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抬起臻首,用手仔细地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一双水眸认真的注视着眼前人,整个眼里只容得下一个人,仿佛是想要将眼前人的模样都刻进于余生里
如此,良久。
江有汜看着眼前人深情而又专注的样子,一双眼睛不由得失了神,不应该动的心,仿佛也软成了一滩水。他微微俯身,用手抚上写意的脸。
两人沉默着,只余下目光里的深情。
良久,写意开口轻念,
“春日游,杏花开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予,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一字一句,字字深情,却声声如啼血,“当时年少,许下的诺言,便也都不做数了。”
说罢,写意退开身去,泪水却流的越发凶狠。却强作坚强,然而始终遮掩不住声音里哽咽的颤抖,“妹妹仰慕殿下已久,如今在家中日日学礼仪,只待下月初十,便可作为殿下新妇。”
江有汜见她将称呼改成陌生的“殿下”二字,言语之间,尽是决绝之意。
是的,苏家小妹苏诺诺嫁予他为妻,写意嫁予顾式,本就是他预料之中的事,得到写意的青眼,也是计划。而他今日来,本就是半带安抚,半带叮嘱。
假意安抚,告诉他,即使你另嫁,我另聘她人,我也只心悦你。
真意叮嘱,叮嘱她帮他拉拢只忠君上,不涉党争的顾式。
然后许诺,等我以后君临天下,便百里红妆,聘你为后。
然而,看着眼前深情而又决绝的人,江有汜心中钝痛,原本应该说出的话,都堵在喉咙边,只是低哑着声音问道:“都不作数了么?岁月可期,白首不离,就因你一声不作数,便就当它不存在了么?嗯?”
可却是忘了,这本是他一手布置的滔天谎言。
每说一句,江有汜便像写意逼近一步,直至将她逼至墙角。
写意抬起小脸,“殿下,那些许诺,永矢弗谖。”
轻轻抬起手,描上他的眉眼,“那些承诺,永远在锦娘与殿下的回忆里。”
说罢,写意笑道,“年少的锦娘,是有汜哥哥的,永远都是。”
“只是十日之后,锦娘将要嫁作他人妇,有汜哥哥亦要娶诺诺为妻。”
说罢,写意不舍地放下描摹他眉眼的手,退开身子。“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惟愿君与君妇赤绳永系,白首永谐,花好月圆。”
“欣燕,尔之”
江有汜看着眼前挂着泪痕的笑颜,心如刀绞,不知怎的,该说的话说不出来,满心狼狈,怔忪着。只能看着眼前的人生疏的欠了欠身子退出房去,他久久的立在那里,眼睛里晦暗不明。
那个跟在后面不离不弃的小尾巴,仿佛理她越来越远,或许只如她所说,那个全世界只是江有汜的锦娘,从今以后,只活在江有汜的回忆里。
在外面等待许久的晴娘,看着自家小姐的红眼眶,叹了口气,吩咐车夫准备回府。
看着写意靠着马车小憩的模样,寄在她意识里的介子兽小七,再也忍不住地问,“阿意,你来到这个地方,真的是来报复的吗?”
那个江有汜,分明就是宿然大人。小七记得刚刚写意的眼神,那眼里满满的深情与爱意,不似作假。
写意轻轻地笑了,在脑海里回复小七“傻子,什么东西装不出来啊,你好歹是介子兽,那些宿主怎么做任务,你不晓得的吗?”
说罢,又轻轻感叹一句,“智障小七。”
小七炸毛,写意可以想象到一只爆炸的小七,大概就是像她在某一个世界里看见的一种生物,嗯,叫什么河豚来着。
“不过,我确实不是来报复的。如果只是为了报复他而再轮回十八次,那就太不划算了。”
“当然,报复也是其中一个目的。”
“我是来,爱他的。”
“卧槽!你特码是来爱他的就这么虐他,那你要是真报复,那宿然大人不就只剩下渣渣了!”智障小七表示不能理解。
写意嘴角笑意更深,闭上眼睛,看着脑海中上蹿下跳的小七,唇瓣轻启,吐出两字,“智障。”
“······”
有种白莲花进化成黑玫瑰的既视感肿么办?!
鼓鼓的小七像是被扎了针的气球,在那里满天乱飞。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小七装模作样的把爪子支在不明显的下巴和脖子交界处,细细地打量自家主子,写意一番小憩地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其实要说写意重回旧地只是为了报复宿然大人的无情,小七并不是全然相信。因为作为陪伴写意数万年的介子兽,小七实在太了解她了。
其实写意之前除了养了小七之外,还格外喜欢一只火烈鸟,只是奈何那只鸟的性子太烈,不甘于只是被困于一方小小的天地就为了陪伴一个小女孩,于是它后来弄伤了这个小女孩逃了出去。
后来这个火烈鸟又被抓抓了回去,写意不解气的装模作样地惩罚了它,却还是忍不住心软地替它疗伤,并将它放生到它喜欢的一方世界的辽阔大漠里,看它在向往的世界里意气风发,眼睛里都是欣喜,或许还有一丝被掩藏了的悲伤。
这样一个心软的女孩,是不舍得真正去伤害对自己重要的人的,即是被伤害的遍体鳞伤,也会微笑着帮助那些人达到他们的大圆满的。
小七实在想不出来此行写意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它会一直陪着这个灵气善良的女孩,尽它所能保护她。
几日后,国公家大小姐的婚事已经准备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过几日新嫁娘被兄长背进红花轿,达成这一桩外人看起来的圆满。
苏凉靖看着府上各处挂的大红绸,心里万般不是滋味。走到写意的莲院之前,苏凉靖微微皱了皱眉,大步踏了进去。
这边写意得到了晴娘的传报,立刻就跑了出去,像一只金丝雀一样扑进了来人的怀里,把头扎进苏凉靖的胸膛,“哥哥!”
苏凉靖无奈的揉了揉写意鸦色的头发,“都要做新妇了,还没大没小了。”话语之间,尽是宠溺。
“哥哥近几日赖在了京畿大营里,若不是今日锦娘唤你回来,怕不是哥哥都不晓得妹妹要成亲了罢!”写意不满地娇嗔道。
苏凉靖心疼地瞧着眼前一副小女儿模样的妹妹,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屋子里,“我怎会忘了你,你成亲,哥哥自会回来,帮你在夫家立威的。”
两人坐在屋里的小几旁,话了许多家常。主要是写意在说,苏凉靖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