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人间说的那句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那句话有一半是错的。
风止那天的惊天一跳果真被那个贵人看对了眼拉回皇宫去了。
但为什么说有一半是错的呢?那是因为她准备的不够充分,她跳进了林逸之的怀里……
林逸之也确实跟她看对眼了,但……不是那种对眼,是那种确认过眼神,你是我想杀的人的那种对眼……
风止被五花大绑的送进了东宫里。
她沉痛的想着,反正自己死不了,只要林逸之不把自己撵出去,随便他想干嘛都行。
林逸之刚把风止抓进东宫两日,就被他爹派去和南方那个遭了旱灾的国家领兵打仗去了。
风止就成了个无人问津的灰色人,也没人敢指示她干活,毕竟她一个大活人敢青天白日跳到太子殿下怀里去。殿下还把人留在东宫,什么处置也没下,这万一谁惹了她,太子殿下生气了可怎么办?
也没有什么人敢跟她搭话,大家一致对她装瞎。
好在她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每日去东宫的青荇斋里抄佛经,闲的时候就掏出无妄灯来跟兄长说说话。
唯一遗憾的就是兄长不能回话。
就这样过去了三年。
林逸之班师回朝了,无妄灯里的魂焰也终于旺盛了起来
在人间的第一个新年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兄长在擒云峰上和她一起放灯,兄长说她想要个妹妹。于是一万岁那年风止选择做一个女人。
在人间的第二年里,她救了林逸之那个在人间的娘一命,阴差阳错被封了个便宜太子妃。
她觉得自己捡了个便宜,前前后后的有人喊她“殿下”,看着跟擒云峰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多少有些逃避现实,勉强忽悠自己还待在家里。
在人间的第三年,林逸之快要回来的时候写了一封信给她,问风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风止实在是想不出对那个捅了她数百剑的国家里有什么想要的。她想到了福泉山上的那棵树,随手写了上去。
没想到那棵树还真被林逸之找到连根挖了出来,请了一大堆的道士小心翼翼的护着送到了东宫,给它重新安了家。
风止那天那天摸着那棵见证了自己一次生死的树,恍然想起之前桩桩件件的事,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真他娘的命大。
林逸之回来的那天晚上,派宫人递了个同心结过来。
风止看了半晌冲那个对着自己干瞪眼,等着回话的老公公说,除了觉得这么一根红绳子把自己缠成这样挺想不开的其他什么想法都没有。
她依稀记得那天那个老太监离开的背影分外的安详,那天晚上宫外的唢呐吹的也很嘹亮……
从那天起,林逸之就没再派人来过,只是时不时的风止能感觉到自己在抄佛经的时候,在树下乘凉的时候或者是在院子里舞剑的时候总有一个人在偷看自己。
神族相貌个个的出挑,这里面又以凤凰,应龙还有九尾狐最为出挑。
风止知道自己长的好看,也知道了些林逸之的心思,更知道自己心里很明了的不喜欢他。
这一日风止又像往常一样卯时早早的醒过来,洗漱完毕后,拿着一旁掉在地上的狼毫笔丢进笔筒里。
“咔”的一声狼毫笔和松木制的笔筒齐齐裂开了摊在桌面上。
风止捻了捻手指并不觉得是自己力气太大造成的,此乃是今日有大事要发生。
可能凤凰天生不凡连老天爷有时候都不想让她太没面子。
那天还没过午时,那位一直安静的像死了一样的太子殿下忽然派人传信来说老皇帝龙驭宾天了。
风止看着眼前这个颤颤巍巍的等着回话的小太监。
自觉不能让人家年纪轻轻的就断送了前程。
斟酌了一番道,“恭喜太子殿下可以登基了。”
那天的小太监离开时的背影分外安详,宫外的唢呐声彻夜未眠……
下午的时候林逸之亲自来了,对风止说让她和自己一同去皇陵为他爹下棺。
那天林逸之坐在步辇上,偏头看着风止,轻声笑着道,“你还是那么好看。”
风止诧异的转过头去看着林逸之。
她虽然和东荒有世仇但东荒祖训可是四荒里面最严的。
他说这句话理应不是这样脱口而出的。
林逸之偏头看着她道,“我都知道,姐姐都同我说了。”
风止仔细的看着林逸之的脸,试探的喊了一声,“有苏逸之?”
有苏逸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神色温和的笑着应道,“嗯。”
风止顿了下,“是我让裴寒山改的你的命数,你要找我泄愤,我不怨你。”
他看着风止,眼睛里面有些悲伤,却依旧这样笑着对风止道,“事出有因,这是我的劫数,你没有错。”
步辇离着皇陵越来越近了,有苏逸之看着前方突然道,“咱们两个肉身死的时候也都会埋在这里……真好。”
风止听着他的话,没有出声,她不太明白人间的情爱,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来无影去无踪,看清楚来处和归宿的一场风。
总是摸不清头脑。
她没法去回应他,不管是凡间的林逸之还是东荒的有苏逸之。
情之一事,终归大梦一场,早晚要醒的。
雁回当年被退婚后,彼时年纪尚幼的风止问过他,兄长恨不恨东荒?恨不恨有苏青泽?
那时候的雁回还没有人神大战时的满脸倦容,一身的疏阔男儿气,磊落的让人看一眼胸中便敞亮。
他那天摸着风止的脑袋,笑着道,“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手摸在脑袋上的温度散了,那句话还刻在她心上,像是广袤无垠的沙漠上矗立的一块通天石碑,字迹已经模糊了,那种平和淡然的态度却早就扎根。
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当初那个意气用事的小凤凰好像离她越来越远,她活的越来越像兄长了。
就这样又稳稳当当的又过了七年,在人间已经有十年了。
风止一万零九岁了,最喜欢独自坐在那棵已长成参天古木样子的银杉树下。
那一年到了暮春,天边脏黄色的阳光投过蜘蛛网网似的云彩扔到她身上,满目的杂花朽树,她在如锦的春华绿树下坐着,一片银杉叶在风的多般阻挠下就这样落下,在她的肩上默默欢喜。
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
无妄灯里的魂魄已经亮了起来,开始有了活人的气息。
有苏青泽来看过几次告诉她说时候差不多了。
第二日风止给已经当了皇上的有苏逸之以皇后的身份上了奏折,正宫多年无所出,自请降罪去皇陵守墓。
他送了她一个护身符。
风止仔细的看着那个他咬破手指也不知道画了多少遍才将将能看出护身符纹路的符咒叹了口气。
有苏逸之这具肉身不比九尾狐,血并无甚驱邪功效。
却还是带在了身上。
她走的时候给那棵杉树裹了一圈厚厚的棉被,拍了拍树干,哥俩好似的道,“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磨吧!过个万八千年我再来看你!”
那棵杉树在风中摇晃不止掉了风止一身的银杉叶子。
皇陵里比宫里更空旷也更孤寂,这里甚至都找不到个愿意和她说话的人。
所有的下人都只是尽心尽力的离她远一点,身为皇后数年无所出是极为不详之兆。
风止本就话少,如今更是连嘴都懒得张了。
她在宫里待着的时候最喜欢坐在那棵银杉树下睡觉,难得的踏实好梦。
到了皇陵她就没再睡过几个安稳觉。
日日从早到晚的睁着眼睛盼天黑又盼天明。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无妄灯里雁回的魂焰终于成型了。
风止每次说话的时候那艾青色的火苗多会慢慢悠悠的抖动着。
像是很多年前雁回在擒云峰听着风止冲他唠唠叨叨的说擒云峰的其他几个峰主今天又怎么戏弄她了,雁回在一旁憋着笑一脸无奈点头的样子。
风止想了想她之前居然是个话那么多的小凤凰。
大功告成的那一天正赶上羽民国的浴佛节,万民同庆。
风止带着无妄灯爬上皇陵里最高的那座塔,看着天上那成千上万的孔明灯。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想起来之前她拜托裴寒山让有苏逸之要生在战乱频发之地。
这羽民国也未免太过太平了,除了前些年和屠翼国的交战别的一点事都没出过。
她正想的出神,忽然见天上数十颗信号弹齐齐炸开。
接着天上的孔明灯纷纷被击中,四散落地,甫一落地,便燃起熊熊大火。
风止连忙站起来护着怀里的无妄灯跳下了塔。
她急忙去找皇陵的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