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0年,扶苏所中狼毒已解,后始皇帝驾崩。
当赵高接到赵阑珊再次出现的消息时,他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从前赵阑珊被“烧死”在宫中时,罗网便用秘法探查出来,死的人是本来应该逃亡的积素,那么真正消失的人,就可想而知了。
罗网也不是没有找过赵阑珊这个人,罗网无孔不入,江湖如农家、边境如胡人,到处是罗网的眼线,可天上地下,赵阑珊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世间只有一个人没有“身份”,查不出父母,身世,其来历,对外只有一句“韩国第一刺客”。
流沙的墨玉麒麟。
李麟,墨玉麒麟,偶然耶?巧合耶?
先前,怎么没想到呢。
赵高饮下一杯葡萄酒,唇角勾起冷笑,心中已经织下一张网。
同年,赤练被罗网抓走。
卫庄沉默。
阑珊:“我去救赤练。”
卫庄:“你的价值比她大。”
阑珊:“我只是你的手下,赤练她是韩非的妹妹,我来流沙本来就是为了还韩非的恩,救他妹妹,理所应当。况且你给过她承诺,你就应该做到。”
身为鬼谷弟子不能做的决定,就让她来找必须做的理由吧。
卫庄眯着眼,冷冷地说:“流沙的人,性命属于组织。”
阑珊奇道:“难道我看起来很像去送死吗?”
卫庄:“你有把握?”
阑珊抬头,静静地说:“你不是说过,天下没有我渗透不进去的防御吗?”
其实她没什么把握。
假如他不去的话,卫庄大概要自己去,卫庄并不是这世界上最珍惜自己性命的人,卫庄本人的命,也许盖聂都比他自己更在乎。
外人眼中,渊虹已断,盖聂已败,只有在场的人清楚,盖聂不是没有杀卫庄的机会,但他放弃了。
除了盖聂,这世上若还有一个为了卫庄能不惜一切代价的,那只能是赤练。
她易容,潜伏进去,找到赤练后,正准备带她走。
“许久不见啊,玉姬娘娘安好?”
赵高突然的出现让阑珊心里一颤,但她还是稳了稳心神:“来的人不是卫庄,不知道今次大人钓到我这条鱼,意外否?”
赵高语气平和:“我就是在等你。”
阑珊一僵,赵高继续说道:当年我便知道,死的是积素,却一直寻不到你的踪迹,没有想到,你就是墨玉麒麟。
阑珊心觉自己又被赵高算计了一次,握着拳头:你抓赤练,就为了验我的身份?
赵高:还要请娘娘帮忙办件事。
阑珊:什么?
赵高:娘娘一直侍奉在陛下身侧,想必对陛下的笔迹十分熟悉了吧。此来,是请娘娘写一封诏书送给公子殿下,赤练就会平安出去。
阑珊:赵大人精通书法,随侍在陛下身边又比我久,还用得着我写?
赵高也不多话,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诏书,交给阑珊,阑珊看了以后,问道:“你觉得,扶苏仅凭这样一封诏书,就会自尽?”
赵高淡笑:是以还要劳烦娘娘扮成使者,去一趟上郡宣读诏书,若扶苏不从,杀了他便是,不过娘娘何敢不敢与我打个赌?仅凭这一封旨意,扶苏就会自尽?”
阑珊握着诏书的书颤了一下,没有答话,她也不敢确认。
至于赵高的话,未必有什么可信度,却是唯一的办法了,况且现在受制于人,便答应了赵高的要求,准备前往上郡。
在她走后,赤练问道:“你就不怕她偷偷向扶苏告密?帮他逃脱?”
赵高胸有成竹:“她会怀着真心实意,将扶苏置于死地的。”
随后赵高召来一个侍从:传密信给扶苏公子,就说查到了赵阑珊没有死,她现在是流沙的墨玉麒麟。对帝国危害甚大。
赤练:“你是要扶苏杀麟儿?让麟儿送死?”
赵高:“非也。”
带着仇恨的力量去刺杀目标,比单纯将刺杀当做一件任务来说,必然要更尽心力。
以扶苏的性格,必然会毫不犹豫地铲除她。
若你听到了曾经的心上人再次为了他的国家而要牺牲你的性命,甚至要千方百计地除掉你,你会怎么样?
是夜,阑珊在罗网杀手的监视下,“找到了”溜出去的机会,给章邯传了密信,说了赵高的阴谋,自己准备找机会告诉扶苏实情。届时扶苏和蒙恬率大军来咸阳,章邯也要做好准备。
扶苏帐中。
湘夫人:公子是说,赵阑珊还活着?还是流沙的墨玉麒麟?
扶苏:正是……如今流沙已经成为叛逆分子……墨玉麒麟千变莫名,若是有心筹谋,足以将帝国搅得天翻地覆,朝廷重臣间无法彼此相信……当初有心怜她,请夫人封印了她的记忆,事到如今……必须要除掉她!
湘夫人:公子是想……?
扶苏:可先诱墨家相信她对荆轲之死负有责任,致使墨家与流沙的联盟破裂,也使盖聂同墨家的关系破裂,若墨家杀不了她,再告知其记忆,届时……她必定崩溃疯癫,或自尽,即便没有,也会身心受创,届时夫人将她的性命了断即可。
帐中,一个侍女安然地静听这一切,低垂的双眸,正是易容成侍女的阑珊。
她神色平和地听着,自己过去所爱的人,是如何算计着自己的死亡。
最后,她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悄悄退出,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走到河边,幻化成了从前赵阑珊的模样,她自己从前的模样。
阑珊望着水中的女子愣愣出神。
她从未如此仔细地去易容过。
以水为镜,在确认过容貌和从前一模一样后,她又对着镜子,仔细梳妆,收拾妥帖后,才缓缓站起身。
扶苏正在书房看书,听到有敲门声,便知是来送茶的小丫鬟,沉声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合上,扶苏的眼睛还未离开书卷,只吩咐道:“把茶放在这里,你下去吧。”
可迟迟未传来一声熟悉的“诺”,扶苏这才抬眼,看到一袭紫影。竹简从手上滑落……扶苏僵道:“阑珊?”
阑珊明眸皓齿,摸着手里的剑,笑吟吟道:一别数年,公子可还安好?
扶苏站起身来,声音有些沙哑:“你是来杀我的?这种时候,你不应该把剑架到我脖子上吗?”
阑珊嗤笑一声:“那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威胁,自欺欺人的手段,虚张声势而已。我若真下定决心杀你,即便身在千里之外,也有办法置你于死地,你连影子都不会看清。若心中有顾忌,即便有转瞬可以动手的机会,又有何用?你这么从容地坐在这里,不就是料定我不会杀你?再像从前一样,轻易把我拿下?可惜,重蹈覆辙不是我的风格。”
扶苏:“你来有什么事吗?”
本来是有事的,阑珊想,可是不想说了。
阑珊:“知道你中了狼毒,以为你要死了,没想到你活得挺好,真是让人失望。我走了。”
扶苏:“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阑珊:“不知公子可还记得一炷香之约,如今可还算数?”
扶苏:“你那时候说,即便有一炷香,你也逃不过秦国的追捕。”
阑珊:那时逃不过,总不会今日也如此不济。
扶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阑珊轻笑了一声,道了句公子保重,便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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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一前一后收到了两个消息。
先是赵阑珊的密信,然后是公子自尽的消息。
在传令官面容和声音掩盖下的赵阑珊,念出了那封诏书:
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秏,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
扶苏跪在地上,眼中含泪:父皇他……还是对我太失望了……我也想做得更好可是我……
他二话不说就要拔剑自刎,蒙恬在一旁拦着急劝
阑珊满脸冷漠,知道殷红的血液溅到她脸上,她才好像突然回神一般
鲜血在他的白衣上溅起了朵朵红花。
阑珊最后看了扶苏一眼,而后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