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鱼之所以要登太鲲并不是一时兴起。
白瞎子曾提点过,要想接近九天就必须去往大邱。可来到大邱之后要做什么,白瞎子却未有多言,只让他自己尽人事,勿听天命。
沈小鱼牢记于心。
根据这几日的经历,他琢磨到,兽荒和太鲲都出世于白瞎子他们被关进无极之境之后,且一个天罚一个神船都多多少少与那九天帝有关。
虽然已过去数百年,神魔一战已成了传说中的传说,九天之帝更是成了遥不可及的神话,但冥冥之中沈小鱼觉得,兽荒和太鲲一定另含着某种隐情。尤其是那祈山,且不说祈山是不是通往天道的必经之路,就凭沈小鱼要助血龙灭了大邱这一点,他也一定要探清祈山虚实。
知己知彼,方能定乾坤。
可是......
福来客栈的角落里,沈小鱼独坐一桌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血镯垂眸深思,一连五日,血龙一丝动静也无,这不免让他有些心慌。更何况,大邱天大地大,却找不到一个能为他解惑之人,实在烦闷的很。
荀子云近日早出晚归也是眉头深锁,估计同样遇到了难事,对沈小鱼的照顾不由得稀松了些。
沈小鱼对此倒不介意,反而有了更多的时机来了解大邱的各方各面。
都说要了解一座城,必先去其最繁华的酒家听听热闹。
于是乎,这几日,沈小鱼拿着荀子云给他的碎银在店里订了个位。起初还有食客对他有所好奇,后来渐渐发觉这孩子既不爱说话,连笑上一笑也是难得,便不再有逗弄之心。
此时,沈小鱼安静的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两份清淡的时蔬,和一碗白藕莲子汤。可他实在无心吃食,便端起茶想要清清神,茶水刚递到嘴边,邻桌讨论声响起。
“两月后就是九天大典,此次大鲲选拔又不知能出几位绝世英才?”
沈小鱼听见太鲲两字,不由得放下了茶盏,状若无事的旁听了起来。
一人言辞有些激动回道:“我猜那孙家的大少爷必定入选,听说他灵识结固,又拜入了紫霄道人门下,得天时人和之助,断然不差。”
另一人颇有些不屑:“这算什么,当年那祈山脚下的孤儿不更是得天神保佑,竟被祈山仙人收养,得之真传。如今才不过十一二岁,便步入了智元初境,这等机遇才是真正得天之助啊。”
说完,众人皆发出一阵唏嘘,感慨又艳羡。
沈小鱼听的莫名,但也能知晓一二。这太鲲不是寻常人能登入之地,否则为何不管男女老少但凡提起“太鲲”二字都像打了鸡血一般,激动又神往。
沈小鱼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他本无意太过参与人尘之事,只想尽快养玉获得大成,奈何机遇不允,偏偏让他走入这般困境。
他暗自懊恼之时,客栈里就着九天大典,太鲲之事议论的沸沸扬扬,颇为热闹的简直要把房顶掀了去。
而就在此刻,“啾啾啾啾”的几声,四五只小百雀从户外飞了进来,绕着众人头顶打转。
沈小鱼看过去,好几人也打住话语仰头好奇。
只见,这小百雀不似寻常鸟儿那般怕生,而是绕着房梁肆意的穿梭,偶尔还飞到人们眼前秀秀自己青翠的羽翅。
众人看的有趣,有一人突然惊喜的大叫道:“这……这是玉溪翠鸟!”
他这一呼,似凭空的烟火,将在座之人的两眼纷纷点的放光。还有几人不自主的站起身来想要把这灵鸟瞧个仔细。
沈小鱼听见邻桌那人喃喃出声:“玉溪、玉溪,出得可是神鸟啊!”
他话音刚落,客栈外便响起一声清脆的哨声,哨声并不刺耳,反而似珠玉落盘,有着文雅的竹箫之音。
小百雀们像是受到声音的吸引,竟排成一列飞了出去。
众人难掩激动之色,纷纷抢身走出客栈,连掌柜的也一时完了收账,随着人流,出去凑个热闹。
沈小鱼看了看桌上一口未动的菜肴,着实不太想浪费,便起身打开了一旁的窗户,又坐回去一边吃着一边朝窗外看起了好戏。
只见,一粉衣女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饭庄的屋檐上,笑靥如花,手里掂着一银色呼哨,用银铃般的声音对着身下聚集的人群道:“玉溪静水,在此向各位打声招呼,这太鲲舟选拔的名额我静水势在必得,若有不服一个月内可来挑战。但要真到了比赛场上,小女可就不会留情了。”说完,嘴角一勾,更是美艳无双。
众人既对女子心生陶醉,又对其话语间的自信有所钦佩。
然而,还是有不服之人开始叫嚣:“哼!好大的口气,不过是区区一介女子耍的几只鸟罢了,有何可惧?”
静水莞尔一笑,笑里却透着天生的俾睨:“愚蠢之人,玉溪的鸟乃是上古天凤之遗珠,你莫不是没听过太鲲赤烈鸢便是出自我门下,如此狂言竟也敢随意说出口?”
此语威言赫赫,顿让那挑衅之人没敢再吭声。
静水秀目横扫,桀然一笑,拿着呼哨又吹了两声。
只听,四面八方百鸟欢鸣。
众人支着脖子四处环顾,便见天空中大片灵鸟飞来,在人们头顶上空聚成一团,刹那间,排布出型。
好几人大呼道:“凤凰!是凤凰!”
当真是上演了一场百鸟朝凤的奇景。
沈小鱼看着也不免有些称赞,他能知道那女子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用哨声控制鸟儿,而是将灵息注入声音之中,遍布开去,使之鸟儿受其所控,达到唯命是从的地步。这便是智元初境的灵息外放。若是常人灵识结固不强,有一丝纰漏都达不到此等境界,可想而知这静水还是有些实力的。
可惜,还没等沈小鱼多瞧几眼,惊人的事发生了。
人群之中突然射出千百条黑丝,像道道羽箭朝鸟群射去。
“噗噗噗噗噗噗”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几声入肉的声响,他们便被高处落下的血雨淋了个满身。再抬头看去,有的直接跌坐在地,有的四处逃窜。
沈小鱼眯起了眼,眼前的场景着实瘆人。
只见黑丝朝天贯穿,数百只鸟儿被丝尖射透,大多数都已死绝,唯有几只扑腾了几下才咽了气。那众多黑丝上挂着鸟儿,弯也未弯,笔直斜立。
静水大怒跃起,玲珑的身姿踏在屋檐上,却如剑锋一般令人胆寒,她冷声道:“鼠琏儿,几年未见你当真越发大胆了。”
沈小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壮实的少年,穿着粗布衣裳,皮肤黝黑,浓眉大眼,跟平常农家小伙不差一二,唯独那散开的发髻,竟就是黑丝的来源。
少年哼出一声,黑丝应声而缩,披肩的散在他身后。
数百只鸟儿纷纷而落,干净的街道一片狼藉。
少年嗤道:“不是你说随意挑战的吗?怎么,想出尔反尔?”
静水脸色气的微红,立即提哨又吹了两声,这两声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柔情之意,而似寒剑出鞘发出的铮鸣。
天边,一只如能遮日的黑鸟直冲而来,凌厉的巨爪猛扑向下,势要把人撕的粉碎。
沈小鱼认出了那是白瞎子曾告诉过他的黑风玄鹰,此鹰擅长生活在巨峰之巅,以猛虎豺狼为食,要控制并驯服这么一只猛禽,可见女子灵息的深厚。
旁人见此景都纷纷避散,关起门窗深怕殃及鱼池。唯独沈小鱼起了好奇的心思,走到窗边,一副游客赏景的模样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