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我想去看看沈府。”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没想他会答应我的,毕竟这个请求让人为难。
他合上书,从我身旁径直走过,我听到他说:“走吧。”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快到沈府的时候,我不安,内心深处有点恐慌,我甚至害怕看它此刻的模样。
我们站在街口,沈府大门已经被封了,匾额也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从前门庭如市,现在却这般荒凉。街上很少有行人了,偶尔有一两个路过的人,停下来看看,不知交头接耳说些什么,随后摇了摇头,又走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心态,至少在我心中,爹爹从来都是爱民如子的。
我不敢在待下去,忙拉着风烬离开。夜晚的风微微凉,走着走着,就到了望江桥。钱塘两岸星火点点,万家灯火一齐映入眼帘,我的心里不觉漫上一阵心酸。
“世子,你看这万家灯火钱塘容得下,却唯独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父亲是犯何罪,多么可笑。”
“长安,都过去了,沈大人不希望你追究下去,他希望你平平安安。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长安吗,因为欢喜,是一生,苦痛,也是一生,我们都希望你过的欢喜。所以忘了吧,遗忘比记得更幸福。”他柔声说道,看着我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怜惜。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幸福是什么,我只知道以后我大概是拥有不了的。从离开沈府的那刻开始,我就已经失去了幸福。但是我最会骗人了,以前父亲就经常被我骗。我伪装起一切,答应他以后好好的。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近深夜,我们各自回了房歇下。但是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要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钱塘,去往那个陌生的燕都,我彷徨,所以这个夜晚显得格外的长。
路上走走停停,我们到燕都时,已经十一月中旬了。一路上风烬都在处理生意,他格外的忙。阿九受我的影响,总是小心翼翼,我注意到她经常偷偷地看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害怕我会扔下她。
她的小心,我看在眼里,她何尝又不是另一个我呢,无处可去无枝可依。我们互相依靠,以后就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了。
燕都城外,马车停了下来。阿九扶我下了马车,风烬走过来,吩咐云伯和一众小厮先回了公主府。
“长安,我们先去广陵寺见个故友,而后再回公主府。”
还没来得及一窥燕都的风土人情,我们便驶向广陵寺。而我无法料及的是,这一行改变了我们许多人的命运。
行至半山,开始慢慢飘雪,雪花纷纷扬扬,天地罩上一层薄薄的纱衣。我们踩在雪里,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我最怕寒冷了,钱塘的冬天干冷,冬天冷风刺骨。没想到燕都更甚,我整个身子都僵了,一片冰冷。嘴里呼出的气随之变成雾气,飘散在天地间。
阿九也冷得瑟瑟发抖,不住地把呼出的热气往手上吹,其实我想告诉她这样会更冷,但是我没有说。风烬在前面走着,他脚程稍快,我和阿九落后他一半截。
“阿九,我们走快点就不冷了。”我说着拉起她走向风烬。
一个时辰后,我们终于站在了广陵寺门口。它和我想象中的有细微差别,虽不是皇家寺庙,但也是燕都第二大寺庙,不至于是眼前这幅破败模样。我怔怔地望着,无数疑团在脑海中汇聚。有两个和尚在清扫门前的雪,看到我们忙放下手中的扫帚。
“参见世子,世子吉祥。”他们跪下向风烬行礼。
“起来吧,我问你们温公子可上山了?”
其中一个和尚答道:“回世子,温公子来了有两天了,现下正和老主持下棋呢,小僧给世子引路,世子这边请。”
我们跟着那个和尚进寺,里面的光景倒还好些。参天的古树围绕,廊间不时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转了几个弯后,我们来到一处厢房。只听得里面哈哈一声大笑,接着一阵浑厚的声音传来:“一年未见,小公子棋艺见长,果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老衲输了。”
“大师谬赞,温让不敢当,承让了。”这是和风烬完全不同的,带着点亲和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世子稍等。”
那和尚走到门口说道:“主持,世子来了。”
“知道了,请世子进屋说话。”
我们进屋去,只见一位老和尚和一年少公子打禅坐着,面前是一面棋盘,白子纠缠着黑子,终是白子胜了半子。
见我们进来,他们起身走了来,老和尚笑着说:“世子,别来无恙。”
“多谢大师挂念,一切都好。”
“师兄,你回来了。”那公子轻咳一声道,然后目光偏向我。
“嗯,师弟,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