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实本身来说,邵卓已经和原来的同学走向了各自的两端,像是两条平行线,走向不同的人生轨迹,如果要有交集,那将会有一条辅助线不顾世俗的异样眼神连接两条各自行走的线条。
夜很深了,邵卓游荡在这座小城里,街道还和以前一样熟悉,偶尔会走过一个形色匆匆的路人,不会回头看看这个一脚踏出去不知道下一脚走往哪里的少年,因为这些路人都有方向,而邵卓没有。橘黄色的路灯下,他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凄凉,不,不是凄凉,只是有些孤寂,因为他的内心是火热的。他想到了总是听大人们说起的G城,那里有繁华的街道,高楼林立,充满着各种机遇,这些机遇会变成满地的黄金,等着你去采掘。也许在听这个神奇传说的时候,心里已经种下了去闯荡的种子,一条路刚开始会是一片黄土,当你踩出去后,你才有机会用水泥把它铺成坚硬的路,顺当的路。长这么大,他还没离开这座小城,对面的世界总是无限向往。
不知不觉两条腿居然踱到了公园,好像是有些累了。坐到躺椅上,感觉到有些冰凉。一席寒意让他的思绪抽回到现实中,今夜将去何处过夜,此时竟然有些想念暖暖的被窝,邵卓的嘴角泛起一丝难以琢磨的苦笑。有些心酸,又有一些怨天尤人,更多的是自责。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黑夜的映衬下隐约看到白色的烟盒上写着两个字“红河”。打开烟盒发现还剩下七支烟,他数了两遍,确认了这就是七支烟。“哒”的一声,邵卓点着了一支,静静的抽着这支烟,此刻他什么的都不想,最近经历的烦恼与未来的迷失随着轻盈的烟雾飘向了躺椅上空,散开,消失的乌黑的夜色中,像是没有了。
邵卓推开车门一辆黑色轿车走了下来,给他开车门的一名陌生的男子,隐约看到他戴了一副黑色边框的眼睛,脸上漾着满满的笑意,邵卓想看清他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却也不关心了,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母亲正静静的看着他,没有笑意,说,回来了。
邵卓笑了笑说,恩啊,您的身体还好吗?
母亲说,很好,很好。快回家吧,外面的阳光太大了。这时才发现他自己回到了村里,褪去了身上白色衬衫,西装革履,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
刚推开家门,看到父亲正在洗脸,他不顾脸上的肥皂都没洗干净,一盆水就向他泼来,躲避不及,邵卓被泼的满身都是,水滴从精致的西装上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这是村里的井水,很清凉,邵卓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扑通”一声,邵卓从躺椅上掉了下来。
他揉了揉先着地的左胳膊,嘴里龇着牙,心里自己说道,好疼啊。冰凉的地面,刺骨的疼痛,这时,他才发现这是一个梦。难道在梦里还要接受父亲冷漠的神情和严厉的打击吗?
邵卓苦笑了笑,睡意全没,还是这个夜晚,还是这张躺椅,还是这身衣衫,与其说是白日梦,不如说这是一个黑夜梦。什么是夜凉如水,此刻他真正的体会到了。想一想创造这个词的人是不是也经历这一样的境遇,邵卓倒是有些释然了。仿佛前人之中有和自己同样同病相怜的人。
躺回到这张与自己此刻一样孤独的椅子上,邵卓忽然想知道此刻是几点了。他现在甚至没有一块表。能知道这漫漫长夜何时能挨到黎明。
环顾四周,路灯已经息了,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这一幢幢房子有着零星的灯光,邵卓想着这些灯光之中有和自己一样枯坐的人过着这个不眠之夜,不是一样的境遇,却是一样的心情。
夏夜的风吹了过来,邵卓打了一个哆嗦,这时的他比任何时候想念一张床,一幅暖暖的被窝,让他拥着,睡一个好觉。就此刻来说,这是一种奢望。
“哒”的一身,他又点燃了一支烟,摸了摸烟盒里面的烟,像是一个盲人的摸索,从这小小的圆柱体棍状的质感传来一个信息,他还有三支烟。
冰冷的感觉刺着他,坚硬的躺椅硌着他的骨头,翻来覆去,根本难以入眠,远远的看去,这就是一个流浪汉蜷缩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邵卓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的拍他的肩膀,很轻,很轻。他睁开了眼,看到眼前有一个人,可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天亮了,一种下午到黄昏时候的亮度,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这是一个清晨。
眼前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他是停下来了,但是两只腿没有停下来,他是在原地跑步。说道:“小伙子,你还好吧?”
邵卓定了定神,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左右晃了晃脑袋,摆动摆动身体,说道:“好,挺好啊。天终于亮了。”
中年人笑道:“要不是我刚刚看到你在这张躺椅上睡着,我真的会相信你和我一样是来这里早早的做晨练的人哟。”
邵卓也笑道:“为什么不信呢,你是从你家的床上醒来,我是从这张躺椅上醒来,本质上这是没有区别的,都是度过一个夜晚,环境不同而已。
中年人端详这眼前的这个少年,除了裤子和衬衫有些皱巴巴的,鞋子异常的干净,精神也格外的好,说道:“有趣,有趣,年轻真好啊。”
邵卓说道:“好像情绪是恢复的比较快,我还以为我会熬很久,也没有想象那么久。
邵卓看了看地上的烟头数了数,是六个,他一个一个的捡了起来,尤如捡回自己的倔强一样,慢条斯理的。然后走向不远处的垃圾箱,扔了进去,与之扔进去的还有之前的不快。
回头看看,这个中年人还在,他走上前去问道:“你好,现在是什么时间”。
中年人停下了脚步,抬起右手,看了看表说道:“七点一刻。”
邵卓注意到他腕上的那块表很精致。
中年人说道:“记住这个时刻,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阳光的少年,让我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邵卓道:“我觉得这是一个缘分,现在是七点一刻,那从这里经过的晨练的人就不止是您一个了,只有您从躺椅上唤醒了我,关心的问我好不好。”
中年人笑了起来,这个笑有点慈祥,又有点高兴,说:“年轻人,我想请你吃一份早餐,你看怎么样?”
邵卓道:“为什么不呢,如此的交谈甚欢。”
当中年人还在看起来悠闲的喝着粥,用筷子摆弄桌上盘子里的那两根油条的时候,邵卓已经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份早餐,因为他确实太饿了,昨夜只是太过冰冷,让他忘记了身体里需要能量。不,不是忘记,是昨夜他不允许自己有饿这样的念想,不然漫长的夜将更难熬。
中年人说道:“这么快,吃慢一点,对身体不好。要不要再给你来一份?”
邵卓笑道:“不用了,一份早餐已经很不错,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早晨,感谢您的款待。”
中年人道:“不客气”。
邵卓站起来把椅子摆回了原位,道:“我要走了”。
中年人道:“嗯,好啊,我还得再吃一会,吃快了消化不好。”
邵卓笑道:“好啊,您慢用哦!”说完便甩开腿,大步流星的走了,那么的气宇轩昂。
中年人没有抬头,还在慢慢的吃他的早餐。
在最后一口早餐扒到肚子里的时候,中年人去给早餐摊主结账。
跟你一起的小伙子已经结过账了”早餐摊主是一个年轻的妇女,她没有停下手中忙碌的活说道。
“咦,这样啊!”中年人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