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你便待在这驿馆内哪里都不要去。”陆瞬崖坚定地对独孤清沅说到,“从明日起,我便要奉旨除疫,必然少不了出去与病人接触,你还是乖乖待在房中,莫要让我担心……”
“陆瞬崖你这是嫌弃我没用吗?”
那双杏眼倏地就聚拢起一片水雾,望向他的目光除却殷切多了一份忐忑:“好歹我也是神医独孤檀的弟子,你带着我总还有些用处吧,为何让我待在房里不准出来?难道你觉得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和魏子安在外头奔波,看着这么多病人被疫病折磨而无动于衷?或者你以为我就是这么个贪生怕死之人?”
“当然不是!”陆瞬崖回答得斩钉截铁:“在这种情况下,连你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疫病,万一你也感染上了,你让我怎么办?你要知道,我不会让你有事,也不能让你有事。只有你平安无事,我才有动力出去处理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所以,你不要让我担心,嗯?”
说着,陆瞬崖上前一步,将独孤清沅紧紧拥在怀中。
两颗心隔着炽热的胸膛跳的飞快,陆瞬崖的激动,独孤清沅的紧张。
独孤清沅破天荒的没有立刻推开他,那原本氤氲在眼中的雾气突然散去,眼前一片清明,鼻尖充斥的是陆瞬崖衣服上淡淡的皂角香味。耳边好像有什么“轰”地一声坍圮,地裂山崩。
独孤清沅明白,这是心墙突然倒塌的声音。
眼前这个人,不正经起来的时候油嘴滑舌,吊儿郎当,可是真正认真起来,又令人从来没有招架的能力。
一如此时他的神情和话语,一字一句,将自己树立了多年的心墙推了个大口子,倒塌地干净。
原本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就像被施了咒语一般,慢慢地顺着面前人宽阔的背往上爬,然后自然地缠上去。
“念卿,谢谢你这般为我着想,但是我还是想要和你一起面对这些困难,想为这冀州的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师父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陆瞬崖闻言,也不反对,知道在独孤清沅的心里,病人永远比她自己重要的多,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对天下苍生的悲悯之情。只好笑着回道:“好好好,那你便留在驿馆中,同其他大夫一起研究这药方吧。希望你能快些钻研出来,否则时日过后,我们可得在这冀州城里做对同命鸳鸯了,同生共死了!”
独孤清沅恍然发觉自己这荒诞的行径,脸上顿时升腾起两抹红晕,忙推开陆瞬崖,驳道:“呸,谁要和你做鸳鸯,你可别乱说!你这人,怎的又这般没有个正形!”
“唉是是是,不是你要和爷做鸳鸯,是爷想和你做鸳鸯,方才口误,说错了。”陆瞬崖嘴角漾起藏不住的笑意:“好啦好啦,爷出去看看南市难区的情况,你且在驿馆好好休息,别乱跑。”说着,陆瞬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身后的独孤清沅听了面红耳赤,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一连几天下来,陆瞬崖和魏鄞都是早出晚归,本想找时间和他说一下近几天研究出来的新药方,但是独孤清沅好几次看到陆瞬崖都是他在前面急匆匆地走,后面魏鄞嘴里叼个包子,手里拿着馒头小跑跟着,便先让一起的大夫小规模的试用,无论如何,事关生死,还是应当试一试。
正想着,前面却突然传来几个人焦急的声音——
“快,将大司马抬到房里去,其他闲杂人等都离开!”
“让最好的大夫过来,快!”
独孤清沅心里一激灵,顾不上手中的事情,连忙往前小跑过去。
果然在不远处听到了魏鄞焦急的声音:“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如果念卿少了一根汗毛,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一旁的几个面戴白巾的大夫低着脑袋,唯唯诺诺地颤抖着。
果然是出事了!
“子安,念卿他怎么了?”独孤清沅连忙上前,颤抖着声音问道。
魏鄞一见到独孤清沅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忙拉着她说:“我真是糊涂了,居然差点忘了你这个人,都怪念卿将你保护的太好了。快,如今他有难,你快发挥你神医的本事,将他的疫病给治好!”
“你说什么?”独孤清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拉着魏鄞的衣袖:“念卿,念卿他……”
“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疫病,但是经常出入那种腌臜地方,又连日地操劳,沾染上也不是不可能……”
还未等魏鄞说完,独孤清沅一把推开他,急匆匆进了陆瞬崖的卧室,看着床上的陆瞬崖安静沉睡,眼角泛着疲乏的青色,脑海似乎有什么被啃噬一般,大片大片的空白,唯记得那日他将她拥在怀里坚定的说:“你要知道,我不会让你有事,也不能让你有事。只有你平安无事,我才有动力出去处理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所以,你不要让我担心,嗯?”
“念卿,念卿!”
独孤清沅我握着陆瞬崖的手掌,眼泪就像决堤的水一般止不住地落下来,噼里啪啦砸在陆瞬崖的胸前、脸上。
陆瞬崖睁眼,恰对上独孤清沅盛满了担忧的清丽的眸子,本应感到温暖,但是想到自己很可能身染瘟疫,若是传给了独孤清沅可就不好了,便皱着眉头赶她:“你怎么过来了,其他人呢?没有和你说不许进这卧室吗?这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念卿,我不怕。”独孤清沅一抹脸上的泪痕,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顾及的?我又有什么好避讳的?你不愿让我有一丝的危险,我又何曾会对你弃之不顾呢?你放心,我已经有办法了,就在这几天,药方就可以研制出来了。念卿,你别赶我走,我害怕!”说着,独孤清沅再一次泣不成声。
她确实对陆瞬崖产生了依赖之情。这段路上,遇到困难险阻,就有陆瞬崖出面替她挡下一切,更是多次救她性命。她又怎能因为陆瞬崖此时身染疾病而弃他不顾呢?
“果真如此。”床上的陆瞬崖笑着,即使是苍白颓丧的状态,也掩不住他眉宇间的风华。
“还记得我上回问你的问题吗?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哭,我当时其实心里并没有答案,但是我仍旧猜,你会因为我而哭。现在看来,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