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里俞琰早早出门办公去了,他前一日晚间喝了一点酒,在我床上狠狠地弄了一番,还说什么翠蕉教他弄了新花样,硬要我坐着,我一夜未得好睡,所以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床后,腰有些痛,我就趴在床上,让绣竹给我锤了好一阵才好些。
因为晚上的事,我下了床后,若水就把被子收走全换洗了。
中午也没什么胃口,吃了碗冰爽绿豆粥,又喝了点酸梅汤,就吃不下了。
窗外已经有蝉鸣阵阵,看着天气还好,天上许多云,重重叠叠,所以阳光时明时暗,院子里的地上看到云不断飘动的影子。
石刚派人给我送了今日的冰,用个一人抱的莲盘装着,砖头大小,堆了十一块,放在我房门边的桌子上。
那东西一拿进来,整个房里都是一股冷气了。
因为今天还不算特别炎热,所以我也没让小丫头去扇,不然扇起来,那就更加凉爽了。
若水看我蔫蔫的,就把窗子都打开了,她小声问我:“太太,您是不是昨晚上?”“就你又知道了。”我把团扇对着她扔过去。
她捡起团扇,笑吟吟走过来,给我用扇子扇着风说:“太太,那药还要喝吗?”
“喝吧。”我躺在竹椅上说。
“太太,总是喝药,恐怕伤身。”若水坐到了小凳子上。
“没事,我身子不算弱,再加上这么些补品吃着呢,那药里也有补药,吃着总比肚子疼的好。”我闭着眼睛说。
“这倒是。”若水扇着扇子,不说话了。
我瞌睡又渐渐来了。
我看到一片竹林,有个人长身玉立,吹着笛子,笛声悠扬,我慢慢朝他走过去,他一转身,却是我去世的父亲!
我猛地惊醒,看到自己依旧躺在竹椅上,若水扇子掉在地上,正点着头打瞌睡。
窗外依旧蝉鸣阵阵,只是蝉鸣声里隐约有丝竹之声,乍一听像是笛声。
我于是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团扇,没有喊醒若水,自己往外走去。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这时候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大家做完了活,各自午休去了,不然下午肯定没有精神。
我一路用扇子挡在头顶,慢慢朝着笛声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只觉得花草也都蔫蔫的,唯有那几缸荷花倒开的很盛。
慢慢地,我走到了栖蝶楼,笛声更大了些,我心里满是疑惑,栖蝶楼有会吹笛子的人?
走到池子边,看到鱼少了许多,想是天气热,鱼都不愿出来了。
我又穿过小径,到了院子里,可是没有看见人,院子的廊上挂着一只鸟,也在打瞌睡。
我听到笛声是从房后传来的,便出了院子,绕到房后去看。
院子后是一大丛比人还高一丈的栀子花。
如今都开了,只见绿色背景上无数白色花团,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笛声就是从花中传来,那里隐约坐着个人。
我缓缓走了过去,香气围绕着我,我看到那人的背影了,是萧娘。
我弯下腰,从栀子花丛里穿过去,走到了那人背后。
“咳咳,萧娘竟然会吹笛子啊。”我用扇子扇了她一下说。
她吓了一跳,赶紧扭头看我,见是我,她放下笛子说:“姐姐做什么呢,吓我一跳!”
我走到她旁边,见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她给我挪了挪地,我就也坐了下来。
我看了看四周,头顶一片栀子花,这儿太阳根本晒不着,又浓香四溢,确实不错。
“你竟然会吹笛子,我怎么从不知道?”我伸手去拿她的笛子。
“我自小就会,我母亲教的。”她把笛子递给我说。
我看着她的笛子,青白色的,材质很特别,摸着冷冰冰的,样子也跟我平日里见到的不一样,头要大许多,却又只有一般笛子的一半长。
她说:“这是我们那的人吹的笛子,我父母以前放牛放羊的时候,坐在草地上,就会吹。”
“那你刚刚吹的是什么曲子?”我把笛子还给了她。
“我不知道,但这首曲子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她以前跟我说,她想家的时候就会吹这个。”萧娘接过了笛子,她没有看我。
“萧娘,你想家了?”我扇着扇子问她。
“或许是的吧。”她把笛子放在怀里。
“我的父亲以前也会吹笛子,不过他向来只吹那些有名的曲子,我小时学了琴,就没有再学笛子了。刚刚你吹笛子的声音传到我那,我就做了梦,还梦见我父亲了。”我伸出手,拔着地上的紫花地丁。
萧娘沉默着。
四周只剩一片蝉鸣。
“姐姐,等将军……等我有了孩子,我想再回去一趟,我想把你也带回去,姐姐,你看行吗?”萧娘突然开口。
我心里有些感动,我说:“自然,等你有了孩子,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也可以陪着你,反正我也没有家了。”
“那说好了,日后我就跟你还有我的孩子,我们在草原生活。”萧娘转过头,露出了笑意。
我也笑着郑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携手去了萧娘的院里。
春桃已经来了,她正给廊上的鸟添水。
“我觉得这鸟可怜,被关在笼子里,不得自由。”萧娘有些黯然。
“把它放了就好了。”我宽慰萧娘。
“我倒有些舍不得,而且将军会不会生气?”萧娘伸手去摸笼子,那鸟有些受惊地看着她。
“不会,放了就放了,他不会生气的。”我说着伸手去开笼子。
“大太太,这鸟可是靖王送给爷的呢,放了怕是不妥吧。”春桃怯怯地说。
萧娘也收回了手看着我。
“没事,你放了吧,就说我觉得这鸟可怜,放了倒心里高兴。”我也收回了手,对春桃说。
春桃犹豫了一会,打开了笼子,那鸟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又在门边试探了一会,终于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我们于是进了萧娘的房间。
这里我好久没有来了,如今大变了样。
萧娘房里布置倒是简单,没有什么金银器物,最显眼的是墙角放着个大筒,里面是一卷卷写满了字的纸。
我走了过去,看见萧娘的书桌上堆满了书,有从我这拿走的,也有新买的。
“将军说,他给姐姐买书的时候,就给我也带,我也不知道什么书好看,所以算清将军买。”萧娘跟在我后面说。
我笑着翻了翻最上面那本《史记》,里面写满了萧娘的批注。
她是真的好学啊!
我又继续往前,那儿有扇屏风,后面是梳妆台,梳妆台竟然隔开了。
我打开萧娘的首饰盒看了看,首饰依旧不多。
我说:“这首饰太少了些,不像我们这样人家太太用的,将军也不说说石刚。”
萧娘走过来,说:“我自己不太爱戴这些,石刚倒是每月会有特定的宫花给我,我大多退回去或者给下人了。”
“你的衣服倒还齐全,只是竟有这么多男装!”我看这她衣柜离得衣服说。
“男装大多是以前的,我现在穿的少了。”萧娘说。
“说是这么说,不过这也是你的性情。”我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说。
我跟萧娘闲话到了晚间,俞琰回来了,听说我在这里,也赶了过来,三人一同吃了晚饭,我推托着身子有些不舒服,俞琰微笑着看我,我就顺势让他在萧娘处歇息了。
若水和绣竹都来接我,我就独自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