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未浔将盈袖拖到床榻上,将她裹在被褥里,裹了个严实,今晚大抵都不会有人再进来了,况且从窗口上便能瞧见有人,让他们误以为是司徒未浔躺在那,也就能消停会了。这样她就能溜回去,通风报信了。
她拿出笔墨来,磨蹭了好一会,才下的手。提起笔来,却又感觉怎么写都写不完,只能草草的概括。
偷偷打开门,翻出护栏。嚯,别说,从前在揽尘阁,她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翻窗什么的,还真没怎么做过。现如今试试才晓得,这是个技术活。
好不容易溜到司徒振那边,就瞧见含秋垂头丧气的,往江里扔馒头,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丢进去。唔,她那般模样,倒真真让人以为,是哪个不幸遇难了。呸呸呸,什么跟什么嘛,她还好好的呢。
她悄声走过去,拍了拍含秋的肩膀。这丫头大抵是太走神了,竟慢了半拍。待她回过头去看时,便瞧见司徒未浔站在她后面,望着她笑。
她虽听说司徒未浔已经没事了,但听说老宗主强行将她留在那,以姑娘那个性子,不出事才怪呢。她方才还在想,姑娘会不会偷偷溜出去,毕竟她落水这件事牵扯到了太多东西,她一向聪明,定能将事情捋清楚。而一但她捋清楚了,必是要回来告诉主君的。
可是,这是她的猜想,现在姑娘就站在她面前,她有些难以置信。她狠狠的掐了把自己的脸,哇,会痛,这是真的。
“姑娘……你你你回啦啊啊啊啊啊啊……”嚯,她太激动了,以至于失声叫了出来。
啊,这丫头,见鬼了啊。不对不对,她不是鬼。她只好捂住她的嘴,掐着她的手:“嘘,嘘,别叫了,我不是鬼啊。”
终于,含秋不叫了,这才平复下来。
司徒未浔缓缓松开手,她还有些后怕,怕她再叫。
“姑娘,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了?”嚯嚯嚯,方才她还猜出个梗概来,猜出她回来是为了什么,可有些时候,她就算知道由头,也要说出来,问出来。这是她的习惯。
“你把这个给爷爷。”司徒未浔没有时间和她解释那么多,晚一刻回去都有危险,那边的人,机灵的很。
“啊?这是什么啊……”含秋总是有那么多问题。
“你别管了,快回去吧。”有时候,和含秋交流还是很困难的,她总是问东问西,有些事情,她还真是无法同她解释。
“啊?那姑娘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她主要还是陪姑娘玩玩耍耍的,从小到大都陪着她,如今她不在她身边,她还有些不习惯,每日看着这些鱼游来游去,终于能体会到姑娘平日里说的孤独是什么意境了。
“等南下了再说吧。”其实,她也不晓得老宗主是不是会说话算数,南下了便放她回去,她那么机灵,干嘛承诺她一个女娃娃?说来也可笑。
“噢……”姑娘不在,她能干些什么,喂鱼,瞎转悠,无非就是这些。
“放心,你主子我总会回来的。”她何尝不想回来呢。
“那姑娘你小心啊。”
“会的,再见。”
“再见……”
往前姑娘教她,人啊,活在世上,无非就是些别离,伤痛,得失。看明白些就好了,老是忧心忡忡的,反而倒不开心了。有时候,她羡慕姑娘,小时候经历的就那么多,反而能开开心心的过着。
可她至始自终都不知道,她是在骗自己。
她回去时,小间的门口都无人把守。呼~还好无人察觉。她悄声走进小间里,发现床榻上的被褥还是鼓鼓的。盈袖终究是没喝过酒,几杯便醉了,可没想到她如此的不胜酒力,现在还在昏迷着。
她坐在床上,打算靠一靠,小憩一会,却没想到盈袖突然抓住她的手:“再喝啊……”
噫,都醉成这副模样了,还喝,她还真同情盈袖啊。不行,等盈袖醒了,寻个机会,再去杂勤房拿几壶酒来,好好的灌灌她。
她将盈袖的头掰下去:“你啊,好好睡吧!”
盈袖是上头了,看这情形,大抵是要隔天早晨她才能醒来啊,真真不带劲。本来还想着能同她说说话,现在倒是不能了,早知道,便少灌几杯酒给她了。
如此深夜,船上的人都回去歇息了,她倒是个夜猫子,闲不下来的,便寻思着出去走走。
她沿着栏杆走,唔,这围栏又变高了些,大抵是她掉下水去之后,他们人心惶惶的,又加高了些。前些日子同江时在那边看星星时,还能坐到栏杆上,现在确实不能了,只能靠着,栏杆高到了胸前。当然,只是对他来说,对于别人就不一样了,怪她还没长大呢。
说到江时,倒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前几日她掉下水去,他也在这都船上,不过他应该是没事的,他都能带着她飞来飞去,一掌拍死一个大活人也不是不可能,唉,真真是想再和他飞几回。
方是在想江时,后头却有一双有力的手抓住她的手。
可将她吓了一大跳。小时候,她经常听街坊说,姑娘家啊,到了晚上还是莫要出去的好,不管是哪里,都不算的是太安全的。以前京都就有几起案子,说是那些京都五六岁的女娃娃,一夜间竟是失踪了,爷爷总是同她讲:“阿浔,你若再不好好吃饭,就要被坏人抓去的,特别是你这种生的好看的女娃娃。”
那时候,她还小,什么都听,也什么都信。小时候倒还听话些,日日都乖乖吃饭,现在倒不一样,她倒有些厌食。回想今晚就同盈袖沽了几杯酒,就饱了。咳咳,那只是爷爷哄她的把戏嘛,说不定抓住她手的人,是值夜班的伙计呢,看她鬼鬼祟祟,好似做贼一般,不抓她还奇怪着呢。
“还好你无甚大恙……”
咦,这声音,好耳熟啊,容她好好想想……江时!
“江时?你怎么又来了?”嚯哟,真是好生奇怪,方才想的是他,他倒真来了,不过他如何晓得她在这,而不是在爷爷那?
江时就那样看着司徒未浔,并没有回答她。
司徒未浔也看着他。大抵是因为天过于黑,看不大清他是什么表情,但他的眼睛却很亮,同那天上的星星般。这倒叫她能看清的些。她也无法形容此时他的表情,只觉得是他前所未有对她显露的表情。但他那双眸子倒很明澈,让人觉得十分温柔。
她只觉得他很好看,很耐看,就那样看了他许久,久到她忘了她还站在这。
“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江时看她有些出神,便开口打破沉默,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如何脱口而出的,是这句话。
“啊……我很好啊。”不就落个水啊,虽然她不会凫水,但小时候也掉过不少回,都没什么事,只是有时发发烧,烧一夜就好了,现在想想,噫,她小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啊,爷爷很少给她请大夫的,对她那条小命,是十分自信。
“那便好……”他至始自终都是那个明白人,明白是他才害得她落水,现在他对她,心里全是充满了愧疚,看到她无恙,他才安心,但心里始终都在自责。
“你呢……”完了完了,她就是个不会同人磕唠的种,早知道,便不出来瞎晃悠了,她现在要后悔死了。
“啊?”他明明听的很清楚,可却还要问,是因为他有些惊讶,不知道她会问他还好吗。
“你怎么在这?”嚯嚯,还好他耳朵不大好使,没听清楚。可司徒未浔哪里知道,江时知道她方才问什么,还听的清清楚楚。
“稍稍打听一下我便知道了。”他自然不能同她说出真正的原因了,知道的多,危险也就多,他压根就不打算让她知道,也不想骗她,他也是很为难的啊。
“你可真灵通。”她对他笑笑,她有时候觉着,江时似乎很神秘,什么都知道,有时候却觉着,她是个温柔的翩翩公子,十分简单,十分好相处,易亲近。
他愣了愣。他之前虽然见过她笑,但也只是对着别人笑,这是她头一次对自己笑吧。好生瞧瞧这个丫头,倒发现她生的十分好看,只不过以前没有注意到。特别是她笑起来,眼里倒似有清风明月那般,很明净,很自然。
以前很少有人对他笑,更别提姑娘家了。她对他笑的这般自然,倒让他觉得这时间都有几分温情了。
“那是自然。”只要他想打听,这天下还没有他打探不到的小惜,何况是她。
“此次南下,并不简单,从几日前的情形来看,便已是有人混进来了,到了江南,那便有更多居心不良的人了。”江时想说什么,都表示出来了,他想让她小心,毕竟,已经有事牵扯到她了,他所能做的不多,唯愿她平安,不再受牵连。
“我知晓的,上次是我不会凫水,待我何时想开了,便栽进湖里,好好学它一学。”她哪里知道那人要将她推下水,若是在地上,她到能几拳打晕那人,可这是在船上,她倒没想到。
“今晚可还想上去看星星?”今晚的星星,特别亮,不知道是因为它本来就亮,还是因为他心情好。
“看,自是要看。”一个人在栏杆旁吹风还不如看看星星呢。
“好,我带你上去。”他还是觉得她上不去。
“不,我自己飞上去。”她不需要他带了,早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