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帝君雁回睡了两日总算是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查伤员。
见伤员数目暂时没有增长舒了口气。
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继续回南荒去降雨。
刚出了自己的营帐,凤凰天生耳力超群,就听见不远处的交谈声,“帝君好像没有那么厉害啊。”
“不过是出身好,说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祥瑞,我看不如说是霉运!”
“天天弄个破结界在那挡着,还说外面什么什么样,我看他不会是害怕打仗吧!娘们儿唧唧的。”
雁回忽然不敢出去了想要躲回自己的营帐去,害怕那些话。
“兄长……”
雁回猛地抬头,看见面前的人,勉强笑道,“阿止,怎么了?”
风止看着他道,“兄长又要去降雨了吗?”
雁回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风止咬了咬嘴唇,继续道,“兄长,把结界打开吧。”
雁回看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阿止……”
“放他们出去吧,既然他们不愿意留在这,就让他们走吧。”风止话说的很急,像是怕慢一点就会被兄长堵回去一样。
“不行,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
“兄长……”
风止没再说话因为外面的结界又开始嘶鸣了,这是人族来犯的警报,她看了眼四下盯着这里的目光,有嘲讽,有不屑。
一时间千万种滋味涌上心头。
从来都没这么丢脸过,她甚至觉得那些目光像是要活剥了她外面这层皮了。
避无可避。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了,说到底兄长比她更难。
轰隆一声巨响,她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都抖了几下,险些没站稳。她回头看见刚才那些还站着说风凉话的伤员被震倒在地上,头一回忽然生出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思,一旦这种情绪甫一出来便如那燎原的野草一般。
她心里面生出了写阴暗可怕的念头随着那些野草一起疯长,有些阴暗的痛快。
忽然她看见,雁回跑到受伤的人边上,去把人扶了起来,风止看见了犹如一盆冷水兜头罩下,她低下头去蚊子似的低声道,“我去看看。”
说罢转身便恶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结界处被一群道士撕出了一个大口子,无数人循着洞口冲了进来,洞口处一只小苍鸟如同蜉蝣撼树般拼尽全力的去抵挡那些人。
那么小的一只鸟竟然也挡住了好些人,生猛无比的直往人面门上抓,凡是被他抓住的不是脸上少块肉就是瞎了眼睛。
巴掌大的鸟儿愣是扑出了佛祖座下金翅大鹏的架势。
人群中一把长矛划向那只鸟,风止眼疾手快一个灵光罩子罩上去,伸手一捞拽进怀里,那小鸟周身被灵光罩成了个球,风止单手托着他,像怕吓着他似的道,“快些走吧,没人能伤的了你了。”
小苍鸟似是听懂了了她的话,却是不想顺着那灵光送的方向走似的,死命挣着,嘴里不断的发出呜咽似的哀鸣。
大战在即。
风止不去看那鸟,凝神化剑,挥出去便如刀斩青丝一般人头落地,她终于明白了师父讲经时说众生如蝼蚁的说法。
身后是臣民杀红了眼如同无间地狱中恶鬼般嘶吼的叫好声。
身前是人族的刀枪剑戟,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如同被众多浪花捧起的那一滴水,放手时便是粉身碎骨,没有路了。
风止不是自己站出来的,她只是被硬推上了阵前的,没有一丝一毫是她愿意的。
营帐最外围的密林里,风止像是刚从血泊中捞出来一样,一身黑衣上下被浸的湿透了。
她单手撑着大树喘着粗气,手中的剑上的血顺着剑锋一路向下汇进了地下,血水没一会就在地上的土坑里聚成了一滩。
太阳照下来竟然隐隐能看得见血水聚成的洼里有隐隐戳戳的彩虹。
辛卯离着老远看见了她一个人待在那。
离远了看一个一个竖着高马尾穿着一身黑衣身材单薄的少年,一手摇摇欲坠的拄着剑。
像是一张纸,戳一下就破了。
辛卯有点恍惚的想起自己头一回见到风止的样子。
擒云峰上一个穿着大红色衣服舞剑快如烈火般的身形,收式时刚好天边第一缕日光透来。
红日当空,那人走过来,一张稚嫩而生机勃勃,红扑扑的脸蛋儿,她笑着朗声道,“你就是兄长指给我的应龙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辛卯回过神来,闭了闭眼睛,跑过去道,“殿下,你怎么跑这来了?”
风止抬眼看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摆了摆手就要往地上坐。
辛卯一把拉住她,“殿下,你怎么能往这坐呢,你等着我给你拿个垫子来。”
风止实在太累了一屁股坐了下去,“算了辛卯,你别忙了。”
辛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可能有点怀疑眼前的风止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风止靠着树打坐,施了个洁身咒,舒了口气,睁开眼看了下自己身边的两个侍从道,“庚寅,兄长呢?”
庚寅似是嫌弃她一屁股坐在泥巴上了,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了又憋回去了,嘴上不说却还是说话带气,没好气儿道,“回南荒降雨去了。”
辛卯皱眉道,“君上不是马上就有天劫了吗,怎么还回去降雨?”
庚寅瞪她道,“不然怎么办,你替他去啊?”
“你这娘们儿怎么说话老刺我,我是杀你老子了,还是抢你男人了?!”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这一天还有完没完,风止脑子里一团乱麻,忍无可忍的吼道,“你们不要再吵了!”
风止和辛卯、庚寅还没化形前便一起长大,她又是个性子温和的人从没对谁大声说过重话,永远都是不急不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这句话一吼出来自己先吓了一跳,风止连看都不敢看她俩,急匆匆做贼似的低声道,“我去人族那边看看,你们先歇着吧。”
说完转身就跑。
辛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去看庚寅。
庚寅使劲翻了个白眼,恨不能拿眼皮夹死她,“看我干嘛,让你歇你就歇啊!”
人族也没比神族好上多少,妖魔鬼怪全都四散在街头,一众除魔卫道的修仙道士也胡乱的混杂在其中,蔫蔫的拿着被血和泥沙弄脏的拂尘勉强维持着自己残存的端正。
风止给自己换了个男相易了容貌,背着个快赶上自己高的大药箱子去救人。
伤员少的吓人,最多不过是手上因为使兵器被磨出了茧子和走的路太多被磨出了血泡。
风止自开战以来就时常以这副容貌出去扮做医者救人。
此时看着地上被蒙上白布的尸体心里一阵恶心自己,自己杀完了人又跑出来装样子去救人,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还是为到底了救人。
她就这样满心心事的站在那些尸体边上发了愣。
“公子!公子?”
风止知道在叫自己猛然回神道,“怎么了?”
叫人的是个年轻尚轻的妇人,见他回神,才继续道,“公子你就是秦大夫吧?你能不能给我相公看看?”
风止看见那妇人的相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到底是个什么病啊,脖子也太细了,细的比小儿的手腕一般。
后赶上来的辛卯和庚寅也看见了这一幕。
辛卯低声道,“我嘞个娘哟,这脖子能顶的住脑袋吗?”
那妇人明显听到了这句话,满脸菜色,眼眶通红,“公子,你说句话,这还有的治吗?”
风止刚要说话,那躺在破席子上的男人回光返照似的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裳死命喊道,“疼啊!”
那男人使劲抓着胸前像是要把自己的胸口抓烂了才肯放手似的。
风止一把扣住那人的手,去看他胸前,这一抓顿时吓了一跳,这人胸前**竟然变成了两个肉坑,坑里面有什么珠子似的转动着。
庚寅呲牙咧嘴的看着让人极其不适的肉坑道,“这是……眼睛?”
她话音刚落,那男人又开始挣扎了起来,发出凄厉的吼叫,那“眼睛”竟然慢慢停了下来盯着风止看了一眼。
风止吓了一个哆嗦,手上一松那男人身上没人摁着挣开跑了出去。
那人一跑,那细长的脖颈如同瓜蒂一般不住的在空中摇晃着扭动出一道道诡异的弧度。
风止急忙追出去,眼看着那男人冲出了巷子口直接撞上了一匹疾驰的马身上。
这一撞直直的弹飞了出去,再落到地上的时候那细细的脖子终于不堪重负断了。
因为恐惧和疼痛而瞪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风止的方向,大张的嘴巴里淌出鲜血出来,仿佛是要继续喊着方才没喊完的痛。
马上的士兵被这人蛮力一撞,直接从马背上被掀翻了下去,滚在地上好半天爬了起来,刚站稳当了看清了那脑袋分家的尸体,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是你走路不看路……我……我刚才明明都已经把马停住了……”
风止也看见了刚才那马离着那人还有几尺远的位置堪堪停下了。
围观的人群道,“这人怎么这样?”
“明明就是你撞的,杀了人还不敢认。”
“当兵的了不起啊,真是……”
辛卯骂道,“放你妈的屁!你们他妈瞎啊!看清了吗就往人家身上扣屎盆子!”
庚寅不紧不慢的文绉绉道,“这人的脖子是分明是自己折的,马跑的再急也不至于撞断了。”
风止没说话,她看见刚才那人身上的眼珠子又转了起来。
她看了眼那人,想要冲上前去。
却见那男人自己没了脑袋的身体自己爬了起来,那被撕开的前胸上肚脐眼的位置长了一张嘴,一张一合接着手向上摸到了自己的断颈处,嘴巴长大似是不可置信接着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
周遭的人群顿时如鸟兽般四散。
风止想都不想飞身上前,掌中一个诀放出来拍在他后心处,接着如同幽灵绕在他身侧一周飞快的封了他周身大穴。
那具尖叫的尸体晃悠了一下终于倒下了。
那刚才被自己相公吓晕了又醒过来的妇人手足无措的跑过来。
风止脸色苍白的看着她,“夫人,节哀。”
妇人跪倒在地上道,“公子,我相公他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风止道,“他已经死了,并未说话,您看错了。”
那妇人猩红着双眼道,“不,不,我不信,他刚才嘴巴一张一合是在叫我,他在叫我!”
风止道,“夫人您看错了,他的头已经断了,这不是他的嘴……”
那妇人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一把揪住风止的衣领,“是你对吧,你把我相公封住了,你快让他出来,你让他出来!”
辛卯平日里虽然和风止说话随便,没大没小的习惯了,但见风止这样被人抓着打骂也不还手,登时大怒,“我还没见过比我还不讲理的娘们!你这婆娘!你男人头都掉了,已经死了!”
风止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是该对辛卯对自己定位的准确性而感到欣慰,还是该想想用怎么能不伤到那妇人的力道把她拉开。
可怜庚寅一个文职干部,上前一手刀挥在那女人后脖颈上,接着高贵冷艳的冲辛卯翻了个白眼。
……风止总算松了口气,“辛卯你去把这人送回家吧。”
辛卯难得乖巧的点了点头,继续道,“那这尸体呢?”
庚寅看了眼风止的,“殿下,烧了吧。”
风止低头没回她,再抬头道,“我去别处看看,得这病像是被人下咒了。”
庚寅道,“我跟你一起去。”
辛卯道,“殿下,你不带我啊?”
这话说的可怜兮兮的,风止揉了揉太阳穴,“我在此处等你,你快去快回。”
说完话就看见辛卯利索的把那妇人甩上肩膀扛起来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不过一眨眼就又回来了。
也不知道把那女人甩大鼻涕一样扔到哪个沟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