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这事后,大家伙知道吴伟不好招惹,那些官兵见了他,跟见了瘟神一样,躲的远远的,吴伟也图个清静,起码没人敢再给自己下绊子了。
吴伟被安排在丙字子号考房,这明显是故意的,因为这间考房居然正好在厕所旁边,奇臭无比。
吴伟很无语,这存心的,明的不敢,就来暗的。考试要三天,一想到三天都要在这里渡过,很痛苦。但毫无办法,臭就臭吧,只能忍着。
考场里,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众人都在奋笔疾书,唯有一个家伙在呼呼大睡,除了吃就是睡,巡考官好奇,跑过去一看,卷面上很干净,原来一个字也没写,能不干净吗。考官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么淡定的考生,他还是第一次见,实在是看不过去,他善意的敲了敲吴伟的考桌,惊醒了吴伟的好梦,吴伟抬起头来,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懒腰,然后,呆呆的看着巡考官,道:“干嘛?”
他指了指吴伟洁白的考卷,皱了皱眉头,并不说话。
吴伟根本懒得理他,倒头又趴在桌上,继续做自己的春秋大梦。
考官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再打扰这位考生的美梦,在会试考场这么严肃的地方居然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呼呼大睡,他也真是活久见啊。
好不容易熬过三天,吴伟都快虚脱了,时间一到,赶紧交卷。吴伟是第一个交卷,毫无例外的交了白卷,什么都没写。居然是白卷,考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白卷,真是人才啊,考官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交白卷的,英雄啊,考官也是见到奇人了。
“这位举子,你是不是交错卷了?”考官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善意的提醒道。
吴伟却道:“没错,就是我的,交白卷不行吗?”
考官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可,可以。”
“那不就结了!”吴伟如释重负,根本没注意考官奇怪的眼神,大摇大摆的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考场,他再也不想来第二次,太他妈折磨人了,太臭了,他一出来就吐了,回客栈洗了好几遍澡,才稍稍恢复过来。
在衙门里,会试的阅卷正在紧张的进行中,有一名阅卷官批阅一名考生所写的策论试卷时,不禁眼睛一亮,并连连夸赞,并朗声读了出来,其他考官也觉察到了不寻常,都围了过来,一起欣赏此考生的策论,众人看后,也不禁频频点头,纷纷赞赏此文写的好。钱谦益作为此次会试的主考官,也过来了,他拿过该名考生的试卷,仔细的阅读起来。果然,此篇策论文采出众,赏心悦目,钱谦益觉得此文文风非常的熟悉,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也不禁赞叹道:“不错!此文无论功夫火候都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地步,当评为优等,甚至是本次会试的第一名都没问题。”
众人也都觉得此等文章如果不取为本次会试的第一名都说不过去。就在此时,忽然,一名阅卷官却皱起了眉头,道:“慢着!诸位大人,我觉得此篇文章有一个巨大的问题。此生如果以此策论上榜的,吾辈都要获罪的。”
众人一愣,问道:“哦!有何问题?”
“诸位大人,请看此生策论之中的开头这段:所贵于甘德者,能临天下之谓也。虞书曰:'临下以简。'而后世任数之主,乃欲于其察察以穷之。过矣!夫天下之情伪,盖尝不可以胜防;而人主恒任其独智,钩距探索其间,其偶得之也,则必喜于自用;其既失之也,必且展转而疑人。秉自用之术,而积疑人之心,天下岂复有可信者哉?”
有考官好奇道:“哦,这一段文章有什么问题吗?”
“诸位大人,这段问题可大了,这开头的一段,便是他暗讽当今圣上性格多疑,刚愎自用,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众人仔细看了看,确实如此,居然敢批评当今圣上,这是犯了大忌啊!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众人都看着钱谦益,作为本次会试的主考官,负责最终的把关,可谓责任重大,一言九鼎。他思虑了良久,才叹了口气,做出了最终的决定道:“此考生因为犯了时忌,不能录取。”
有一个考官觉得此子文采出众,如果凭触犯时忌之故,就斥落该考生,实在是可惜,于是处于对人才的爱惜,道:“阁老,此子文采出众,实在难得,如果真的获罪,本官愿意独自承担。”
钱谦益却道:“吾辈获罪,不过是降级罚薪而已,而该考生则可能终生都与功名无缘了。因此,此次会试不能让该考生上榜。我们暂时斥落该考生,正是因为要保护这名考生。”
众人听后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最终达成了一致意见,那就是遗憾的斥落该名考生。
钱谦益不禁替该名考生感到惋惜,暗叹道:“可惜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收敛锋芒,这注定是要吃亏的。这次落榜就当是对他的一次教训吧,希望他今后能够吸取教训,不要再年轻气盛、锋芒毕露。”
阅卷继续进行,忽然,有个阅卷官发出惊呼,并连连道:“本官阅卷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如此考生。”众人又都围了过来,以为又是遇到了什么文笔出众的好文章。结果众人看了改考生的试卷之后,也和该阅卷官一样,发出惊呼声。
钱谦益也受到了吸引,走了过来,他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试卷,能同时令全体考官发出惊呼声。
结果一看,居然有一张白卷,钱谦益勃然大怒。
“可恶,老夫自打从政阅卷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哪个举子交白卷的,更何况是会试这么严肃的场合,这是对科举考试,是对朝廷和圣上的公然侮辱。快看一下,是哪个胆大的举子,一定要取消他的举人功名,不行,取消举人资格还不够,老夫一定要将他的秀才功名也一并除了去,不但如此,还要将他重打二十大板,并要他终生不得再踏入考场。唯有这样,方可以肃正考场风纪,震慑其他考生。”
众人连忙打开糊名的封条,看到底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干的,到时候一定会让他后悔终生。
当打开封条,钱谦益看到这个胆大包天的考生名字,却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考生正是刚刚被皇上敕封为镇远侯,并亲自下旨让他参加科举考试的吴伟,
而正是这个吴伟,现在可是南京城内无人不晓的热门人物,就是他写出了“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样的绝世佳词,他写的这首词也很快在南京城甚至是全国的青楼里传唱开来。也正是他写出了“烟锁池塘柳”和“好女子何人可配”这样的千古绝对,正是他令自己颜面尽失,令一朵梨花压海棠的佳话成为泡影。
众考官可不管他是不是南京城最近炙手可热的文学奇才,纷纷要求对他进行严惩。尤其是南京礼部侍郎刘学礼,见吴伟居然交了白卷,他非常激动,觉得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
于是对钱谦益道:“大人,太好了,原本我们还想找个理由让他落榜,结果倒好,他主动交了白卷,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既然机会来了,我们就让他落榜,而且在皇上面前,以公然蔑视科举的罪名参劾他,请求皇上对他进行重惩。就算不能让他入狱,起码要剥夺他一切官职和爵位,让他削职为民,方出我们的一口恶气。”
谁知,钱谦益却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他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太诡异了!按理说能够写出这么绝妙的诗句的人科举考试也绝对不会差,怎么会这样,一定有阴谋!
他又忽然联想到这次莫名其妙的朝廷下旨让自己成为本次会试南榜的主考官,他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自从自己莫名其妙被指定为本次科举考试的主考官以来,就无不透露着诡异,就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直到今天,他看到吴伟所交的白卷,他仿佛明白了。
钱谦益沉思了良久,却道:“不,不行,我们决不能这么做。”
刘学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阁老,这是为什么啊?这分明是他自己要找死,怨不得我们啊!”
“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有人在暗中巴不得老夫垮台,最好是万劫不复。吴伟不过是一枚棋子,在他背后的人才可怕,这一定是阴谋。”
“啊!”刘学礼大吃一惊“阁老,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有没有听说一件事,我听说皇上对吴伟寄予厚望,想让吴伟从政,但是吴伟却是一个军户,所以皇上以圣旨的名义让他参加科举,这是势在必得的,如果我不让他上榜,甚至还要剥夺他的功名,你想,皇上会怎么想,皇上会更加厌恶我,我今后的仕途也就断了。这分明是背后的人故意要搞老夫,他之所以才让老夫担任此次会试的主考官,知道吴伟得罪了老夫,而吴伟只不过是他对付老夫的一枚棋子。这步棋好阴险啊。”
刘学礼倒吸了一口凉气:“阁老,那这个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背后想搞老夫的除了他还有谁。哼!他想让老夫上当,老夫却偏偏不能如他愿。”
刘学礼忽然感到官场实在是太险恶了,他甚至对官场产生了恐惧和心灰意冷的心情,这真是官场套路深,我想回乡下。
“阁老,那怎么办,他可是交了白卷的啊,难道你让他上榜,那也是欺君之罪啊。”
钱谦益思虑了良久,果断的说道:“不行,必须让他上榜,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上榜!”
众人都惊呆了:“这,阁老,让他上榜,那我们该如何向皇上交差,如何向天下的举子交差?”
钱谦益苦思冥想,终于有了主意,道:“学礼,你来磨砚台。”
“啊!阁老,你要干嘛?”
钱谦益叹了一口气道:“唯今只有我代替他写。”
众人惊呆了,钱阁老居然亲自替他作弊。
“啊!阁老,这样真的行吗?”
“唉!事已至此,只有这么做了,一切后果就由老夫承担吧,反正到时候也是巻录,抄巻,同一个字迹,谁写的不知道。”
众人也觉得只能如此,钱谦益无奈的提起了笔,他的心里不禁道:吴伟,这个仇我不报誓不为人!
吴伟却不知道,自己无心之举居然将钱谦益得罪的这么狠。吴伟要是知道,他会感觉比窦娥还冤。他本来就不想上榜的,是钱谦益非得让自己上榜的,怎么到头来还要怪罪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