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这位是无念大师,旁边这位是温让。”风烬叫住我,我忙俯身向他们一一行礼。
温让打量了我一眼,随后唇边带着点微笑。“师兄,这位就是你南下……”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风烬打断了。
“大师,这次上山我们就打搅了。”
“无妨,老衲求之不得。子觉,你领世子和这位小施主下去歇息片刻。”无念大师吩咐道。
临走时我眼睛往棋盘上瞄,这盘棋看似黑子输了,实则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围棋,以围地多者为胜,但观棋不语真君子。我看了看无念大师,见他一脸慈祥地望着我,似乎早就知道了,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温让和我们一起出了门,我细细地看了看他,他不似风烬深沉,脸上总带着笑意,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温润如玉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温让,明天你陪长安在附近转转。等下顺便给她开一副药,今天冷得紧,她初到燕都,还不适应,容易感染伤寒。”风烬淡淡道。
“师兄,你顾好自己的身子就行,天这么冷,你的寒症可还要紧?长安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才知风烬有寒症,可是他半分也没有表现出来,上山的时候还把披风给了我。我愧疚地看向他,他刚好也把目光移向我,浅笑了一下,仿佛在安慰我。
雪下得更大了,墙角的寒梅露出几朵傲然绽放的花朵。雪伴随着我们的脚步声簌簌落下,身后的脚印早已被皑皑白雪覆盖。我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雪,虽然冷,但也禁不住放慢脚步伸出手去接,雪花轻轻地落在手里,一下就融化成雪水,冰冰凉凉。
江南从来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多是飘了一会儿就化为雪水了。这时阿九兴奋得叫了起来:“小姐,好美的雪啊!”随之觉得失态,捂住了嘴。
她所要表达的我懂,钱塘的雪厚重,一落地就融化,从来看不到堆积起来的雪,这会儿兴奋惊讶就不足为奇。
倒是温让说:“这不算什么,明天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在那儿看雪才是最惬意的。”
“那就劳烦温公子了。”我答道。
“无妨,无妨。”
……
我和阿九住在西厢房,风烬另有住处,没有和我们在一处。他送我们到西厢后,便和温让离开了。
风烬和父亲有什么关系,他又为什么要救我,又不让我查父亲的死因……所有的疑团凝聚起来,我理不清,也挣不脱,索性也就不再想。吃过晚饭后,喝了温让开的药,阿九扶我休息。我嘱咐她也喝点药去休息,不必在近旁服侍。
一靠上枕头,我整个身体重重的,不久就睡熟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雪光映到屋里来,霎那间还以为天亮了。我怕惊动阿九,轻轻爬起来披好披风,慢慢打开房门出去。
我站在檐?下,静看着空中如柳絮般飞舞的雪片,心慢慢沉静下来。院中的落雪变幻了几番痕迹,落下的马上又被新落的掩盖。骤然一阵风迎面吹过,带起的雪花纷纷朝我扑来,我不由拢紧了披风,施施然走回屋里。一下进入温暖的房间,身子打了个颤。
用过早饭后我们就去找风烬,到了门口便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阵咳嗽声。昨天带路的和尚告诉我,风烬在半夜时寒症犯了加上又受风寒,无念大师给他治疗后方才好转入睡,只是还咳嗽。
我怨恨起自己来,要不是他昨天把披风给我,就不会这样。我想起温让来,连忙快步去找他。
找到温让时,他正在火炉旁煎药。
“你来了。”语气是多么肯定,他早就料到我会来找他。没有等我说话,他又继续道:
“师兄的寒症每到冬天都会发作,所以冬季他都必须留在广陵寺,方便无念大师给他治疗。我虽习得一身医术,却也没有办法治疗,连无念大师都只能是减轻他的痛苦。加上这次的奔波,病情更是来势汹汹。”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的负担又加重了。他见我不说话,又忙弄起药来。
过了一会儿,他忽地开口说道:“长安,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了。”我疑惑地望着他。
“沈清卿,钱塘知府沈允之女,擅棋艺,喜煮茶……”
温让的话让我震惊了,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怎么对我如此清楚,甚至比我本人更胜,我的内心汹涌澎湃,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
“师兄对你也是如此,你不必惊讶。有许多事情我们会慢慢告诉你。”
火吱吱吱地燃着,跳出来的火星蹦到他手上,他像没事一样。
我无法掩饰内心深处的波动,但我深知此刻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雪依旧未停,一切却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