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这额头会不会留下疤痕?你也真是不小心,那古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宝物,摔坏便摔坏,妹妹何故还要拼上命去救?”婉芳仪微坐在内殿正中,伸出手轻抚过子娴额头的疤痕,心疼道。
子娴抿嘴浅笑,“我倒不是舍不得琴,当时被雷鸣吓住才会有那样惊人的动作,也亏得当时摔坏了额头,不然这会皇上只怕已在热河与其他姐妹一起了,怎么单单留下陪着你我。”
婉芳仪也轻轻一笑,又佯装怒道:“以后休得再做这样危险的事,就算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皇上与我着想,且不说皇上是多么疼惜你,为了他,你不能再令自己陷入危险,为了我,也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你是我在这深深宫闱唯一亲人,只有你我姐妹都好好的,我才会心安。”
子娴忙点头,故作乖巧道:“是,子娴遵命,以后定当谨守婉芳仪娘娘的教诲,不敢越距!”心中涌起一阵喜色,记忆倒退到六日之前。
这是太后、皇后、柳懿贵妃,及后宫正五品以上妃嫔起身前往热河避暑的前一夜,除去子娴与婉芳仪。因为婉芳仪身子没有痊愈,不宜舟车劳顿,皇上下旨可留在宫中静养,子娴以照顾婉芳仪之名留在宫中,待婉芳仪痊愈再前往热河。
这日皇上翻了皇后的牌子,傍晚时分又被柳懿贵妃请了去用晚膳,到酉时左右天空开始乌云密布,子娴觉得心情烦躁,写了好些字,又喝下许多茶水依旧静不下来,坐在廊下瞧着不停沸腾的雾鸟与朦胧的夜色越是焦灼难安。心烦意乱间让倚臻奉上筝来,胡乱弹奏着令人越加郁结的音符。
子娴以为这样的急雨不过片刻功夫便会停止,可是半个时辰之后天际忽然闪过一记划破天际的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般响起。子娴自小怕闪电雷鸣,还是如此来势汹汹的雷电,身子猛然一阵颤栗,双手一松,原本掌在自己手中的古筝顺势至栏杆顶端向院外落下。
子娴惶恐,见古琴落地又伸手想要抓住,身子毫无顾及地向外倾斜,却因为太过用力了些,才碰到琴弦整个人已重心不稳,重重跌下栏杆,额头不偏不倚撞在假山上,顿时只觉鲜血溢出,用手触摸可感觉到浓浓的稠液。
皇上到来时子娴的伤口已简单包扎过,可是窗外的雨依旧如倾盆,震耳的雷鸣声此起彼伏,加之闪电时不时将宫每一个角落照亮,似想要唤醒每一个沉睡的生命。
子娴坐在床榻一角蜷缩着身子,一旁是倚臻等人,满满点了一屋子的蜡烛,烛火被窗户分析透进的凉风吹得左右倾斜,使原本恐惧的子娴越加害怕。直到响起开门声,抬头见皇上走进眷音阁时异常惊愕,一时也顾不得矜持,翻身下床将皇上紧紧环住,连绣花鞋也忘记穿上,就那样赤脚与皇上相拥。
皇上的衣袍下摆已尽湿,面上也是冰凉的雨水,见子娴恐惧的模样与微微颤抖的身子,心中似被火烧般难受,紧拥住子娴,许久才温柔的问道:“现在觉得怎样了?怎么会撞到额头?太医怎么说?疼不疼?”
一旁倚臻对月童、简梨等人使了使颜色,几人轻轻退出寝殿,并将房门掩上。
子娴阖着眼伏在皇上温暖的怀中,那穿透过御花园,染着被生雨淋后散发的阵阵泥土芳香的怀抱,勉强恢复到镇静,摇摇头道:“已经无事了,太医说只是小伤,休息几日便好了。”顿了顿又急道:“皇上不是宣了皇后侍寝,怎会忽然来眷音阁?”
皇上道:“忽然雷鸣,朕就知道你会害怕,所以快速赶过来。正巧在路上遇上小允子,又说你摔了额头,你可知道朕有多担心?”
子娴推了推皇上,有些惧色:“可是你现在离开凤恙宫,皇后怎么说?你快回去……”
皇上纹丝不动,“我从贵妃那里回去凤恙宫,皇后还在用晚膳,稍后朕自会跟她解释。现在朕哪里也不想去,快坐下,让朕瞧瞧你的伤口!”
子娴低眉,小声道:“子娴也好想皇上,想着明日皇上就要去热河,我们要分开一个月……想着心就好痛!”
皇上握住子娴放到自己胸口处的手指,目光如炬,“你明日随我一同去热河吧!”
子娴微愣,“可是婉姐姐身子还没有康复,太医说过不易舟车劳顿的。你知道我不可能舍弃婉姐姐,同你一起去热河的。”
皇上面色凝重,“那朕也不走了,婉芳仪病好之后,朕再随你们一起去热河。”
“不行,皇上已经答应太后,明日要陪着她一起去热河的,怎么可以突然改变主意,若让太后知道皇上是因为我才改变想法,太后会怪我抢走她的孝顺儿子的。”话到此处顿了顿,抬头带上几许笑意再道:“仔细想一想不过才一个月嘛,皇后、贵妃与毓婉仪都会陪着皇上一同去热河,在这一月里若是婉姐姐病情有所康复,我们指不定会提前去热河与皇上团聚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皇上依旧不舍,“朕现在已经舍不得你了,哪里还能等一月。况且单单留你们在皇宫,朕也不放心。”
“子娴也舍不得皇上,一日、一个时辰,一刻钟都舍不得。可是皇上是明君,是孝子,也是皇后、贵妃以及更多娘娘的夫君,并非属于子娴一人。”
皇上听罢面色瞬间变得有些深沉,“倘或是当明君就不能与你一起,我宁愿不要做一个明君……”
子娴听着下了一跳,忙伸出手指止住皇上继续说下去,“皇上说什么胡话呢?皇上是明君,是天下人的皇上!后宫只是皇上的家,倘或皇上连天下都不要了,留着小家又有何用?”话毕见皇上脸色无辜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皇上这样子就像一个孩子!不过有皇上这样疼惜着,子娴觉得很幸福!”
皇上无话,将子娴紧紧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