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鹏略一思索,吴应麒一把抓着他的肩头道:“我知道你事务繁忙,不过每天陪我练一会总成的。”
关云鹏尴尬地道:“卑职怎么能和……”
吴应麒瞪着他道:“就你了!来,和我打一圈!”
关云鹏忙摇手道:“你还在流血。”
吴应麒低头一瞧,胸口却是红了一片,“哎哟”一声,道:“我中招了。”适才中剑那一刻只顾保命,已然忘却了这一茬。
吴应麒回屋后,只见小桃正坐着,桌上摆了几个瓷瓶,和白布棉花。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桃道:“你中剑了。”
吴应麒吃惊地道:“你已经知道了?”
小桃没好气地道:“我不正在看戏吗?那椅子、茶碗什么的,都是我扔的,否则你小命休矣。”
吴应麒恍然大悟,忙深深一揖道:“这真是救命之恩了。”
小桃得意地道:“你欠我的可多了。”
便在此时,两名郎中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忙道:“吴爵爷,小人来迟了。”
吴应麒见两人岁数都不小了,一副慌慌张张、恐怕失误的模样,道:“你们回去吧,这丫头祖上是跌打医生,让她给我看下就行了。”
一名郎中道:“万万不可,吴爵爷受的是剑伤,倘若金疮发炎化脓,极易染上其他疾病。一个丫头,想来医术有限,还是让老朽来瞧瞧。”
小桃道:“小女虽然不及各位名医,可却是会一些医术的。”
吴应麒见她不高兴了,便道:“这个丫头懂得分寸,没了把握,也不敢胡乱医治。两位先行回去,倘若她确实没本事,我会召请你们。”
两人不好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走了,一路上还道:“胡来,太胡来,那丫头不要命了。”
小桃耳目甚好,听了进去。待他们走远后,来到门口,嚷道:“我指不定比你们高明了。”转身反手带上了门。
吴应麒真是拿她没辙,心里却想:“她该不会将我治得愈发严重吧?不会,不会,那日李香玉也是她帮忙照料。”
小桃为他除去衣服,以棉花蘸了白酒擦拭伤口。吴应麒疼得脸孔一抽一抽的,可在女孩儿面前怎好露丑?硬忍下来。小桃又给涂抹了一些药膏粉末,环身打好了绷带。
吴应麒心下感激,见她给自己换新衣时脸正凑近,迅捷无伦的亲了一口。小桃羞得脸孔通红,道:“讨厌!”出手要捶他,见绷带上有点点血渍渗出,心里一软,不和他计较。
他匆匆出门,小桃喊道:“你去哪里?”
吴应麒道:“我瞧瞧天心。”
小桃想到那女子奋不顾身的样子,点点头道:“理该如此。”
吴应麒来到季天心屋里,只见娟儿在给她揉肩膀,道:“天心没事吧?”
季天心起身道:“相公怎么来了?郎中看过了?”
吴应麒道:“小桃……祖传的跌打医术,颇为了得,已让她给我看过了,上了良药,没多久便能痊愈……当无大碍,莫再挂怀。倒是你刚刚那拼了命的架势,让我极为感动,也吓了一跳。”
娟儿与有荣焉,一本正经地道:“丫头我也吓死了,季夫人刚刚真是豁出去了,要是一剑……哎,想都不敢想。相公你也瞧见,其他人是只会乱叫,没人来帮你,倒是事后一个个殷勤了……”
季天心皱眉道:“又想挨罚了?”
娟儿捂着嘴,打了个寒战。
吴应麒笑道:“这回她说得没错,可这话只有在屋里,在我们面前能说。出去了是只字不提的,谁人好,大伙瞧在眼里,记在心里,无需你去夸耀。这是一种沉默是金的道理,好好记住吧。”
娟儿答应了,道:“吴爵爷今天要住下吗?”
季天心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可以懂点事,相公都受伤了,住下作甚么?”
娟儿道:“躺着就好,也不须作甚么,不就不会拉扯了伤处了?”
她到底不懂人事,倘若要吴应麒躺在季天心身边,不动手动脚,过于苛刻。况且两人一张床,难免翻动困难,又易碰到伤处,固然不行。
吴应麒一阵好笑,这丫头何其天真,道:“我先去了,下回再来。”
两人送到门外。
吴应麒伤了后,一个月前都没去过妾室那边过夜,人人都道他在养伤。这一日,天空下起磅礴大雪,为安阜园披上了银装。周广元回来了,求见吴应麒。吴应麒在书房接见他,他身穿银色毛皮外套,貂皮帽上全是雪,摘下抖了一抖,放到小几上,施礼道:“吴爵爷,小人回来了。”
吴应麒早已按捺不住,迎了上去,双手与他相握道:“等你好久好久了,怎么样,还顺利吗?”
周广元喜道:“托吴爵爷的福,手里已雇了五百余人做事。在宁知府的周旋下,马总兵出面铺路,买通了四川盐运使和一众相干官员,盐商和盐枭都不敢与我们为难,都得帮忙应付,眼下首批两百万斤盐已在陆续进滇。这一波周转,共花了府里两万四千两白银。”
吴应麒原先让他从李良栋那边大胆提款,未料竟已花去了两万多两。他都不知自己家有多少银两,也不晓得周广元提了多少。但听得一切顺利,问道:“既然成功买入,之后你可已有打算?”
李良栋道:“必然是拿咱们王府的名头,以吴爵爷的身份让那些盐商和盐枭帮忙销路。小人觉得盐枭倒来得方便,你想,盐商都在官府眼皮底下,他卖盐出去价格太低,很轻易就教人发见了。眼下滇黔盐税极高,灶户、盐商都被压榨的透不过气,盐价自然也高。一些少数民族都已经不知盐是什么味道,生活之困苦可想而知。要我说,人活着为什么,就为了口福嘛。”
他嘿嘿一笑,道:“跑偏了,言归正传。浙江一等盐一斤才征不足二厘税,下等不及厘许,川盐征六毫八丝一斤,滇黔则是一斤征八厘。你算算,这得差多少?不止这些,灶户的户时费、工本费也高,盐商那边还有其他重税,高价盐完完全全是逼出来的。盐枭正是因此而生,他们贩得盐比盐商手里的便宜近三成,你说买谁的?倘若我们入局,价格能比盐商便宜一半还多,这就基本只有五文钱一斤,比邻省稍高一文左右。”
吴应麒听得一愣一愣的,虽未来得及消化,还是赞道:“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