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醒的时候整个道观里什么人都没有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张开嘴想要清清嗓子,却先咳出一大口血来。
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成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依旧是黑色的长袍。
风止试着起身,浑身上下却在提醒着她昨晚的事并不是一场噩梦。
她胳膊肘撑在地上手支在墙上爬起来。
她看了看那把兄长给自己打的神剑,忍着胸口的疼,捡了起来。
她没有下山,她拄着那把剑一步一步的爬上了山。
找到了那棵昨天被她贴了定神符的树。
她拍了拍树干道,“昨日你想拦着我不要我下山对不对?”
那树一动不动的站在风中。
风止吸了口气,“我死在你的树下,你一定可以修炼成神。算是报恩了。”
那棵大树忽然开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风止凄凉的笑了笑,没有丝毫犹疑橫起剑锋一把朝脖子抹去。
她倒在了那棵树下。
血不断的从她脖子里流出来,这一次不会再有一只鸟为她飞来了。
这样应该就能死了。
风止闭上眼睛。
大股大股的血液从身体里喷涌而出,身上渐渐凉了下来。
迷迷糊糊之间,脖子上的骨哨似是被什么东西举起来,浸在她的血里面,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哨声。
她失去神智之前,耳边响起两个熟悉的声音,“卧槽,这个喷血的是个什么玩意?”
“你瞎啊,是小殿下!”
“她是不是要死了?”
“你要是继续磨叨下去,她都能去轮回了。”
风止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床上,床前空无一人。
脖子被一大块白布裹了起来。
屋子内的桌子上有一面镜子。
她拿了起来,镜子里面出来了辛卯的脸,“殿下!我跟庚寅那个狗娘们儿回擒云峰了。你现在是凡人,我不能在你身边待着。我给你做了点吃的,桌子上的箱子里有庚寅给你留的东西。您自己多保重!”
说完话镜子就在风止手心化作了一堆粉末,继而烟消云散了。
风止看了眼一旁的大箱子,打开里面是一盏灯。
风止顿了一下,这是她封印在擒云峰的无妄灯。
一边的纸条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字,“帝君残魄尚在灯中,殿下万勿珍重。”
是庚寅的字。
风止手拿着纸条手不住的发抖,看着灯中那虚弱的漂浮的火苗。
她小心的握住那盏灯,把头埋在胳膊里趴在桌子上,右手抓在自己后脖颈上的衣服上,松开反复轻轻的拍在自己的颈子上,像是有人在安慰自己一样。
终于忍不住闷声哭了起来
“兄长!我怎么办啊?兄长!”
她哭了很久最后擦干眼泪,把无妄灯揣进庚寅留给她的乾坤袋里面。
她有了活下去的指望,兄长还在一边看着她,她还不能死,世间奇异之术不尽其数,她早晚能找到办法让兄长活过来。
门外响起一阵扣门声。
风止警惕道,“谁?”
门外响起一个男子平和的声音,“师妹。”
一开门是个穿着一身素色袈裟的年轻和尚,生的一张圆圆的一团和气的娃娃脸。
“空广师兄?”
他双手合十冲着风止笑道,“师妹可觉得好些了吗?”
“好些了。师兄怎么来了?”
空广双手合十,连连念佛道,“阿弥陀佛,都是同门师兄妹,何处此问啊?”
也是,何处此问?要不是空广那个被吊起来的胳膊,风止也不会问。
风止不好意思道,“是辛卯吧?难为大师兄了。”
空广费力的摇了摇头,“阿弥陀佛。”
风止站在门口不让空广进去,“大师兄请回吧,辛卯不懂事,若她再去找你,你就说是我让您回去的,她定不会再去找你麻烦的。”
空广又摇了摇头,“辛施主确有不妥之处,只是师兄前来绝非只因辛施主以武力挟持之故。”
风止有点犯难道,“这个辛卯,她不会说要杀了你吧?师兄,你别怕……”
空广又摇了摇头,有些气恼道,“小师妹怎么不听人将话讲完!是前些日里无妄灯异动,辛卯察觉便让我寻你一起去帮帝君修补残魄,若是修补得当,帝君便有再入轮回的机会。”
风止攥着门的手紧了紧,仍是没让他进来,过了一会才咬牙切齿道,“有苏青泽。”
空广听见这个名字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皮控制不住眨了几下,“师妹说什么?”
风止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我师兄空广一直叫我了风,你打算一直这么跟我说话吗?”
“空广”自嘲的笑了笑,一把撕下那层假皮,露出了一张白狐似的尖脸。
有苏青泽冲着风止眯着那对狐狸眼睛干巴巴的笑了笑,“阿止啊,好久不见!”
“嘭”的一声,风止猛地将门关上。
有苏青泽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挠了挠下巴,敲门道,“阿止,你听我说,你先把门打开。”
风止给自己倒了杯茶,打开一旁辛卯给她做的装在乾坤袋恨不得能够吃八百年的吃食,装聋……
有苏青泽是在风止八千岁遇见的,那一年也是雁回差一岁满一万岁的时候,跟风止现在一般大。
那年雁回奉命下界历劫,遇见了有苏青泽。
这原本没什么,少时的男女之情,不论最后在没在一起老来回想起来也是令人欢喜的。
只是有苏青泽私底下和雁回订了终身,到了该结亲的日子,她都没告诉自己爹娘。
雁回反复追问,才得知她父母嫌弃南荒凤凰未满一万岁不能决定自己是男是女。又觉得小儿女之情犹如过家家,保不齐哪天雁回来了个女的,来了个女婿变儿媳妇。
东荒帝君表示自己消受不起,坚决不同意女儿嫁过去。
南荒和东荒就这么结仇了。
门外的唠叨声不止,风止掏出个黄符纸看了看手指头还是拿起一边的笔墨,画了个应声符扔出去贴在门上。
有苏青泽说一句话,那应声符便规规矩矩的“嗯”一声。
风止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然后她顺着窗户跳出去,扛着大包小包头也不回的跑了……
她也不是随便找了个地儿跳下去的。
风止是个心非一般大的人,昨日的伤还没好利索疼得她直抽抽,她就开始琢磨着既然打不过那无脸怪,那就先躲起来。
她心里打了个算盘,总有些地方是她能进去,无脸怪进不去的。
皇陵有上古凶兽镇压,无脸怪肯定不敢去,风止倒是想去,只可惜她这阵挖坟挖的看见坟就想吐,实在是承受不来。
再来就是皇宫,天子待的地方,天命所彰,妖魔鬼怪进去了顷刻间就能灰飞烟灭。
风止趴在窗户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猛地听见有人喊到,“皇家仪仗,行人避让!”
风止眯着眼睛仔细的找了个地儿然后纵身一跃精准无误的跳进了那个坐在步辇上金尊玉贵的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