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国都的精锐部队都被穆正义带去了千里以外的北方,如今的国都只剩下不到三千人的老弱残兵,统一由穆正伟指挥。殷河则是他的心腹爱将。
国王为殷音举办了一场晚宴,主要是为了感激她同意了和亲之事。没有人在乎她是如何转变心境,从要死要活到平静接受。对于他们来说,有人肯为国家奉献,就没有必要问清他是否真心。
穆家兄弟没有赴宴,他们不免担心这是场鸿门宴。国王不被穆正群掣肘,反倒更加放松。在酒会上,国王只顾饮酒,吃肉。闲暇时间,便用一双暗淡的眼睛死盯住台下舞女们的胸口。穆正群早知道国王德行,所以对他的堤防越来越松懈。
殷河负责今晚王宫的安保,这对于任何一方势力而言,都很安心。宴会结束后,国王命人遣走了绝大部分人,只留下了殷宗,周才庆和何成光。
国王说话间又提到了公主,突然伏案哭泣,久久不能自已。
殷宗开口劝慰道:陛下何苦如此哀伤呢?公主为国献身,颇有大义,国王应该为她骄傲。
国王哭着说:王叔也姓殷,怎么能眼见晚辈离开而毫不动情呢?我身为一国之君,为妹妹难过你也要反对吗?
殷宗:陛下是在羞辱老臣。臣就算是死也不会忘了自己是殷氏族人啊。
国王:你倒是改不掉自己的姓氏,可那些异姓的臣子就该忘掉臣子的本分吗?
何成祖眼珠一转,叩首说道:陛下,臣祖祖辈辈食皇粮,住皇土。世世代代都不曾忘了皇恩啊。
国王流着泪不曾开口,将目光转向周才庆。
周才庆随即叩首,说:陛下,周氏自古以来便服侍历代君王,到臣这一代,也未曾变过一分一毫。
国王:好,三位爱卿既然这么说了。那你们再说说,朕不想公主和亲的话,该如何是好。
“这,”何成祖迟疑到:和亲之策是丞相之意,且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国王微微显露怒气:难道朕贵为一国之君,连妹妹也不能保全吗?
殷宗:陛下今日之意,恕臣等愚昧,不能领悟。还望陛下示意。
国王:倘若事事都要朕自决,还要你们这些辅政大臣干嘛?你们可都是父皇亲定的辅政大臣。
周才庆说:还望陛下示意,臣等必将忠心事主。
此时,殷音突然从后面出现,她怒气难平地说:如果你们真有心保我,就该拿出你们的忠心和决心,而不是在此装糊涂。
国王并不制止她。
殷音接着说:现如今丞相专权,欺凌皇上。你们口口声声说皇恩,怎么一个个平日里都做缩头乌龟呢?难道皇上的安危还比不上你们的脑袋吗?
三位大臣沉默许久,任凭公主如何言语,都不肯开口。
国王见状,假意发怒,喝到:大胆的殷音,竟敢污蔑丞相,来人啊,将公主拖下去,杖打一百。
三位大臣仍然闭口不语。
“王兄,”殷河穿着铠甲,腰间系着长剑,叩首道:公主之躯,杖打一百,不是要她的命吗?他转而对三位大臣说:国王乃一国之主,是我们誓死追随的人。丞相作乱,早该除之,今日倘若有不愿事主者,现在就可以离开。倘若是留下,就把命交给陛下,就算死也无惧。
三位大臣断然不敢离开,齐刷刷开口道:臣誓死追随皇上,所有违之,愿被夷灭九族。
“好,”国王赶紧起身跪拜,痛哭着说:朕绝不会忘了诸位的功德。他随即命人将一封血书呈递在大臣们的面前,由他们一一签字画押。
众人在即将天明时,才从王宫悄然离开。国王留下了殷河与殷音。他说:殷河,倘若诛杀了叛党,你当记首功。日后朕封你为大将军,晋升为王。
殷河听闻,顿时叩拜。激动的不能言语。
国王又对殷音说:那日你带来的少年,是个难得的英才,明日你把他带入宫内,朕有用处。
殷音一听,霎时眼里泛起泪花。她忍着心痛说:臣妹也不知他的去处,恐怕无能为力了。
殷河好奇,问:王兄说的是谁?
国王失望地说:北方公爵的长子,何临天。而后一声叹息。
殷河听后,不禁脱口而出:他竟然是北方公爵的长子?
国王点点头,便命他们退下了。
二
殷河自知晓何临天的身份后,便深知再无法以叛乱之罪治其死罪。于是终日坐立不安,无时不刻地想找机会置他于死地。
那日,北方前线送来战报,要求国都增派援军。
穆正伟在城北军营内张罗起军事会议,一副极为难的表情说:眼下就剩下几千残兵,如何还能拨出援兵啊。
将军们面面相觑,既是出不出主意,也是害怕自己被派赴前线。故而人人都不敢先开口说话,成了出头鸟。
殷河不然,心中盘算:城里的守军越少,越是利于成事。而且……他心生两计,压不住激动地说:大将军,我有一计,不知将军以为怎样。
穆正伟挥手道:赶紧说。
殷河道:前线要增援,可并没有说要多少,也没有说要什么样的兵。将军可从军队里抽出二千,再加各处牢房里的囚徒,这样算来,起码有二千五百人。同时留下一千守卫国都,岂不两全其美。
穆正伟听闻大喜,说:好,不愧是我调教的人才。诸位,谁愿意领此重任?他环顾一圈,众人的脑袋几乎埋在胸口,转而将目光停在正得意的殷河脸上,说:就你了。
殷河顿时僵住,惊道:大将军,我不能去啊。
穆正伟不悦道:这是军令,不可再议。
殷河万万没料到自己弄巧成拙,然而已经是悔之晚矣。不过他转念一想,安慰自己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恰恰可以在半路上杀了何临天。如此想来,他竟然将国王重托抛在了脑后。
五日过后,殷河领着两千五百人从城北军营动身,准备赶赴河城。
殷音得知殷河离开的消息后,赶紧前往军营阻止。
“殷河,”殷音坐在马车内大喊:你忘了自己的誓言吗?
殷河见来人是公主,心中不安起来,生怕她一怒之下说出秘密,赶紧说:忠君报国是我从小到大的誓言,怎么会忘。可北方形势危急,我做为王国臣子,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你……”殷音生气了,怒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没用的,你不能走。
“呵,好大的口气,真把自己当一国公主了。”殷河突然语气大变说:告诉你吧,丞相已经答应了,等我凯旋,就把云青嫁给我。现在我眼里只有国家,没有个人。你们好自为之。
殷音突然觉得又一次被人背叛,心瞬间冰凉。看着从身边缓缓前行的士兵,眼角的泪不禁滴落。曾经她为了自己,想远离此地。而当她决定为国献身之时,又遭人当头棒喝。难道自己的人生只能听天由命吗?
她突然趴在窗口大哭起来,从未有过的伤心绝望席卷了全身。
士兵远去,队伍尾端的囚徒跟了上来。殷音模糊的眼光猛然看见了他的身影。还是那样的俊逸高大,只不过此刻显瘦了许多。
“临天……”殷音撕心裂肺地冲他喊到。
何临天被这一声凄厉的呼喊震住,回头望去,泪眼朦胧的殷音正站在马车上祈盼自己。
他大喊:音音。温柔又坚毅的呼唤。
殷音赶紧驾马拦停住囚徒们的步伐,奋不顾身地冲向何临天,在贴近他的那一刻起,便狠狠扑进他的怀里。她哭着柔声倾诉:你为什么要抛下我,我找不到你,好难过。
何临天脚戴镣铐,用手紧紧搂住殷音,轻柔地说:音音,对不起。
殷音紧张地说:你怎么啦?为什么成了这样。
这时,殷河骑着马赶了过来,大喝:拖开他们。
“不,”殷音大喊:你们给我滚开。
殷河怒不可遏:他可是犯了叛乱的死罪,你给我让开。他话音一落,人群爆发出阵阵喊叫:公子没有参与叛乱。叛乱的是我们。这些话更加坚定了殷河杀掉他的决心。
“音音,”何临天轻声安慰她:你先回去,等我戴罪立功回来,就娶你。
殷音不愿,哭到:不,我不要你离开我,永远不要。
殷河:殷音,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以违抗军令罪将他就地正法。
殷音当着众人的面,突然深吻何临天的嘴唇,而后回头冲着殷河威胁道:如果何临天遇到万一,我不会放过你。
“你,”殷河怒道: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一个即将和亲的公主,竟然如此不知贞洁。辱没皇家声誉。
殷音离开了人群,呆望着他渐行渐远,眼中的泪越积越多。
部队赶了半天路后,行至一片平原森林。冬天的森林一片枯枝落叶,毫无生机。风吹起的嚎叫犹如恶鬼啸叫,环绕住士气低落的人群中。
殷河查看完地形,命令军队扎营休息。风吹在他的脸上,殷河打了个冷颤,说:让你死在熟悉的冷天,便宜你了。
六个士兵不由分说地拉起何临天,便往树林深处走。谢师傅不干了,他鼓动起身为北方人的囚徒,大叫着阻止:你们要干嘛?抓我家公子干嘛?
士兵们迅速向闹事的北方囚徒靠拢,用长矛抵住他们,其中一个将军喊到:何临天,总领将军要见你,如果你再纵容他们闹事,休怪我不客气了。
何临天不觉得殷河会加害自己,劝慰住众人后,便跟着士兵去到了树林。在三里之外,望见了殷河一行人。
殷河手持一把长工,站在一颗松树下面。身边围着四位将军,二十名守卫。殷河朝着何临天方向射去一支箭,从他头顶飞过。
殷河阴笑着说:何大公子,我答应了公主,在这里放你一个人离开。
何临天眼见身边如此多的守卫,便明白了殷河之用意。他无畏地立在原地,说:殷河,你要是想杀了我,站在就可以动手。我不会逃,也不会求饶。
将军们嘲笑道:可笑,你逃得了吗?
殷河大笑:何临天,除非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不然这里就是你的死地。给我把他的头砍下来。
四个士兵随即持刀朝何临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