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整个房子里还是只有沁儿一人。遇信整晚都没有回来,他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他是个孝子,也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母亲的病,即将出生的孩子,都是他的心头大事。沁儿不敢强求他再看自己一眼,再陪自己度过寂寞的夜晚,只希望他在照顾自己的亲人时也能保重自己的身体,健康平安。
沁儿洗漱完毕,将头发盘在脑后,显得清爽而干练。她搭乘公交去剧院,坐在靠窗的位置,车窗开了半边,从外面吹进风来,凉而舒适。行经大桥时,她看向窗外,看见那一望无垠的江,白茫茫的水面,沁儿觉得自己是浮游在宇宙中的自由生命。而透过挡风镜往前看,看见那宽阔延伸的大道,井然有序的车流,却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熙攘人群的一个渺小存在。
就当她茫然地远望时,另一条车道上行驶来了一辆汽车,驾驶位上正坐着遇信。他的脸色略显疲惫的,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但是,两人也谁没有看到谁,彼此擦肩而过。犹如桥上所有不认识的人一般。
沁儿在乐团的第一天便是排练曲目,这是今晚要演出的,虽然要排练的那首曲目沁儿很熟悉,但是她还是很认真地与队友们一起排练起来。有音乐陪伴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和很快乐的,沁儿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事情,沉浸在工作里,脸上也舒展了笑容。
演出快开始时,沁儿已经能和队友们一起准确和谐地拉奏出来了。闲暇时,她从储物柜掏出手机一看,显示的未接电话竟然有50多个,而全部都来自一个人——遇信,最近的一个未接电话就是3分钟之前。原来沁儿排练时把电话调为静音了。沁儿想象得到遇信找不着自己时的焦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回拨回去时,遇信再一次来电话了。沁儿虽然想忍痛放弃这段感情,但是无法忍痛看着遇信心急如焚。
“你在哪?为什么一天都不接电话?”电话那头的遇信似乎焦急得有点愠怒了。
“我今天一天都在上班。”沁儿回答。
“上班?就是你前天跟我讲得那个小提琴手的职位吗?”遇信说。
“没错。”
“沁儿,我知道拉小提琴是你的爱好,但是我还是不希望它变成你的工作,我希望你在家,想拉琴时拉琴,想逛街时逛街,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你还担心我养不起你吗?”遇信说。
“我只是想实现自己的价值,做一个有用的人。”沁儿说。
“你每天在家等我下班难道就没有价值吗?你知道吗,我希望我每天回到家,都能看到你,看见你坐在沙发上,或者看书,或者听音乐,或者上网,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是在等着我回家。只有看到你在家,我才能心安。今天一天联系不到你,我都快要疯了,什么都做不了。”遇信说。
沉默了一会,沁儿才说:“信哥哥,那是我的家,你的家在雅致姐那里。”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我们还是做回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吧!”沁儿对着墙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下子眼泪就流出来了,从眼角滑到下颌。
“不要闹了行吗?”
“我没闹,信哥哥。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你应该留在更需要你的人身边。”沁儿说着,不禁哽咽了。
“你哭了吗,沁儿,不要哭了。我马上过来找你,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清楚。”遇信听到沁儿的哭声,心疼不已。
“我没哭,你不要来找我,演出就要开始了,不多说了,再见。”沁儿匆匆挂了电话,将手机重新放回储物柜,擦干了眼泪,准备上场。
演出的时候,沁儿不受任何干扰,一如以往地表现了精湛的琴艺,与乐团队员们演绎了一场绝妙的视听盛宴。演出十分成功,掌声经久不衰。回到后台后,团长专门表扬了沁儿,沁儿怪不好意思的,心里却因为被认同而感到快乐,她觉得在这个乐团里,每个人都是平等友爱的,自己融入这个环境,相当于重获新生,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或许,在以后没有信哥哥的日子里,还是有人相陪,一起排练、演奏,生活不会有想象中的孤单。
团长后来宣布请大家一起吃夜宵,大家都十分开心。沁儿和一个大提琴手名叫茹茹的同龄女孩子挽着胳膊一起高高兴兴地跟在后面。茹茹有个奇怪的地方,不管是排练还是演奏,都是用自己的大提琴,而且每天还要从家里背过来下班时再背回家去。从大门口出来时,沁儿忍不住环顾四周,果然没有看到遇信,他说要来,但是自己说不要来他就真的没来了。心里有些难过,但同时也有着一种因难过而产生的畅快。是的,就是这样,心痛就应该从现在开始一点点渗透,让痛苦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我想知道我的心能容下多少痛苦。或许只有痛到了极致,我才能脱胎换骨,彻底割断过往,过上新的生活。这种可能性有多大,沁儿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内心已经开始承受爱情所带来的疼痛了,而这种痛往后只会越来越深。
他们到了一家餐厅,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将店里的位置都坐了一大半。沁儿和茹茹坐在一起,她偷空看了一下手机,依旧没有看到遇信的来电或者短信。沁儿索性关上手机,和同事们一边聊着,一边大快朵颐。
团长是一个近40岁的高大而俊朗的男子,爱饮酒,却觉得光几个男人饮没意思,便想让女人们也喝几杯。他特意点了好多瓶酒,白酒、红酒、啤酒,摆了小半桌。茹茹看到,吃惊地问道:“哇塞,团长,你今天不想回家了呀!回家你老婆肯定不让你上床!”
“咱们团长今晚不回家,喝醉了带大家去开房睡!”一个男性双簧管手高声笑道。
“放屁,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嫂子来听听!”茹茹说着作势举起手机便要拨号。
那个男子见这一招,也是软了,忙求道:“茹茹妹子,哥说错话了,自罚一杯!”说着,将一整杯的啤酒灌入肚中,茹茹才洋洋得意地收起了手机。
“沁儿,你要喝什么,我给你倒。”茹茹对沁儿说。
“我喝豆奶就好了,我想喝热的,我自己来。”沁儿说着便要往自己的杯中倒热豆奶,却被团长制止了:“哎,沁儿,这可不成,今天可是你上班的第一天,今天这饭局,是为庆祝我们演出成功,也是为迎接新职员,所以你啊,无论如何都得喝几杯。红的、白的、啤的任你挑,让茹茹给你倒。”
沁儿一听,面露难色,因为长这么大她都没有喝过酒。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茹茹冲团长说:“团长,你可别欺负我的好姐妹啊!人家沁儿哪能跟您这种久经战场的人过招啊,还是我替她喝了吧!”说着往沁儿的杯子里咕噜咕噜地倒了一大杯啤酒,仰头一口气就喝光了。沁儿看得目瞪口呆,对茹茹也心怀感激。
“好!”团长笑着鼓掌,看上去很赞赏茹茹的豪爽。但是转而又对沁儿说:“沁儿,你是真不会喝呀?”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喝过酒,真不会喝,不好意思。”沁儿说。
“这可可惜了,来了这么个仙女似的妹子,不会喝酒!我们男同胞多想看一下美人微醉的是啥样呀!对不对呀!”一个圆号手的男子说道,引起众多男同事起哄。
“这样吧,沁儿,你喝一杯,工资给你加一百!”团长似乎就是想看沁儿喝酒。
团长这一说,又引起一片轰动,大家纷纷笑着抱怨团长偏心。茹茹也忙道:“团长,我喝,给我加!”
“给你加?今天这桌上、地上的酒你全喝了也不给你加!”团长说。
“沁儿,你看团长多偏心!”茹茹笑着对沁儿说。
沁儿其实也不指望一杯酒真能换一百元的加薪,但是看到团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喝就太不领情了,便也倒了一杯啤酒,举着酒杯说:“第一天上班,谢谢大家的照顾!”众人皆笑着看她,沁儿站起身,将酒杯举起,放到唇边,闻着那酒味不是很浓,便一饮而尽了。
大家见状都拍手叫好,可沁儿但是喝完脸跟刷了漆似的红彤彤,头也眩晕起来,几乎要站不稳了。茹茹忙拉她坐下,悄悄地说:“一看你就不会喝酒,团长还硬要你喝,真是的!”
“大家图个开心嘛。”沁儿微笑道。
“沁儿,还要不要再喝了?再喝一杯涨二百!”团长继续逗着沁儿。
“不要啦!再喝我就要醉了。”沁儿忙摆手道。
团长见沁儿确实不胜饮,也就不再为难沁儿,跟别的队员们边喝边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