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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正传四 群英荟萃,武林大会(中)

武林大会第二天,龙门山顶虽然还是聚满了人,但静的出奇,人人面带惧色。

天剑公孙器昨天晚上死了。是跟人斗剑时,被一剑抹了喉咙。

谁能一剑杀的了公孙器?

昆仑剑神卓不凡失踪了。找遍了整个洛阳,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天还没亮,昆仑派弟子发了疯一般,堵在天剑山庄门口,硬要讨个说法。可人家庄主公孙先生刚刚去世,死得不明不白,你们还堵在门口寻人家晦气,说不得要大打一场。昆仑剑派说,天剑山庄举办武林大会,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所以卓不凡的失踪,你们必然要负上一些责任。天剑山庄说,庄主公孙器死在高明剑法之下,卓不凡这时失踪,分明就是畏罪潜逃了。两家人各执一词,都没什么道理,只是现在人人都正在气头上,辨不明真相。若不是少林寺的高僧出面调解,两家必会杀个血流成河。

沈言与少林寺颇有渊源,他成名于江湖就是因为少年时期曾在少林坐而论道,舌战群僧。少林寺的老和尚们对沈言印象颇佳。虽然死了人,但这武林大会还是要办下去的,毕竟比武都比了一大半了。

常戒和尚走上擂台,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道:“老衲斗胆,接下来的比试,便由少林来主持吧!我少林派无意争雄,自然不存私心,请诸位英豪放心便是!”

常戒环顾四座,望见第一排当中的中年书生甚是面熟,不禁“咦”了一声。

沈言当然还坐在昨天的位置,常戒和尚昨天坐在最旁边的位置,没有看到沈言,现在却认出来了。沈言起身抱拳行礼,道:“沈言见过常戒大师。少林寺一别三十年,不知诸位大师可安好?”

常戒开怀大笑,道:“原来是沈小施主!难怪老衲看你面熟。这三十年寺里发生了不少事情,玄字辈的师叔们都已往生极乐,常字辈的师兄弟也只剩下常定,常进,常慧三位师兄了……”说道这里,似是想起了往事,不禁悲容戚戚。

众人终于想起了这个一直坐在最中间的男人,原来他就是沈言。他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年,不料竟然出现在武林大会上。

沈言忙道:“小子鲁莽,避世二十年,实不知少林竟有这许多变故!请大师节哀!”

常戒挥挥手,道:“无妨,老衲念佛四十余年,仍不能参透生死,惭愧的紧!你从小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此番重出江湖,当是武林一大幸事。”

沈言道:“不敢当。等此间事了,小子定当前往少林拜会。”

常戒道:“好,好。老衲知你聪明过人,这便上台来,与天下英雄说两句吧!”

众人昂首期待,都想听听这沈大侠的高见,不料沈言却不愿上台,只是转身面对各路侠客,抱拳道:“诸位有礼了!在下亦不愿争这武林盟主。公孙庄主一生光明磊落,广结善缘,却在昨晚不幸遇难,卓掌门也不知所踪。沈言斗胆提议,将来武林盟主,务必要办两件事,血魔之事自不必说,查明公孙先生之死也要当成头等大事来办。”

众人听完纷纷点头,如此这武林大会能名正言顺地办下去,也不算是辜负了公孙器的苦心。

这时,天剑山庄的人终于也来了会场,只见人人都缠了一块白布,眼睛红肿,愁云惨淡。为首的那人也很老了,与公孙器面貌有五分相似,想必是近亲。只见他走上台去,抱拳道:“在下天剑山庄公孙怒,见过诸位侠士。”

公孙怒是二庄主,是公孙器的亲弟弟。这天剑山庄是这兄弟二人一手建立的,从来都是公孙器主外,公孙怒主内,是以公孙怒在江湖上没怎么露过脸,只是听过名字而已。

众人抱拳回礼,道:“见过二庄主!”

公孙怒又抱拳,对常戒和沈言道:“感谢常戒大师与沈大侠,愿为天剑山庄出头。”

沈言道:“二庄主……”

还没说完,便被公孙怒打断,“沈大侠,老夫有一事,想向你请教。昨晚发现吾兄尸首之人,现在何处?”

沈言还没答话,身边的易准就站了起来,道:“是我!”

沈言道:“这位是我小师弟,名叫易准,初出江湖不懂礼数,望诸位莫怪。”

公孙怒道:“易小兄弟,可否随老夫回天剑山庄,有几个问题还请你交待清楚。”

易准道:“有什么问题,在这里问便是。难不成你以为是我杀了贵庄主?”

公孙怒道:“好!老夫问你,昨晚你为何要去那偏僻的芦苇地?”

易准道:“我去寻假面书生莫留名,昨晚我们相约在河边摸了鱼烤着吃,莫兄说要去小解,可过了半天还没回来,我便去寻他。后来听到芦苇丛中有打斗声,便急忙跑了过去,并且胡乱大喊,让凶手以为来了许多援军,想要惊走他。不料我赶到以后,贵庄主已经身亡,而莫兄也身受重伤……”

公孙怒道:“那莫留名现在何处?”

易准道:“送去龙门镇医馆了,他受伤颇重,仍在昏迷之中,昨晚我师兄耗费真气为他诊治整整一夜,也只是暂时保住性命,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要看他造化如何。”

公孙怒对庄中仆役使了个眼色,想必是命那人去医馆查人了。

易准见此,又道:“当时我听得分明,莫留名绝不是行凶之人,他乃是见义勇为,前去援助贵庄主的。”

公孙怒道:“这你说了不算,我天剑山庄自会调查清楚。”

易准道:“莫留名与凶手过过招,想来如果贵庄主有什么遗言,必然也是说给了莫留名。当今之计,是要保住莫留名周全!”

公孙怒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我昆仑有疗伤圣药,稍后便会送去医馆!”只听昆仑派大弟子何念襄喊道。

易准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大姐姐,面带怒容,与易准对视,才眉头稍展,对他点了点头。

公孙怒道:“我天剑山庄也有灵丹妙药,自会照料莫公子。”

显然这两家人还留有仇怨。不过莫留名此时能得到昆仑与天剑山庄两大门派共同照料,自然是极好的。

公孙怒又道:“易小兄弟,在莫留名醒来之前,还请你在天剑山庄做客,待查明真相之后,再离开不迟。”

易准道:“我知道你还怀疑我,但我真的不是凶手,也有很多事情要办,若是天剑山庄一辈子找不出凶手,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耗在山庄里了?这万万不行!”

公孙怒道:“既然你不是凶手,你又怕什么?等那莫留名醒来,自然真相大白。”

易准看了一眼师兄,师兄微笑着回看他,似乎是在说,你的麻烦你自己解决。

沈言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抱拳道:“既然昆仑山与天剑山庄都想送药给莫小子,不如我来带路,顺便再去看看他。”随后便领着昆仑山和天剑山庄两位弟子下山去了。

易准望着师兄远去的背影,无奈道:“既然如此,我便帮你们找出真凶好了。”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想到:这小子未免太猖狂了,他有什么本事,说找出真凶就能找出来么?只有武当门人不觉得他猖狂,袁欣欣正一脸好奇地望着他,想看他如何找出真凶。刚才沈言说话的时候,袁欣欣就已经告诉师父,沈言和易准是周老夫子的弟子。想起黄泥岭大魔王的本领,这沈言和易准定然也不能小觑。

公孙怒道:“小兄弟有何高见?”

易准道:“贵庄主生前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我想没有吧。刚才我师兄也说了,公孙先生一生光明磊落,广结善缘,加上他本来就是一代宗师,哪有人会想杀他?”

公孙怒道:“不错,我大哥向来不愿得罪人,我也想不出我天剑山庄有什么仇家。”

易准道:“这就对了。所以我在想,凶手杀死贵庄主,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名望?不会的。在这档口杀了公孙先生,只会成为武林公敌。钱财?更不会的。天剑独门绝技?也不会的。那凶手的武功,原也比公孙先生要高明。”

公孙怒听他说哥哥武功不如凶手,虽然生气,但毕竟是事实,心中更加难过,冷冷地说道:“然后呢?”

易准道:“依我看,凶手绝对不止一人。不信可以去芦苇丛中查探一番,数数脚印。”

公孙怒道:“不错。我亲自去看过,现场脚印繁多,深深印在泥里,至少有四个人围攻我大哥。不仅如此,我还找到了四把碎落一地的刀,我认得出是我大哥震碎的。而且我大哥剑上还沾有血迹,贼子必然受了重伤!”

易准道:“这就对了。请问二庄主,昨天比武的前十名里,谁最可能当上武林盟主?”

公孙怒道:“你是说……有人自忖公平比武胜不过我大哥,所以派人暗杀?”

易准道:“不错!昆仑卓掌门于昨晚不辞而别,你们觉得人家是畏罪潜逃,其实不然。卓掌门与贵庄主相比,武功谁高谁低?”

公孙怒想了想,道:“在伯仲之间。”

易准道:“所以啊,人家卓掌门与贵山庄也素无瓜葛,要杀害贵庄主,只会是为了武林盟主。而卓掌门就算有其他人相帮,与贵庄主放对,也免不了要受伤,那他之后的比试还怎么比?不怕被别人看出来?所以凶手不是他。”

公孙怒道:“那他不必亲自出手,买凶杀人也未尝不可!”

易准道:“可卓掌门现在人在何处啊?”

公孙怒一愣,一时间答不上来,易准又道:“卓掌门的失踪,定也与武林盟主之位有关。贵庄主与卓掌门武功在伯仲之间,说明凶手对这二人没有必胜把握,才会选择杀人。有一件事公孙先生说对了,那就是凶手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派人行凶。这样才不会暴露自己,才能完好无损地进行下一轮的比武。如果卓掌门是凶手,他何必畏罪潜逃呢,他不要当盟主,不要比武了?”

公孙怒低头思考着,觉得易准这一通分析,言之成理。

易准又道:“二庄主……贵庄主不幸遇害,山庄上下怒气填胸,难辨真相也是人之常情,还请二庄主不要挂怀。”

公孙怒略带愧色,道:“是了。昆仑山的朋友,适才多有得罪!抱歉了!”

何念襄抬手道:“二庄主,我等也是挂念掌门,急火攻心,这才与天剑山庄起了冲突,也请不要见怪!”

到这里,两家的恩怨算是解开了。何念襄颇承易准的情,又道:“易公子,依你之见,我师父……”

易准道:“卓掌门……实不相瞒,恐怕也已惨遭非命……”

昆仑众人听完,有的直接掩面而泣,也有的骂道,“胡说,我们掌门神功盖世……怎么可能……”但是骂着骂着,也哭了起来。昆仑派原本是武林第一大派,曾号称剑出昆仑,天下无双。后来门内斗争愈演愈烈,最后竟分成了三个门派,都以昆仑正宗自居,一派练剑,一派练全脚掌法,一派只练气修行。卓不凡幼时并不是练武的好材料,前半生的修行颇为坎坷,却从未放弃过修练,为人十分刚毅。待他剑法大成之后,带着门人行侠仗义,赢下了许多赞誉,后来统一了昆仑拳脚一派,使得昆仑声势大涨。虽仍旧不及当年,卓不凡却已经称得上昆仑历来最为出色的掌门之一了。无怪昆仑门人对他十分崇拜。

其实众人也猜到卓不凡恐怕已经死了,只是碍于情面,不便直言。这时听见昆仑众人一片哭声,不免心生怜悯,也自悲伤了起来。尤其是天剑山庄的人,竟有不少跟着哭了。

许久之后,哭声渐歇,公孙怒看向了在场的几个人。他听完易准的分析,心里也有了一些判断。丐帮帮主苏人良,别看丐帮贵为天下第一大帮,可苏人良的实力却并不算顶尖。丐帮帮众极多,有的行侠,有的却作恶,极难管束。苏人良上任以后,要求帮内兄弟互相监督,这才让丐帮有所改变,行侠之人多了,而作恶之人少了。所以江湖上对苏人良也很敬佩,即便他武功一般,但是光凭能约束这十万帮众的手段,也足够别人佩服了。

凶手是苏人良?

何念襄也不由得与天剑山庄同仇敌忾起来,她看向了飞鹰门门主关顺景。听说此人武功极高,平日里只是练武,不在江湖上露面。但是飞鹰门弟子们,却常常行走江湖,帮助官府缉凶,陪着镖局走镖,门下许多弟子也投了官府,或是上大户人家谋了差事,虽然说不上有多侠义,而且多半都是有酬劳的,但这都是光明正大的活计。并且飞鹰门还在招收穷人家的孩子,教人家打拳,帮人家赡养父母。念不起书,打拳打得好,也能养活家人。在不少人看来,这都是善举。所以飞鹰门名声也不差。

凶手是关顺景?

再看下去,少林的小和尚,听说是少林方丈常定大师的关门弟子,十多岁的年纪,却一句话也不说。武当山的小姑娘,带着与身高很不相配的两把长剑,很是可爱。

肯定不是这两人。

北直隶拳法宗师李书文?

李书文不过四十岁出头的模样,只收了两个徒弟,并未开宗立派。他是武术天才,早年从军,拳法是自创的,吸收了不少军中搏斗技巧。他平素里只在关外活动,因为关外有不少穷苦百姓,关内地价高昂,庄稼的收成交完租子,交完税赋,根本填不饱肚子,许多胆子大的人所幸拖家带口的来到关外。山海关以东的地方,开垦出的土地甚是肥沃,并且几乎没人收租,朝廷还鼓励人们前去开垦,只是冬天太冷,需要额外预备柴火煤炭过冬。可那毕竟是关外,鞑子来劫,根本没得跑。李书文常年带着徒弟,在关外救济百姓,遇到鞑子就杀,毫不留情。这也与他曾经在军中的经历有关。他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就是为了杀血魔。

至于李书文武功如何,众人都不十分清楚。只是在北方的民间,他名声太盛,简直人人将他作为偶像,人人想跟他学拳。而且之前的比试,都是一招制敌,快似闪电,气冲斗牛,竟是内外兼修的名家。他的拳头没有名字,被他的徒弟称为“无一神拳”;也不知他的内功是师承何处,他的徒弟们称作“无一神功”。

这人是个传奇。

然后是断魂枪武继安,与李书文一样是个江湖散修,与各大镖局私交甚好。曾替人打抱不平,一个人挑了一个山寨。当得起一个侠字。

但前十里剩下的两个人,都很神秘。

一个姓杨的年轻女子,不肯透露师承。也不知她手里的赏善罚恶令是哪里来的。

还有一个姓张的年轻小伙,同样的不肯透露师承。

思来想去,仍是没有结果。

易准道:“别想了,飞鹰门昨天一共来了十三人,今天只剩下九个了。敢问关掌门,那四个人去哪儿了?”

关顺景顿时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只见他笑吟吟的,道:“易少侠,你怎知我飞鹰门今日少了人?无凭无据的,休要讥损。”

易准道:“哈哈,我不仅知道飞鹰门今日少了四个人没来,我还知道其他门派今天跟昨天一样,统统是悉数到场!小爷我自幼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尤其是计数的本事,我师父都比我不过!”不待旁人插话,他便接着说:“武当昨天就来了四个人,今天一样;少林来了二十人,今天还是二十人;丐帮来人四十有八,为数最多;峨眉山的姐姐来了十六位,华山来了二十三人,崆峒派来了二十六人,唐门向来与世无争,也来了三人,神拳门到场十人,霹雳堂十八人……”

“世间真有如此神人……”众人听着,莫不吃惊。易准所言,无一不对,无一不准!

关顺景脸色变了变,道:“就算你有这般本领,那江湖散修亦不在少数,你如何记得?”

易准道:“记得!他们往往携带独门兵器,或者于武学有独到之处,譬如我朋友假面书生莫留名,李书文李大侠,都是如此。他们独自行走江湖,自然有独特本领,所以自身气势更与常人不同,很好辨认。虽然我不知他们姓名,却能记得!不信我给大家数数!有一位中年汉子,身形瘦弱,但是太阳穴高耸,想是内家功夫高手,留着两抹胡子,用的是梭子镖,昨天站在丐帮后面,今天依旧站在丐帮后面!”

“不错!在下山西于德成,公子好记性!”循声望去,只见丐帮队伍后方确实站着这么一号人物。

易准又道:“还有一位用吴钩的大哥,昨天站在丐帮与少林中间的位置,今天怎么站到峨眉那边了?”

那人道:“哈哈哈!小兄弟,丐帮那里气味袭人,不得不防啊!我昨天忍了一天,今天当然要换个地方!”

众人听完不禁一乐,丐帮帮众也不介怀,毕竟是叫花子,早已习惯了,还跟着大家伙一起笑了起来。

易准接着道:“昨天有位胖乎乎,很爱笑的大哥,赤手空拳,与一位腰缠长鞭的姐姐,聊得很是热闹。今天他俩在后面东北角……”

众人有心听易准说完,一来是真没见过这种本事,二来是那些散修想听听他会不会说到自己,说到了也好在江湖中露个脸。

等易准全部说完,已经到了大中午,说的是口干舌燥,连忙讨了杯水。天剑山庄负责查验赏善罚恶令的使者,核对过名册之后,发现易准说的一个不差,连忙上台说到:“易少侠真乃天降之才!小的核对过名册,竟是一个也不差!众散修都说全啦!”

众人吃惊过后,慢慢回过神来。天剑山庄和昆仑众人,死死盯着飞鹰门关顺景。

关顺景已经暗暗起了杀心,道:“我飞鹰门另有要事,遣他四人去办差,不行吗?”

易准有意激他,放下水囊,擦了擦嘴,道:“武林大会这种江湖盛事,你飞鹰门人都愿意缺席,真是令人佩服啊!别的门派怎的没有‘另有要事’?”

关顺景哼了一声,道:“哼,说来说去,都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看你年轻,本座不与你一般计较。”

易准道:“既然关掌门不承认,那便说说看,你们飞鹰门的‘要事’是什么?也好洗清飞鹰门的嫌疑,免得大家胡思乱想。”

关顺景并无急智,眉头一皱,露出难色,“这……”心中怒火中烧,恨道:“本座家事,怎能让你知晓!”

见他如此神色,容易冲动的公孙怒立时一声大喝:“关顺景!今日你不说个清楚,休怪我天剑山庄无情!”

一时间,长剑出鞘声不绝于耳,何念襄也按住了宝剑,默默提气。

就在这时,一队官差敲锣打鼓地走上山来,队伍中间是一个笑眯眯的宦官,穿着大红袍,显然是宫里的人,并且官阶不小!只听他边走边说:“哎哟!这是要干什么呢!舞刀又弄枪的,咱家是来宣旨的,你们想造反吗!”

众人只好收了刀剑,静静看这位宦官大人走上擂台。

只见他从随从的锦盒里恭恭敬敬地取出了一卷圣旨,缓缓展开,道:“咱家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永,平日里只伺候在万岁爷身边,今儿个来龙门山,可见万岁爷对你们这武林大会有多重视!在场的各位好汉们,听旨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些江湖草莽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行礼了。

张永不禁笑了笑,道:“哎呀,掌门不用跪,做个长揖就好,其他人跪下听旨。等我念完,便可以站起来了。这是皇上的旨意,内阁礼部司礼监都有留底儿的,万万怠慢不得。”

众人见他说的言辞严厉,但是口吻却很亲切,知他不是胡说,于是该跪的跪,该弯腰的弯腰。易准瞧着这个场面,只见一大群人都低着脑袋,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能站着,他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味道,权力的味道。回过神来,见张永正盯着自己看,忙鞠躬弯腰。

张永轻哼一声,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今关外血魔作乱,乃等为国为民,意欲斩妖除魔,朕心甚安。特命武林盟主统御武林各派,前往关外杀贼,授武林盟主游龙将军衔,即日进京面圣。钦此。”

众人听他念完,纷纷起身,仍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来这些人读书不多,还有许多不识字的。张永知道他们听不懂,便又解释了一遍,道:“万岁爷说了,等武林盟主选出来以后,让咱家带回紫禁城里看看,然后赏他做官。这往后呐,不管是谁当上武林盟主,都有官做。虽是武官,但也不小了。还不快谢皇上恩典!”

众人只好抱拳答道:“谢皇上恩典!”

不少人心里都在想,只要当上武林盟主,就能做将军,听这意思,是皇上给他撑腰,让他管束各门各派,真是威风啊!

学好本事,卖个好价钱,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张永又道:“咱家说完了,你们快点儿选盟主,可别让万岁爷等太久!”说完,有人搬来了椅子,他便下台入座。

众人心下一惊,瞧这张公公的意思,我们是必须快点比试完,快点儿投票选盟主了?

被张永这么一闹,众人关注的重点又都不放在飞鹰门身上了,除了天剑山庄和昆仑两派。

张永看他们还不开始比试,催促道:“快点儿比吧!”

关顺景知他是来帮自己的,否则这道圣旨,按理来说是最后选出盟主以后,才会颁发下来。他飞身上台,抱拳道:“既然如此,本座也不愿耽误时辰,请教丐帮帮主苏大侠高招!”

苏人良统御万人,察言观色的本领非同寻常,早知他不是好人,现在又听他叫板,生出一股闷气,于是也飞身上台,道:“关掌门,且叫苏某领教一下,你暗算公孙庄主的手段!”

关顺景脸色不变,心中却是大怒,已是动了杀机,只听他哼了一声,欺身而上。运起了浑身真气,双拳翻飞,招招要人性命!

苏人良不知他一开始便下此杀手,防备不及,叫苦连连。但他毕竟是一帮之主,何尝没有反击手段?只见他身法突变,变拳为掌,使出“逍遥游”,灵活万分,竟将关顺景的猛攻一一躲开!这逍遥游乃是前朝丐帮帮主传下来的,如今降龙掌法失传,这套武功便成为了丐帮的不传之秘!

关顺景只知道苏人良武功不高,没想到他还有这种保命手段,当下再提真气,使出了看家本领。只见他手臂暴涨三寸,本来打不到苏人良,现在也能打到了!苏人良没料到关顺景居然手臂都能伸缩,毫无防备,当下被一爪抓住胸口。只觉得一阵酥麻,接着才是疼痛,原来关顺景这一爪,抓中了自己的膻中穴,穴位受制,换口气都变得十分困难,乏力感袭过全身,这逍遥游再也不能’“逍遥”了。他见关顺景下一招竟直直打向自己的头顶,自己身法又失了灵动,准是躲不过去,只好提起手臂招架。无奈关顺景的招式刚硬无比,咔得一声,自己手臂竟双双折断!

苏人良情知马上要性命不保,不如认输,当下便往台下奔去。

关顺景岂能容他,又是手臂暴涨,抓向苏人良后心!

只听一声“阿弥陀佛”,一只大手拦在了关顺景身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那人与关顺景对了一掌,各退了三步。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少林常戒大师出手了!只听常戒道:“请关掌门手下留情!”

易准趁机激道:“关掌门好本事,昨天公孙庄主仍健在时,便说好武林大会,点到为止,不伤性命,如今便痛下杀手,这份心志,当真难得!”

关顺景怒目圆睁,却又不好发作,恨恨地道:“谁叫他辱我飞鹰门!”

易准扶着苏人良下台来,本来想说,人家辱的不是飞鹰门,而是你本人,最后看关顺景一脸要杀人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住了。

苏人良双臂折断,胸口受伤,五个血洞肉眼可见,颤颤抖抖地说:“多谢常戒大师,多谢易少侠。”

易准送他回了丐帮众人身边,叹了口气,说道:“苏帮主胸前,有五个血洞。可跟公孙庄主一样?”

天剑山庄众人纷纷拔出宝剑,公孙怒道:“关掌门,随我回山庄里,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张永这时又插嘴了:“怎么回事?关掌门武功高强,那丐帮的没本事,又怨得了谁?盟主是要当将军的,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公孙怒道:“张公公有所不知,这姓关的杀了我大哥,并非是比武,而是谋害的!”

张永道:“许是冤枉的呢。我见关掌门气度不凡,定非歹人才对。”

众人暗暗诧异,这老太监怎么如此回护关顺景?

关顺景定了定心神,抹平脸色,道:“下一位谁上?”

袁欣欣正准备上台,缺教李元生按住,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少林小和尚也准备上台,只见常戒对他摇了摇头,道:“便由老衲领教施主高招!”

关顺景不由一笑,道:“你又不当盟主,我何必与你打?”

常戒一怔,沉默片刻,道:“关掌门,望你日后好自为之,如若为非作歹,我少林弟子必定除魔卫道!”说完,暗淡地走下台去。

李元生起身说道:“武当也无意争夺盟主之位。”看了眼自己唯一的女徒弟,又道:“况且欣欣尚年幼,没练过几天武功,受不得关掌门杀招,这便不比了。”

武当少林都是在护着年轻弟子,常戒比较直接,而李元生就比较鸡贼了。他们都表达了本门武功精深,徒弟胜不过你,但是师父未必的意思,也都各自放弃了比试。输人不输阵,这是一种只有老江湖才能从容应对的境界。

关顺景哼了一声。

“我也不玩了。”

“我也走了。”

只见那两个姓杨的,姓张的神秘人,竟直接下山去了。

只听那杨姓女子回头说了句,“这种人就该直接杀了,多费唇舌无益。”

那姓张的少年说,“保不齐人家也有什么苦衷。能不杀人还是不杀人的好。”

李书文这时缓缓走上台来。饱纳天地之气,摆好架势,道:“关掌门,请赐教。”

关顺景瞪了他一眼,却不怕他,道:“前三都分出来了,还要打?”

李书文道:“这一拳不打出来,不痛快啊。”

那二人闻言挺住脚步,兴趣盎然地转身,居然又回来了。

只见那李书文脚步急动,飞也似的一拳打出,刚猛遒劲。

关顺景知道此人也是内外兼修的拳脚功夫,有心比上一比,也是一拳打去。

但是没想到李书文那一拳竟是虚招,只见他肩膀一矮,哪里是要跟关顺景硬碰硬?而是整个人靠了过来,用肩膀的力量狠狠地撞在关顺景身上。这一撞,竟然撞散了关顺景的一口真气。他假意被撞飞,实际上是在空中缓了一口气,体内真气鼓荡,把刚才震酥的穴道抚定,竟是空中变向,以老鹰捉兔的姿态飞扑而下。李书文凝神立定,高举双手,浑身真气暴起,竟是想把关顺景从天上扯下来!

二人你来我往,打了一百来招,拳拳到肉。众人见此二人显示了这般功力,都暗暗惊讶,心想他们不愧都是武学大家,确实有真本领。

关顺景卖了个破绽,要引李书文来攻。李书文也知他是在引诱自己,却毫不退缩,一双铁拳,一往无前,直直打在关顺景身上。关顺景的铁爪也打在了李书文身上。他没想到李书文打了一百多招,突然拼命了,也是这一招来势太快,避无可避。关顺景只觉得经脉被打乱,落在地上双脚直软,向往前走,双脚却不住地后退,想往东走,抬头却看见了西边,脑袋直发蒙,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控制了半天,才没跌下台去。李书文也不好受,关顺景的鹰爪功极为了得,腰上被挠出了三条伤口,入肉颇深,鲜血直流!他运气独门心法,封住不断流失的气血,像是没事一样,走上前,抱着关顺景的脑袋,说道:“我现在杀你,易如反掌。但公孙先生说过,这里不让杀人。你便先磕个头吧。”

说完,李书文一用力,关顺景竟然跪了下来,脑袋磕在台上!

李书文心中有气,不禁使的力气稍大了几分,这猛地一磕,却把关顺景磕醒了。

关顺景大怒,又出一爪,直想将李书文的心挖出来。

李书文为了躲这突然而至的一爪,催动内力太急,跌下了擂台。伤口也裂开了,流血不止。他却不怎么在乎,哈哈大笑几声,重新封住穴道。回到座位上,自有弟子为他上药包扎,看他神色,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易准却偷偷的蹭了过来,对李书文说道:“李大侠,刚才关顺景那记撩阴手狠辣异常,还需好好诊治,以免断……落下病根。”断子绝孙这四个字肯定不合适,还好易准打住了。

李书文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小兄弟,李某常年行走在关外,说不定哪天就死了。生儿育女什么的,想都不想。”

易准道:“这我不管,我非要把你治好不可!”

这场胜负,按规则是关顺景胜了,但面子上,却是关顺景输了。

关顺景在台上坐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他不愧是一代宗师,又抱拳道:“可还有人上台领教?”

杨姓女子与张姓少年纷纷道:“不走,也不打了。只留下看看。”

现在前十里弃权的有四人,输了的一人,死了的两人,只剩下三个了,断魂枪武继安,神拳无一李书文,两个散人,无门无派的,要投票的话,谁会支持他们?而飞鹰门要钱有钱,要面子有面子,还有锦衣卫暗中运作,自然能稳稳拿下武林盟主之位。不料,易准这个家伙竟然当中戳穿了关顺景的布置。虽然现在有张永在这里,天剑山庄和昆仑派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可接下来的投票怎么办?想到这里,关顺景不禁慌张了起来。

张永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放心,然后说道:“现在有前三名了,这就选吧!咱家投关掌门关大爷一票!”

众人心下不忿,你个太监又不是武林中人,你投个什么票。

张永看这许多望向自己的眼色,又道:“啧啧,不是说来了这里的人都可以投票吗,咱家也来了,咱家自然也能投。你们什么公孙庄主的,说话是放屁不成?”

张永说完,看了看挤在身后一百多位随从,有衙役,有侍卫,有伺候自己的小太监,还有征徭役征来的民夫,不禁露出了笑容。

常戒看见此番情景,不禁恼怒,暗自悔恨,这关顺景的盟主,看来是要当定了!李元生也是暗暗摇头。

在张永的催促下,众人赶在黑夜来临之前完成了这次投票,最后在万众瞩目下唱名。李书文在中原武林中并没有多高的声望,选他的人,多半都是因为厌恶关顺景。相比之下,断魂枪武继安却有很多人选他。武继安喜好打抱不平,为人热心,而且是本地人,占了一份地利,呼声最高。

李书文一百二十二票。

关顺景二百八十九票。

武继安二百九十一票。

至此,中原武林有了第一任盟主,是个使枪的散修,武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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