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楚风柳。就你当年听到时还乐得给人家取了个绰号‘畜风流’来着,后来还被传开了,记得不?”
红离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
之后,陷入了沉静……
苏元夕眼见迎面而来的楚风柳笑脸变黑脸,想掐死红离的心都有了。
“原来在下的这个别名,是出自姑娘之手。楚某找了多年,总算找到始作俑者了。”
楚风柳皮笑肉不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呃……咳呵呵!楚世子,都是误会,误会。”苏元夕此刻很尴尬。真的,无比尴尬。
万料不到,竟然碰到了他!
当年,自己一时耳岔,不经意的一句笑言,将这楚国世子,堂堂的商界第一奇才给黑得体无完肤。白白污了人清誉。
“误会?”楚风柳笑容无比灿烂,一双桃花眼含笑,直勾勾地印着苏元夕,开始翻旧账。
楚风柳:“月黑风高夜,正是姓楚的畜生风流时?”
苏元夕:“额……”
楚风柳:“万花丛中一点过,世子风柳爱沾身?”
苏元夕:“这……”
楚风柳:“身强力壮当如世子,风流一夜三女陪?”
苏元夕:“你……”
楚风柳:“南边采花贼猖獗,畜风流干的。北边烟花楼女惨遭负心郎抛弃。该男子身量八尺有余,白面衣冠,端得一丰神俊朗,实则黑心在身。我应好友邀约去烟花楼一叙。不巧遇此女,好心安慰几句,因着响当当的‘畜风流’之名在身,不知怎地,就成了楚世子风流一夜始乱终弃。我无端端受尽指责,被关禁闭,却被传心虚,龟缩不出。该女心灰意冷,投湖自尽,我就莫名做了那滥用权贵杀害百姓的无耻恶徒,险些吃官司不说,还挨了顿家法。江湖有言,楚国商界翘楚,世子‘畜风流’一名,实至名归。我今年二十又一,不曾婚配,无妻无妾无子无女,倒是多亏姑娘帮忙了。”
楚风柳不咸不淡地陈述着一个绰号在当年引起的腥风血雨。
红离终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悄悄远离了苏元夕。
而苏元夕,尴尬了……
那个绰号,她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不久就传开了。至于传闻……她也有听过一些,还以为他人如其名。不想,都是误会。
这个时代,二十岁不结婚,算老了。
据说,正经人家的姑娘,宁死都不愿嫁给“恶名昭著”的世子爷。
这么久来,苏元夕从未有过的羞耻和愧疚之心,在此刻,油然而生。
这下麻烦了,那……这些指环,还能买到么?
“楚世子,你听我说。”苏元夕一脸真诚地认错:“我当年只是随口胡说,真没想害您如此。”
而心里,将红离扎满了针。
见苏元夕真的紧张了,楚风柳忽然笑了,笑得开怀:“我又没说怪罪姑娘。都是陈年旧事,我也只是觉着好玩拿出来乐乐罢了。”
就……这样?
苏元夕怀疑地看着楚风柳,见他真的一脸不在乎,松口气:“多谢世子宽宏大量。”
“你喜欢这些指环?”忽然,楚风柳问了这么句话,岔开了之前的话题。
苏元夕先是一愣,继而点头:“那……世子可否转卖?”
楚风柳笑道:“你的朋友都戴上手了,我也不好再要回来。上门的生意,哪儿有不做的道理?不过……抱歉,那对金色指环我不能卖,其它的,都可以。”
苏元夕感到奇怪:“为何?”
“这是我打算与往后的妻子结姻用的礼物。”楚风柳回着,眼底隐隐闪过柔光和一丝期待。
红离与苏元夕俱是一愣。
之后,苏元夕笑回:“我明白了。那其它的,劳烦楚世子安排人包好。对了,这价钱……”
楚风柳笑着步入店中:“本世子说话算话,一百两一枚。可有现银?”
苏元夕:“有的。”
“那请二位进楼结账吧。”楚风柳笑着请二人进门。
……
红离把玩着其中一个装着指环的精致锦囊:“这世子爷长得很正嘛。与传闻中的,不一样得很!你瞪我干嘛?”
苏元夕白了眼明知故问的某人。
此时已近晚间,二人采购番后,在一酒楼吃起饭菜。
红离胡吃海吃,满足地摸着肚子:“老刘的手艺又长进了不少。”
“老刘手艺本就好。如今又跟着学了多年,自然进步很大。”
苏元夕执起酒杯轻啜一口。内心暗叹。没有美酒,只有米酒凑合了。
二人所在的,是璇玑阁名下的分店之一,也是重要的据点。
二人临窗而坐,视野甚佳。
红离见她晃着酒杯,舔了舔红唇。
“哎呀~相对米酒,还是怀念你那十年桃花酿,极品!简直了!”
砰!
苏元夕猛地放下酒杯,眼睛都快喷出火了:“别和我讲桃花酿!”
红离笑得幸灾乐祸:“听说那桃花酿你一滴都没沾?要不要这么可怜?”
苏元夕一个眼神杀过去,红离立马换了话题:“得,我不说了,成不?在酒这方面,你还真是斤斤计较。哟!好生俊俏的公子!”
“朝三暮四。”
苏元夕白了她一记。手撑头,顺着红离冒星的目光,懒懒看向窗外。
只一眼,就让向来淡然的苏元夕,讶得微微张大嘴。
一位墨衣华袍的青年,高挺地坐在一匹白马上,身边跟着两名样貌清秀的侍卫,多名护卫跟在身后。
沿路,百姓挤在两边,热情地欢迎着来人。
男子挂着得体的微笑,温和地回应着百姓。身上,有着掩不住的贵气。
俊逸出尘。
苏元夕脑子里只想到这四个字。
此人,没有萧洛那般惊天,但也仅仅只是差了几分,却足够动地了。这个人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神秘感,让人想靠近细究。再加上俊雅之颜,其实不输萧洛。从气质来看,还远胜萧洛。
苏元夕认真地打量此人。而红离的目光,却是被他周围的一个清秀侍卫吸引了去,还摸着下巴感叹:“我怎么觉得,那小侍卫有我家天一的影子?”
苏元夕颇无语地收回目光,扶额:“你看到哪个和他气质相仿的人,不都这样说?”
红离摇头:“可这个给我的感觉最像。”
有么?
苏元夕睥了眼,皱眉。她不觉得像。
“那人是谁?这么受百姓爱戴?”苏元夕闷了一口酒奇怪道。
“我哪儿知道?等着,我去问问。”
片刻后,红离就进门,扯下面纱,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打听到了。刚刚路过的,是姬国的六皇子,姬云渊。早些年被封了王爷。诶?他在六国挺有名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红离歪头看着苏元夕。
苏元夕恍然,放下酒杯:“原来是他。这位六皇子的大名,六国谁人不知?”
姬云,是六国绝对的风云人物。
苏元夕只是诧异会这么快就见到本尊。这个六国的传说,竟活生生在眼皮底下出现了。
姬国六皇子,姬云渊。
十岁,作为使者出使楼兰国。彼时,楼兰还未独立成国,而是其它五国争抢的地盘。战争持续多年不断,谁也没讨到好处,于是都同意和谈。
在那次合谈中,年仅十岁的姬云渊,提出让楼兰独立,自成一国,各国都不得再侵犯楼兰领地。但可以将其作为经济文化外交等的谈判交易地点。楼兰人民当即表示,愿意成为五国的降国,每年向各国进贡同等数量税款,只愿战事平息,得以安生过日。
既可保国土,又能免战乱,还可获利。当即,由还是太子的周云澈带头同意。
自提议达成,六国至今相安无事。
初露锋芒,便是创世之举。
在楼兰,只姬云渊一人,可享受楼兰人民提供的最高礼节和待遇。
一夕,便从不受宠的弃子,变成最受宠的皇子。在同年,被封王。
然而,之后遭人污蔑,姬云渊被盛怒的皇帝赶去姬国最贫最乱的一块封地,任其自生自灭。
短短三年时间,姬云渊带头,剿匪、修水利、振律法、兴学堂,还鼓励农田开发,商业发展。
在他一系列的措施下,岭郡从最为贫困之地,变为姬国首屈一指的富饶之地。繁华程度,令人吃惊。
那一年,姬云渊才十六。
再次展现非凡之才的他,得以洗冤,奉旨归京。
在同年,姬帝将帝都的管理权交给姬云渊。
在一致反对的声音中,姬云渊冒死破旧规,还大胆开放市场振兴商业。
只两年时间,帝都就成了苏元夕所看到般,热闹非凡。
十八岁,获封摄政王。
在那之后,姬云渊用实力与成绩在朝堂成了不可撼动的掌权者。利用威望与积累的民心,大力支持原先主张。
短短两年,就使姬国帝都成为六国最繁华之地。
之后,再过了两年,姬国,便成为六国中实力最强的一国。
可以说,姬国的一切成就,都是这位年仅二十二岁的摄政王所给予的。
这个人,是姬国的天。
不只如此,姬云渊此人,还进退有度,即使身居高位,待人态度却是依旧。
不骄不躁,深得民心。洁身自好。至今,都无妻妾。最主要,没有野心。
数次拒绝成为太子不说,五年前,还亲自推举品行甚佳的三皇子成为太子。
可以说,生出这么一个儿子,是一位母亲一辈子都骄傲的事。托姬云渊的福,其母一路从美人升至如今贵妃,长年荣宠不衰。
姬云渊的亲弟弟,小他四岁的七皇子,在两年前被封王,才十六岁,是剩下的皇子中年纪最小的王。不像二皇子与四皇子,至今仍未封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过这样的程度了。
苏元夕目送人远去,仰头,喝了一口酒。
“这个姬云渊,与我所想象的样子,完全不同。”
在她看来,这样的一个人,绝不会有俊逸出尘的气韵。怎么着……也得五大三粗。再不济,眼里总该有骄扈和戾气在。可是……没有。那双如星辰的眼虽神秘,却透着干净,没有一丝和野心有关的东西。
“我还以为是个莽夫或白面小生呢!他和我想的,差太远了!”红离笑得很欢,眼底意味不明:“可真受欢迎!你看看,这排场,恐怕连他老子姬帝都不敌。你说……他老子难道不吃味么?”
苏元夕放下酒杯,摇头:“功高震主,何人不忌?只是这姬云渊,他姬帝动不得。”
“哦?”红离挑眉:“只是个后生罢了。都说皇宫水深,淹也淹得死他吧?为何动不得?就因为他手握北离三军?”
“你还不明白么?”
“什么?”
苏元夕用绢帕擦了擦嘴,戴上面纱:“姬云渊十岁前的诸多传闻,不论真假,早已说明皇族的水很浑了。可他十岁之后,不论有多高的功绩,姬帝都不会动他。从前不屑动手,现在,却是下不了手。不是他不忍心,而是姬云渊对姬国来说,意义重大。他姬云渊,现在就好比姬国的天,天都塌了,地上的人,还能活么?”
红离恍然,拍了拍脑门:“对嘛!不然姬云渊不会武功,姬帝如果不重视,又怎会派军队保护?”
因为没有受过训练,姬云渊不会武功。而这,也是众人目前所知他唯一而致命的弱点。
“你去哪儿?”
见苏元夕起身,红离拉住她。
苏元夕将面纱丢给她:“吃饱喝足了,不去看热闹?”
“去!”
红离两眼放光,猛点头。
二人挤在人群中,找了个较好的位置站定,却见姬云渊进了楚风柳开的门店。
“这摄政王来找楚风柳作甚?”
红离看向苏元夕,苏元夕没说什么,旁边一妇人却开了口。
“姑娘不知道么?楚国世子来姬国经商,皇上知道后,就想邀这位世子进宫一叙。而王爷,就是受了皇命,来请人进宫的。”
“哦!难怪带那么多军队,搞那么大排场。”红离还以为他姬云渊爱显摆呢。
“二位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我看你们的穿着和我们,好像有些不一样。”
确实,二人的衣裙样式出自楼兰,再加上布料上好,在百姓中还是较显眼的。
苏元夕点头,看向妇人:“阿婶可知皇上找楚世子作甚?”
那妇人挠头,笑道:“不大清楚,好像说要谈一笔什么大生意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二人被挤得难受,与妇人道谢后就离开了。
“这姬帝请楚国世子进宫,真的只是谈生意?”
面对红离的疑问,苏元夕摇头:“不清楚。既然问不出,就算了。总归,与我璇玑无关。”
“也是。”
红离笑着揽过苏元夕肩头,笑得有些开怀:“先回去歇一会儿。等天色完全暗了,我再带你出来。晚上可比白天热闹多了!而且你运气还真是不错!赶上了好时候。”
苏元夕脸上闪过疑惑:“什么好时候?”
红离一巴掌轻拍她后背:“姑奶奶!今天是寒食节啊!笨呐你!”
苏元夕这才想起来。
这节日是为年轻男女准备的。这天,他们可以随意出玩,活动也很丰富。而这一天,有许多少男少女会在某时刻邂逅,喜结良缘。
红离拉苏元夕出来时,外头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几乎都是年轻人的身影。
二人东玩西瞧,银子如流水似地往外花。时间也在不断流逝。随着夜色渐深,人也少了许多。
此时已到深夜,许多铺子早已收摊,只有零星几个。街道上安静异常,只有苏元夕与红离走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