惊小怪!”众人面面相觑。杨家虎道:“原来石庄主早已知情,为何不早对我们说?”石奇南道:“我就是怕你们多虑了,再整些乱子出来,岂不前功尽弃!”樊英娇道:“石总有所不知,此乃其一,若知其二,不知你会否还这般想法?”石奇南“哦”一声:“还有其二?”樊英娇道:“此事恐怕只有小芬亲自说了你才会相信。据我们所知,牟继中根本没想过让小芬嫁给牟耀林,那牟耀林自始至终也不知道有这回事,所谓公务缠身,都是牟继中编好的理由搪塞你,等生米煮成熟饭,你自己只能认吃吧。他也是看到你想尽快靠上牟耀林这棵大树,才暗里圈你一把,可你想过没有?儿子官再大,他还是要给老子面子。”石奇南似有所悟,挠头捋胡,好一会才道:“你是说,他目的就是让小姐嫁给牟耀森这傻小子?”众人异口同声回道:“没错!”叶仲明怒道:“操他祖宗的!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小子扣了,让牟老贼好拿紫玉壶交换!”杨家虎道:“这样做未尝不可,只是我想问一下石总,当晚你们在星岩是否用紫玉壶打开过那洞门?”叶仲明道:“是我开的,试了几次纹丝不动,后来就传来枪声,大家只好撤退。”杨家虎道:“这就对了!你想想,如果这紫玉壶是真的,用得着如此费劲吗?还有,我们能如此轻易得到?”石奇南瞪着眼,手指着杨家虎质问:“杨家虎,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是假的吧?”杨家虎道:“石总冤枉我啊!我们是在送给你之后才知道这紫玉壶原来是藏宝洞的门匙,当时肠子都悔青了,鹰王还想让我来讨回,我只好对他说,咱金牛寨再穷,也不能穷到连江湖道义都不要吧?我还说,以石总的为人,若他获得这笔惊世财富,难道他也会成为忘恩负义之辈?鹰王虽有不舍,却也不好再提此事。”石奇南想想觉得杨家虎说的在理,便没追究下去,只道:“如此说,这人质也不必扣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杨家虎道:“不,人质还得要扣,不然我们岂不是被人看成软杮子,任人挤捏?”

牟继中一连几日心花怒放,与众亲信夜夜笙歌,酣畅淋漓,极尽奢靡,忽然才想起来,这几日似乎少了谁,便问下人二公子是否回来了,得知牟耀森尚未回府,便打趣道:“这傻小子莫非阿斗转世,也来个乐不思蜀?”白童却不是这么想,傻小子又岂能与阿斗相比?石门庄穷乡僻壤,吃喝都还成问题,那石小姐又不会依了他,何乐之有?于是道:“亭主,我看事有蹊跷,道理上讲,即便二少奶暂不回府,那新姑爷也不该住太久,闲时去住上一年半载无可厚非,可这是回门,与走亲戚不同。”牟继中却道:“且不说石门庄与连江亭非一箭之隔,但历史都在发展,世俗也在改变,不必担心好了,咱还是把心思放到紫玉壶上,且将那笔价值连城的财富弄回来才是道理!”

牟耀森在石门庄住上几日,吃好喝好,也不提回家之事。倒是两名随从弟兄住不下去,便找石奇南探问缘由,石奇南只好告诉二人,牟公子已是石门庄女婿,他爱住多久便住多久,二人可以先行回去。二人信以为真,果然离去。那牟耀森得到的答复是,石小芬脾性倔强,且待石门庄对其疏通道理,再一并送二人回连江亭。毕竟牟耀森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稚气未脱,虽有几分傻气,也不减其爱玩的天性,呆久了,也想出去走走,石门庄也格外开恩,对其往返出入并未严加控制,若要到镇上溜达,便遣上两名弟兄陪同。此日牟耀森又要到后营镇上玩,叶仲明对石奇南道:“让我陪他去便可。”石奇南晓得叶仲明肚里的小九九,便默许了。

二人来到后营镇,先去了一趟烟花巷,那老鸨与叶仲明是老相识,却不认得面前的毛小子,见其腼腆怯生,便问:“这小哥想必是初出茅庐的吧?叶老板可别带坏了人家哈!”叶仲明笑道:“不培养接班人,往后你们岂不要关门大吉?”二人哈哈大笑。叶仲明又道:“伍妈妈想尝个鲜,且带去便是。”被唤作伍妈妈的老鸨面泛红晕,自是乐不可支。

出了烟花巷,二人转过一段街来到一摊肉档前,叶仲明对屠夫道:“老板,我们要啃猪蹄。”那人笑道:“叶老板是老熟人,不必多言。”便领着二人进入屋里,推开侧门道:“叶老板请!”二人顺着台阶步入地下室,没走多远,牟耀森闻到一股难闻的呛人气味,便欲转身,叶仲明扯住他:“别怕,一会就适应了!”牟耀森见到室内的人都蜷缩在床上吞云吐雾,便说:“这不是抽大烟吗?怎么说是啃猪蹄?”叶仲明嘘道:“此乃暗语。”二人在两张并排的床位躺下,猪蹄仔已送来大烟,叶仲明对猪蹄仔道:“他是新手,你教教他罢!”牟耀森应道:“我见过,不用教。”便试着吸了两口,谁料喉咙被呛得奇痒,咳嗽不止!叶仲明道:“你吸得太急,小口些,缓和点,慢慢就会柔顺起来。”牟耀森照着做,果然不那么难受,再试几次,感觉越来越不同。

快活了大半日,二人方感饥肠辘辘,看看天色尚早,叶仲明道:“咱吃饱喝足了再回去!”二人走进一间三面敞开式酒馆,发现只剩下一张空桌,便坐下来,小二过来道:“两位客官可否稍等?此桌已有人定下。”叶仲明正想说什么,身后有人道:“这是我们的桌,你等快闪开!”叶仲明回头看去,见三个腰挂佩刀的壮汉正站在身后,便拔出手枪怒道:“是谁的由它说了算!”左边的壮汉道:“别拿蹩脚货吓人,快滚,爷可不客气了!”叶仲明一听,将枪举上头顶,“呯”一声令人振聋发聩。突闻枪响,众食客惊恐万分,或卧或窜乱作一团。叶仲明尚未缩手,右边的壮汉横刀扫来,“啪”一声打在手上,手虽不断但枪已脱落,原来壮汉只用刀面攻击。叶仲明顾不得剧痛,倏然转身向壮汉飞起一脚,佩刀被踢落。牟耀森见手枪正好跌落在身边,立即捡起来,正要开枪,左边的壮汉闪电般飞出佩刀,只听“啊”的一声,但见刀尖已穿喉而过,牟耀森的身体晃了两下,直挺挺倒了下去。众人吓得四散逃窜。叶仲明见此情景,心也大慌,刚想去捡枪,背后的刀已贴到脖子,壮汉道:“想活命的快滚!”好汉不吃眼前亏,叶仲明只得弃枪而逃。

回到家里,夫人韦氏见夫君魂魄不定,忙问原故,叶仲明支支吾吾,韦氏再三追问,他才道了实情。韦氏大吃一惊,急道:“那你还不速报庄主?”叶仲明道:“庄主知道还不扒了我的皮!”韦氏道:“人又不是你杀的,难道他会治你的罪不成?”叶仲明道:“死罪不会,活罪难逃!先躲一阵再说吧。”韦氏道:“你想躲?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趁早说来,大伙好商量个对策。”叶仲明抱着头沉思一会,觉得夫人说的在理,便站起来,干咳两声,大步走去。韦氏叫道:“哎嘿,你这是去哪……哎?”

方孝铭见叶仲明独自一人回庄,便问:“那兔崽子呢?”叶仲明不好气回道:“死了!”方孝铭以为他说气话,便追着问:“我问你话呢?仲明,你是不是把人给放啦?”叶仲明大声道:“都说死啦!”便向后院走去,方孝铭紧随其后。石奇南见到二人一前一后匆匆而来,不知发生何事。叶仲明一屁股坐下,见到茶几上一壶茶水,抡起来仰头便喝,石奇南来不及阻拦,他已喝掉大半,石奇南大喊:“混帐,那是酒啊!你怎么啦?”叶仲明顿觉火烧五腑六脏,大声道:“石总,你枪毙我吧!”说罢头往椅背一靠,紧闭双眼。方孝铭道:“我见他一人回来,就问牟公子在哪,他说死了,一个大活人,怎能说死就死?”石奇南问道:“仲明,你说的是真话?”叶仲明点点头,仍闭双眼。石奇南抓住他衣领,狠狠一巴掌扇过,吼道:“你他娘的兔崽子,说!人怎么死的?”

陪同牟耀森的两名弟兄回到连江亭,将情况禀报牟继中,牟继中深信石奇南没有对他起疑心。这日早上,牟继中与白童正在研究莲花山星岩的地图,其女牟韵莲慌慌张张从外面跑回来报:“爹,不好了!”牟继中抬起头,见牟韵莲上气不接下的急样,便问:“你这么急,有什么事吗?”牟韵莲道:“我和莹儿一早到街上玩,看到街上贴着认尸公告,照片里的人很像弟弟,我们不敢相信,便拼命跑回来。”牟继中心中顿生不祥之感,便令道:“白童,你速到街上看看。”白童领命而去。牟继中开始忐忑不安,来回踱步。牟韵莲惶惶的道:“爹,石门庄的人会不会真对弟弟下手?”牟继中道:“倘若是真的,我连江亭定然踏平石门庄!”牟韵莲问:“那石门庄为何要对弟弟下毒手?会不会是二少奶干的?”牟继中道:“事情还未弄清楚,别妄加揣测,你们先出去吧。”约两刻钟后,白童回报:“从各方面看,都几乎确定是二少爷。尸体上只有一处伤口,就在咽喉处,说是刀剑所伤。”牟继中双目定珠,两手微颤,慢慢跌坐在椅上,眼角渗出的泪水滑落鬓髯,丧侄之痛,啮噬其心!片刻,他抓起一只瓷杯子猛的往地上一甩,杯子碎片四往飞溅,便愤愤而道:“石奇南,我定要你碎尸万段!”

石奇南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这日晌午,来人匆匆而报,牟继中率大队人马已至庄门外。石奇南对事先请来的杨家虎道:“如此兴师动众,看来今日难免兵戎相见!”杨家虎道:“牟老贼正气在头上,咱可不能触其锋芒。”众人尚未出到庄门,牟继中已率队冲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见到石奇南便破口大骂:“狗娘养的老秃石,你还我侄儿性命!”石奇南略显惊讶,施礼道:“不知亲家突然大驾光临,石某有失远迎,请亲家恕罪!”牟继中两眼喷火,怒道:“石奇南,你休得再装模作样,我且问你,我侄儿牟耀森在哪?”石奇南微笑道:“亲家何出此言?你侄儿不是已经回连江亭了么?当日可是与你的两名弟兄回去的哟。”当日回去那两人站了出来:“石老贼别信口开河,当日明明是你叫我们俩先回去的,二少爷根本就没随我们一起返回!”石奇南笑道:“对对对,是我叫你俩先回去,你们刚出门,我便问二公子,说你们回去了,要不要随你们一同回去,他说要回,我说要回的话得跑快几步就能追上你们,他二话不说就追你们去了。”那兄弟道:“你别忘了,你对我们说牟公子是你石门庄女婿,他爱住多久便住多久,是否如此?”石奇南道:“没错,我确实如此说过,但我回头才想起来,石门庄女婿不是牟耀森,而是其哥哥牟耀林,于是才急急忙忙去找牟耀森,问他要不要回去。当然了,如果他不想回去,我们也不会赶他走,毕竟是亲戚嘛!”牟继中怒气未消,大声责问:“石奇南,你可知罪?按民国法律,你杀人得偿命!就算侄儿不是你亲手所杀,人是从你这里出去,你得负全责!”石奇南佯装大惊:“亲家在说什么?二少爷到底怎么啦?”牟继中“嘿嘿”阴笑两声,对手下道:“把石奇南给我上绑!”众兄弟正要冲上去,石门庄兄弟们也冲过来。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杨家虎大喝一声:“住手!”然后站出来道:“大家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是不是非得要放几枪倒几个才肯罢休?牟亭主我且问你,你家二少爷现在人在哪里,是死是活我们一概不知,你如此兴师动众就要绑下石庄主,这在江湖上,你走的是哪条道?”牟继中欲想说什么,杨家虎举手制止:“我的话还没说完。牟亭主,当日送嫁回门我都在场,我承认我不知道牟耀森是替兄迎亲,这不重要。但是说到回门,大家都知道,新姑爷住一天两天就该回去了,可你们家二少爷那乐不思蜀的傻劲,我们也不好赶他走是吧?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是你牟继中,你并没有交代我们对二少爷严加管束,也没有要求严加保护,连日来更是不闻不问,自顾己乐,你压根就当他不存在,现在你说出事了,要我们庄主偿命,以你一嘴片舌之词便要刀枪相逼,这在江湖上,你走的又是哪条道?”牟继中见对方强词夺理,遂命人取来像片递给杨家虎,怒道:“你看罢!”杨家虎细看一下像片,那人正是牟耀森,便诘问:“牟亭主进门就问我们要人,你明明知道人在哪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想过来敲上一杠,好回去厚葬你那宝贝侄儿?”牟继中被杨家虎这么劈头盖脸一喷,气得脸脖青筋毕露,咬牙切齿的道:“你是什么人?”杨家虎笑道:“我是谁不重要,牟亭主不妨问问自己是个什么人!”牟继中自知理亏,心想再作纠缠于己不利,便转身上马,回头说一句:“你们等着,此事没完!”说罢领着人马呼啸而去。

牟继中回到连江亭,第一时间便派人通知大少爷牟耀林。牟耀林也是刚接到命案上报,还未来得及细审,又收到老家报来噩讯,于是急忙打开案卷,那像片赫然入目,自觉浑身痉挛,悲从中来!心想,公事私仇凑作了一块!按老家所报,弟弟牟耀森为石门庄所害,而案卷上则写到,被害人殒命于后营镇,为刀伤致命,行凶者三人,余不祥。牟耀林掩卷沉思。此时电话响起,是郭夫人打来:“小牟,晚上有空吗?好久不见,琼楼一聚,不见不散!”还未等牟耀林说话,电话已挂了。牟耀林想拨回去爽约,忽然又停下手来,犹豫了一会,便将话筒放回座上。

夜幕降临。牟耀林如约来到琼楼咖啡厅,郭夫人早已等候在此。见到牟耀林神色凝重,似有不开心之事,郭夫人笑问:“小牟呀,是不是又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案子烦住了?甭管它,来来,先喝杯咖啡,待会再去跳个舞。”牟耀林端起咖啡一口气喝完,便问:“夫人今晚邀约,是否有事?”郭夫人似笑非笑的道:“没事,就不能约你?”牟耀林道:“不不,我不是这意思。不瞒夫人,今天接到一桩命案,被害人非别人,正是卑职之弟耀森,所以我满脑子想着此事。”郭夫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怒道:“谁人吃了豹子胆,居然敢对牟局长家人动起刀子来?”牟耀林道:“罢了,不提这事。夫人近来可好?”郭夫人道:“好坏你也看到了,就这个样,每日闲着,心里也闷得慌,没个人说说话。”牟耀林站起来道:“好吧夫人,我来陪你跳上一曲。”郭夫人十分欣喜,几乎是跳起来,伸手便搂着牟耀林挺直的腰,二人走进舞池,踏着妙韵,轻盈起步。一曲下来,郭夫人笑道:“看你脚步都快生疏了,往后得多来练练,我舞伴不多,但和你跳舞却是很惬意的事。”牟耀林道:“多谢夫人抬爱!卑职这份差事,由不得我想来就来,今天若非夫人邀请,我也不会赴约。”郭夫人哈哈笑道:“你这么说我可担当不起,充其量我只是个县长夫人,可不理你们官场上那些事,你我只是朋友,难道不更好么?”郭夫人叫人送来一瓶法国红酒和两份美式酱牛扒,自己动手将酒倒满杯子,递给牟耀林:“咱改喝红酒,来,干一杯!”牟耀林接过红酒,两杯碰在一起。二人喝了大半瓶,郭夫人面色泛红,似有醉意,便道:“小牟,我有点不舒服,先去休息一会。”牟耀林道:“夫人,我扶您上去吧!”郭夫人摆摆手道:“不用,我能走,你且坐着,我叫个人来陪你。”郭夫人走了一会,却见翠红楼的柳映红到来,牟耀林忙站起来,问道:“映红,怎么是你?是郭夫人叫你来的吧?”柳映红皱皱柳眉:“郭夫人?她来过这里吗?”牟耀林大惑不解,又问:“不是郭夫人,那是谁约你来?”柳映红道:“是你呀,牟局长。”牟耀林也以为自己醉了,便不再问,给柳映红倒了杯酒,说道:“来,先干一杯吧。”柳映红也不推辞,举杯便饮。两三杯下来,牟耀林才道:“我知道你找我有事,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咱换个地方。”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琼楼,回到翠红楼,牟耀林为了不招人耳目,自个从后门进去,直上柳映红的房间。一坐下牟耀林便道:“说吧,夫人有何指示?”柳映红皓齿朱唇微微一展,香肩坦露,珠圆玉润般的双手搭到牟耀林肩上,幽幽的道:“牟局长就那么急着知道?”说着,伸手便去解那中山装的扣子,牟耀林握住她的手腕肃道:“今个没心情,说完我就走,警局里还有事情等着处理。”柳映红满目怨怼,甩开牟耀林双手,坐到床上始道:“牟局长既然瞧不起我等风尘女流,我这是自讨没趣,何必苦苦相求!好吧,我转告你,夫人的意思是想和你合作。”牟耀林道:“合作?夫人所指哪方面?”柳映红道:“很简单,她负责提供情报,你负责出警,当然,也不用你亲自出马,派手下的人去执行任务便可,你放心,这不会对你有太大影响,你只当是执行公务,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此事不能让王县长知道!”牟耀林道:“夫人有恩于我,我当然不会拒绝,只是你得说明白些,倒底需要我做些什么?”柳映红凑到牟耀林耳边私语,牟耀林边听边点头,柳映红最后嘱咐:“此事就当公事来办,切记,勿让县长知道!”牟耀林正欲辞行,柳映红一把拉住他:“慢着,还有话未说完。夫人还吩咐,方便时顺带打探紫玉壶的下落,这方面会有人协助你们的。”牟耀林连连称是,谈毕即退去。

牟继中独自一人正坐在养心堂发愣,女儿牟韵莲进来劝道:“天凉了,爹早点回房休息吧!”牟继中道:“韵莲哪,爹这老骨头还硬朗,晚秋气凉倒也清爽,时间还早也睡不着,你去看看,进城通报的人回来没有?”牟韵莲嘟着嘴:“都叫几次了?甭再看,回来了还能不来见您!”此时,白童带着一封书信进来,递与牟继中:“有人给亭主送来书信一封,但不认识此人,只说是城里来的送信者。”牟继中赶紧找来老花眼镜,展信细阅。信中写道:“先生近来可好?还记得我不?浔城国民女中郭倩容。当年因为我的任性,导致恩师削职为民,多年来一直自感愧对恩师,不敢面前,务请恩师不咎往过,学生叩首谢罪!得知恩师已为一方豪杰,学生喜不自胜,望恩师忙中偷闲,进城一聚,共缅往日师生情。綦盼!郭倩容敬笔。”牟继中看完信,牟韵莲急着问道:“是不是大哥的信?”牟继中道:“不,是爹以前的一位学生的来信,如今的她已是县长夫人。”白童道:“原来郭夫人是您的学生啊?”牟继中缓缓的道:“没错,当年我在浔城国民女中教书,我的学生里就有一名女生叫郭倩容,她对我特别有好感,整日有事没事都要找我,我晓得她那个年纪是情窦初开,但我也把持不住,便与她发生师生恋,后来得知她的身份,她的父亲是国民党某军部的要员,军衔不小,所以我便想与其中断关系,可为时已晚,学校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校长来找我谈话,三日之后,学校解雇了我。”叹了口气,牟继中笑道:“为此事,当年冲动的我已经写好准备声讨国军部的檄文,后来被一好友劝止住,便将之销毁。”白童问:“郭夫人在信中说些什么?”牟继中道:“只说急着见我,未提及何事。”白童道:“亭主何不趁机赴城一趟,顺便见见大少爷。”牟继中道:“老夫是有此意。”

牟继中见到郭倩容是在柳湘云安排的一家私宅里,房子不大,但幽雅整洁,盆景芬芳。牟继中以为是县长府邸,心想房子虽好,但一县之长也不该住此种级别,还不如自己的几间偏房。郭倩容见到牟继中,倒是自责一番,令牟继中反而不自在。闲谈过后,牟继中客气的道:“犬子在县府供职,年少轻狂,不谙世道,还望郭夫人鼎力关照!”郭倩容笑道:“牟公子乃青年才俊,品行兼具,深得党国器重,当能平步青云,老师不必多虑。”牟继中又道:“夫人急着见老夫,不只是闲谈清茶罢?若有用得上老夫的地方,只管吩咐,老夫唯夫人马首是瞻!”郭倩容笑道:“老师客气了!我约您老前来,非是让您作下人使唤,而是想与您合作。倩容料想老师也知道紫玉壶是件什么宝贝,无人不想得到它,但是真正见过紫玉壶的人,恐怕寥寥无几!若说我见过,或许老师不敢不信!事实上我的确见过,而且略懂辨别真伪。”牟继中听到这里,心中嘀咕着:莫非郭倩容知道我已经得到了紫玉壶?但见郭倩容进房去取来一只盒子,陈于桌上慢慢打开,一只精致的紫玉壶露出面目。郭倩容拿起紫玉壶继续道:“老师可曾见过?它就是紫玉壶,但它是只赝品,真正的紫玉壶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龙凤紫玉壶,即便鉴宝专家也不一定知道有此名字。据说那壶嘴是龙凤双嘴,或许不少人也知道龙凤双嘴,可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嘴里的奥秘,是龙凤嘴里各有的一根舌头,这舌头位置隐蔽,如果不懂或不仔细看,是很难发现的。”郭倩容将紫玉壶递与牟继中,牟继中看了半晌,也找不出与自己得到的那只有很大区别,心里才明白,原来自己处心积虑得到的宝贝,竟然是件赝品!牟继中放下紫玉壶,问道:“如此说来,这真正的紫玉壶身在何处,夫人也不得而知?”郭倩容道:“确切而言我是不知,但据推测,只有两个地方可疑,一个是白马村的白马堂,另一个是宁岭乡的宁岭村王府,两处皆非土匪豪绅,也非名门望族,但又与普通乡居有别。当然,我还不是很了解,所知道的,都与老师说了。”牟继中道:“夫人之意,是让我们从这两处入手?”郭倩容道:“没错,你们只能在这两处入手,别处得来的,未必是真的。此外,白马堂有我的内应,你们先从此处入手,相信不会遭遇太大困难。”牟继中道:“我就料到,夫人约邀,绝非淡酒清茶简单,原来夫人的雄才大略,才是老夫真正要领教的!夫人放心,如此合作,实乃三生难求!老夫暂且告别,待回去再三斟酌后择机行事。”

牟继中别了郭夫人,便到警察局找牟耀林。牟耀林见到父亲,得知了弟弟身亡的大概过程,于是又拿出案卷,一字一句看了两遍,边看边思索,觉得父亲咬定凶手就是石门庄的人,并没有太足够的理由和证据,于是对父亲说:“您回去之后,先别再到石门庄找茬,警局已经立案侦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若是你们再闹出什么枝节来,不但影响警方能破案进度,也给真凶带来更好的逃脱机会。”牟继中明白儿子的意思,也想到自己的鲁莽会带给儿子仕途上不必要的麻烦,于是道:“耀林,你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这官场如战场,遇事要多动动脑子,不是靠一味的顽拼。”牟耀林道:“爹放心,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您先回去吧。”

送走了父亲,牟耀林半躺到椅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闭上眼,脑海里一幕幕回放着这两天发生的情景,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朦胧中,电话响起,牟耀林揉了揉双眼,抓起话筒,电话是王县长打来的:“耀林吗,听说你弟弟不幸遇害,你可抓紧时间破案,别让凶手再逍遥法外!你也要节哀顺变啊。”牟耀林回道:“谢谢县长关心,卑职一定竭尽全力缉拿凶犯,以还百姓安宁!”此时,城防巡逻队荀队长已来到办公室门外,牟耀林放下电话,唤其进来,说道:“巡队长,本局有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这些天,城防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荀队长道:“局…局长,是不是让…让我追查杀…杀害您弟弟的凶…凶手,您放心,卑职赴…赴汤蹈火,也要把凶手揪…揪出来!”牟耀林从抽屉取来一份文件递与荀队长道:“缉拿凶犯的事已交由刑侦组去办,我这里还有一件重要的案子交给你,全在上面写着,你仔细看好。”荀队长接过文件,略看了一下,便道:“局长,我明……明白了,局长放……放心吧,卑职一定完……完成任务!卑……卑职先告退。”牟耀林道:“且慢!此事不可张扬,不能让县长知道,否则你我的项上人头随时不保!”荀队长连连点头。

牟继中回到连江亭,召来白童,钟楚等人,便将此番进城经过一一道来。但白童对牟耀森被害一事尤为关注,心想若不弄清楚事情因由,日后恐生更多枝节,连江亭与石门庄的积怨也会越来越深,多一个敌人,生存的机会就减少一分,是谋事之讳忌,虽说官府已立案处理,毕竟只是针对案件本身,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还得江湖上解决。牟继中自是看不出白童的心思肚想,自见了郭夫人和牟耀林之后,他已将牟耀森遇害一事撂于脑后,一门心思扑在紫玉壶上。白童看得透牟继中肚里的虫虫,便问:“亭主打算如何与郭夫人合作?”牟继中道:“我这不是找你们来商量嘛!”白童道:“既然这紫玉壶是假的,我们留着也没个毛用,不如将它完璧归赵,也顺水乐得一番人情,至于二少爷的事,我们也估且不再提及,以免触怒石门庄,这人情也打了折扣,未知亭主觉得如何?”钟楚道:“那老秃石可是自动送上门来的,兜了这么一圈,还赔上二少爷一条性命,这个仇难道如此轻易就能放得下来?说来说去,都是老秃石存心整我们,这口气兄弟们实在难以咽下!”牟继中听着二人各执一词,一时难作定夺,他明白二少爷的仇不报难泄众愤,可如今仇人是谁还不清楚,想起牟耀林所说的话,还是觉得白童讲的在理,于是道:“你等说的都没错。二少爷的仇那是一定要报,但不用我们去报,大少爷嘱咐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扰乱了警察局的行动,反而让凶犯有利逃脱。若真是石门庄所为,事情倒不难办,若不是,我们一旦冲动起来,自己就会理亏!白童,你且说说,我们该如何与石门庄暂释歧悮?”白童道:“亭主啊,此事好办,当日我们兴师问罪,石奇南虽无屈服之心,却显和解之意,不管此番我们是真心道歉,还是假意冰释,相信他都不会拒我千里,我不带一兵一卒,只需带上紫玉壶亲自登门便可。”牟继中道:“如此甚好!”白童继续道:“亭主,虽说郭夫人与您有师生之谊,可人家毕竟是县长夫人,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在利用我们,等找到了真正的紫玉壶,想必会过河拆桥,这点不能不防啊!”牟继中笑道:“这你就过于远虑啰,眼下八字还没一撇,当务之急是谈合作,双方都拿出诚意来,日后的事还怕不好处理!”

诗云:

未拨缭眼雾,且作冲冠怒。

抬头望云天,何处是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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