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柳山寨和义军大营相继被毁,义军再无处安身,众首领商议后决定一边行军一边寻找新的驻扎营地,为营救二圣做好准备。如此义军一路向北,一连行了三日,来到一个叫做平安镇的地方,镇子看起来颇为富庶,只是经历了金兵的洗劫,街道之上已是满目疮痍,昔日的繁华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了。大部分百姓都已逃难避祸去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的穷苦人家,众人看到此情此景,无不叹息。他们把有限的钱粮分给百姓,又到镇子里找了些空房杂院,如此几千人马得以暂时安顿休整。次日一早,白云龙就带了几名精干的手下乔装出镇打探金兵和东京的消息去了。张,虞,楚,笑不敢疏于防范,在小镇四周加强了戒备,谨防金兵来犯。
这一晚,虞允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绪烦乱之下,便起身出来散步,刚走出没多远便见前方一处废弃的首饰铺子透出着微弱的灯光,允忠见此情形不由地心生疑惑:“何人三更半夜还在忙碌?”好奇心驱使,他便走过去一看究竟,铺门紧闭,虞允忠推门而入。只见铺子里不是别人,正是义兄张保儿,他见允忠突然出现,赶忙把手中的一件物事藏在了袖口里,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允忠见状已猜出几分,便笑到:“大哥手里藏的什么宝物,让小弟看看。”说着便去夺那物件,张保儿左躲右闪允忠仍是不肯罢手。张保儿见躲也躲不过去,又怕损害了那物件,只好说道:“好兄弟别抢,哥哥给你便是了。”虞允忠接过来一瞧:“原来是一个金簪,簪头镶嵌着一块翡翠,雕刻成孔雀翎的形状,甚是精美。原来首饰铺里各种雕刻,打磨之类的工具非常齐全,张保儿早年工匠出身,对这些工具自然不陌生,他趁着夜里得闲便在这里做了一只翡翠金簪,准备送给心上人的。不料被允忠瞧了个正着,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允忠笑嘻嘻地接着道:“大哥做这姑娘用的饰物意欲何为?莫不是送给心上人的?快跟小弟说说,嫂嫂是哪一位小姐啊?”其实允忠早就看出张保儿和柴玉翎情投意合,却仍是故意调侃他。
张保儿略带羞涩地道:“小弟莫再明知故问,这簪子确是为玉翎姑娘做的,再过几日便是她的生日,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望小弟先为我保守秘密。”允忠听罢也不再难为大哥,他又仔细瞅了瞅那簪子,见它闪闪夺目,已完成了八九成,心想:这簪子做工如此精致定是费了一番心思。于是便小心翼翼地递回了张保儿手里,接着道:“好吧,大哥,小弟在此祝你和玉翎妹妹终成眷属。”张保儿接过簪子,与虞允忠相视一笑,便不再多言接着打磨了起来。虞允忠也不便打搅,稍作停留,便独自踱出了首饰铺。
此时街上甚是清寂,更不见人影灯光,凄凄的月光之下,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此番情景,虞允忠不由生出几分惆怅:看到张保儿与柴玉翎,他不由得想到自己与公主的感情,不知将来能否完满?眼下自己壮志未酬,报国无门,而公主又身负国仇家恨,怎能兼顾儿女私情?一时之间心中尽是茫然……
几日下来,虞张楚笑也与镇上的人渐渐熟络起来。恰好镇上有一户大户人家李员外家房屋甚多,于是便搬到了李员外的宅院中处理军务。这一日,几人和清英公主正在前厅渺烟阁商议抗金机要,一名侍卫奔进来通报:“禀报将军,白副将打探消息回来了。”
“快请!”张保儿身子一震,用力拍了下桌子,连茶盅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是。”
厅内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厅门处,不多时白云龙携几名部下急匆匆走了进来。他一袭白甲,脚步轻盈如风,神色间却略显凝重,一进厅门便单膝跪倒拱手道:“见过公主,张副指挥使,在下已打探到确切消息,东京城出了剧变,那金人甚是狡诈,一番敲诈勒索之后拒绝议和,竟然挟持了太上皇和皇上北上,一同被掳走的还有皇室贵卿及朝臣三千余人,再加上汴京城的百姓共有十万之巨。此乃我大宋开国以来未有之浩劫呀!”
众人一听均是大惊失色。公主听闻更如五雷轰顶,她眼圈立时变得通红,双唇微颤,一个箭步奔上前去失声道:“白副将可曾打探到我父皇和皇兄现在到了何处?”
白云龙不敢直视,躬身说道:“以金军的行军速度想必已行到河北境内了。”
虞允忠见公主焦急万分,赶忙上前劝慰:“公主莫急,我等所在的平安镇在真定府境内,金人定然还没过真定,我们即刻率兵前去营救。”
笑孔丘此时也起了身,他拂了拂手中的扇子,缓缓地道:“虞兄弟莫要乱了阵脚,金军此番定然重兵押送,况且河北境内官道都在平原之上,若冒然迎敌,又无地利,恐无胜算,我等还须从长计议。”
张保儿道:“末将深知公主殿下心系二圣安危,不过笑先生之言也确实不虚,我们还是应当制定详细周密的营救计划,再依计行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公主殿下,据我所知,真定附近一马平川难于伏击,况且此时敌情不明,我们不如先去保州一带寻觅适于伏击的险要之地,同时派白副将回去探明敌军的虚实,一路监视跟随,这样才可知己知彼,大大增加我军之胜算。”说话之人声音粗狂,正是楚狂人。他虽不是河北人士,但已在河北落草多年,对河北的情况了如指掌。
清英也不是鲁莽之人,她定了定神,言道:“张将军和楚头领言之有理,我也是一时关心则乱。此次营救二圣非同小可,还望各位鼎力相助。”
众人纷纷点头,虞允忠道:“公主切莫忧伤过度,保重身体要紧,两军尚未交战,怎能轻言胜败?”
笑孔丘接着道:“虞兄弟说得有理,古来出奇制胜的战役不在少数,依我看,我军尚有三成取胜的把握。”
清英听罢,心绪稍加平复,点头称是。
如此,白云龙携几个部下施展轻功一路向南打探金军最新的动向,其余大队军马分成两部,一部听从张虞二人调遣行在前面,另一部由楚笑率领押运着粮草紧随其后,两部兵马一齐朝保州方向进发。允忠见清英忧心忡忡,不愿让她骑马颠簸,特意安排了一辆马车让她和玉翎海棠三人同乘,三个女孩子家相互照应,聊天解闷,自然会好些。一连三四日,义军一边赶路一边寻找适合伏击金军的地点。
这一日,天气突变,空中阴云密布,不多时下起了磅礴大雨,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初现的暑气一下子就没了。道路泥泞不堪,义军只好支起帐篷,就地歇息。雨过天晴,大军继续行进,虞允忠见清英几日来一直少言寡语,神不守舍便上了马车同两姐妹安慰于她。大约行了十余里,忽听到不远处一阵骚乱,紧接着传来几声清脆的嘶鸣声。清英自幼习马,早年在宫廷里阅马无数,闻得此声,便知此马定非凡品,不禁好奇心大起,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大道的一侧的岔路上几名西夏装束的汉子正欲制服一匹通体红棕色的高大马匹,那马甚是桀骜不驯,连连清啸,几人合力仍然奈何不得。突然间那马挣脱了缰绳竟朝义军队伍这边冲撞而来,玉翎和海棠吓得失声尖叫。正在此时,一个娇小的倩影飞了出来,如同一道白色闪电一晃而过,众人定睛一看已有人骑在马背之上,她素衣飘飘,面如桃花,骑在马上英姿飒飒,却不是公主是谁!
原来公主见那宝马冲撞而来,一时好胜之心大起,一个纵身飞上马背。只见她拉住缰绳那马不得不改变方向,撒开四蹄在原地上蹿下跳,想将公主甩下马来,公主骑术何等精湛,她虽不及男子那般健硕,却善用巧力,怎会被轻易甩下?众人心里一根弦无不绷得紧紧的,生怕公主摔下马来,却无奈又近前不得。那马狂躁了片刻见没有效果,便向远处飞奔而去。众人见公主骑马跑远,无不惶恐,追在后面大呼小叫,怎料那马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虞允忠大急,当即跨上一匹快马,正待追去,忽见远处一人一骑飞驰而回,正是清英公主,虞允忠惊魂未定,公主已奔至近前,勒住缰绳那马便停了下来,显是已被驯服。公主笑靥如花,一脸得意,竟如孩子般烂漫,一时已忘却了许多烦恼!允忠站在一旁痴痴的望着公主,胸中虽然欢喜,却多了几分怜惜:若没有战乱,清英每天都这般高兴,那该多好啊!
只听得清英对那几个西夏汉子言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何处得来的宝马?送往何处?”
那几人竟听懂了汉话,他们见公主身手不凡早已怔住。只有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上前答话:“我等是西夏来的马贩,几个月前买得一匹产自西域的宝马,此马奔跑起来疾如闪电,又浑身赤色故名曰“赤电”,要是女侠喜欢就算小的们送您的礼物,请您笑纳!”
还没等公主说话,笑孔丘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抢着说到:“大胆小子,还不如实答来,那马是不是送给金人的?”
那几人一看笑孔丘轻易猜到他们的目的,自是心生胆怯,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语无伦次,不多时便纷纷跪地求饶。
公主微微一笑,已明白笑孔丘用意,她朗声说道:“你们几个起来吧,本姑娘念你们献马有功,暂且饶了你们。”说罢丢过去两锭金子。又冷冷地道:“你们拿着金子赶紧回西夏去吧,要是再让本姑娘看到,定不轻饶!”
那几人千恩万谢,拿了金子,一溜烟便向西北方向去了。群豪见状,尽皆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