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七言歌行,最能体现他的浪漫主义创作特色,一直为评论者所称道;李白的七言绝句,字少意多,语近情遥,是他文学天才的杰出表现,为后世诗人所倾倒。所谓“绝伦逸群”、“亘古今来,无复有验乘者”的评赞,不为过誉。唯独他的五律,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明代王世贞的《艺苑危言》有关李白诗的评语、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唐诗选》在其《前言》和作者评介部分,都极力称赞他的七言歌行和七言绝句,而对他的五律则不赞一词,这代表了一种看法。胡应麟则说:“唐人特长近体,青莲缺焉”,复旦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教研组选注的《李白诗选·前言》也说:“在体裁方面,李白以七言歌行和绝句擅场,委婉的批评。而何其芳同志对李白的五律给予很高的评价”。他说:“我却觉得他的这些五言律诗似乎比他的绝句还更有特色一些”。
这种意见,似乎没有引起李白研究者的注意,我认为这是很有见地的。平心而论,李白在各种体裁的诗歌中,都不乏脍炙人口之作,但也都包含一些令人不大满意的诗篇。就总的倾向看,他的五律的艺术成就不亚于他的七言歌行和七言绝句。他的七言歌行和七言绝句,代表了他的一种豪放雄壮的艺术风格,他的五言律诗,则代表了他的另一砷清新秀丽的艺术风洛。一个作家能够成功地运用截然不同的几种艺术风格,正是他成为大家李白诗歌艺术论的一个重要标志。
李白的五言律诗,既然主要代表了他的诗歌艺术风格的一个方面。那么,我们对这些诗作,就应当给予足够的重视。
诗人李白以其高度的艺术夭才,运用生动活泼的语言,写了许多清新秀丽、韵致飘逸的五律。这些五律,有着鲜明的艺术形象,展示出生动的生活画面。在唐代,略早于他的孟浩然以及与他同时代的王维的诗歌,他们所写的田园山水诗,都以清新秀丽的风格见长。尤其是王维更以“诗中有画”为人所称道。其实李白也喜欢用画笔写诗,他善于捕捉生动的自然景象,写出名胜山川的秀丽之美。在他笔下的山光水色,亭台楼阁,或明媚秀丽,静谧幽美;或气势飞动,逸气凌云。这些诗篇,充满了诗情画意。细读李白的五律,我们就发觉不独王维笔下“诗中有画”了。
轻舟去何疾,已到云林境。起坐鱼鸟间,动摇山水影。岩中响自合,溪里言弥静。无事令人幽,停挠向余景。
《入清溪行山中》这首诗是天宝十三载李白漫游青溪时作。诗人以清新秀丽的笔调,生动地描绘了清溪一带的优美景色。这首诗宛如一幅精致的山水画,如果把它放到王维集子里,抛开诗人行踪的考证,就艺术风格而言,是容易乱真的。
吾爱崔秋浦。宛然陶令风。门前五杨柳,井上二梧桐。山鸟下听事。檐花落酒中。怀君未忍去,惆怅意无穷。
试论李白的五言律诗这首诗中间四句,诗人用了客观描写的画笔,绘出一幅生动自然的画卷。从侧面烘托出崔秋浦政事清闲、生活潇洒、风姿翩翩的士大夫风度。
以上两首五律,在写景方面,形象是很鲜明的。但代表李白五律创作成就的,主要地还不是这些客观描写景物的诗,而是那些在写景中融进了自己独特感受的诗篇。他的艺术才能茁于善于选择最精彩的镜头,取神遗貌,并把自己独特的感受融入描写的对象之中,从而使他的五律充满了美感和生活情趣。李白一生,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他把全部心血都倾注于生花的笔端,并以扛鼎之力,描写和歌赞了无比壮丽的祖国山河。
他的游踪所及,留下许多诗意浓郁使江山为之增色的光辉诗篇,其中有一部分是用五言律诗写成的。读这些清新秀丽的小诗,不但受到很高的美的享受,也激起人们热爱祖国的情绪。现在我们看他几首题咏:
江城如画里,山晚望晴空。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橘袖,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宣城明丽的风光从何写起?这是诗人构思的关键之一。此诗诗人就流经宣城的宛溪和句溪两条水及横架宛溪的两座桥的美丽的景色,加以突出地描写和渲染。这是诗人用心拍摄的一个特写镜头,它犹如游览图标的名胜区一样,引起人们的特别注目。
“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诗人抓住描写对象的特点,并以丰富的想像和生动的比喻,使之典型化,因而使形象更加鲜明,更富于感染力。接着诗人就满城中高大的橘抽和梧桐,概括宣城的风貌。“人烟寒橘袖,秋色老悟桐”,诗人在写秋天傍晚景色的时候,不留痕迹地融入自己独特的感受。在艺术表现上,有化工之妙。
《与贾至舍人于龙兴寺剪落梧桐枝·望浥湖》,也是一首形象鲜明意境优美的好诗:
剪落青梧枝,琶湖坐可窥。雨洗秋山净,林光澹碧滋。水闲明镜转,云绕画屏移。千古风流事,名贤共此时。
这是一幅十分淡雅的水墨画。诗人锐敏地抓住}浥湖雨后新雾的动人景色,加以细致地描绘。“雨洗秋山净,林光澹碧滋”,用“净”概括雨后秋山,用“滋”形容林光澹碧,的确是神来之笔,用词异常精妙。它不仅写出了眼前动人的风景,而且巧妙地渗透了诗人的感受,生动地显示出诗人在空气清新林花芬芳时愉悦和陶醉的心情。“水闲明镜转,云绕画屏移”。以“明镜”喻湖水,以“画屏”比林山,更用“转”、“移”两个字传神地写出湖光山色流动变幻的状态,写出了I湖一带的山水之美。诗人观察精细,感受深切,使这首诗秀丽而不落于纤巧,意工而不伤于雕琢,确是一首自然清新玲珑剔透的好诗。
李白诗集中,像这种饱含诗情画意的五律是很多的,可以说俯拾即是高阁横秀气,清幽并在君。檐飞宛溪水,窗落敬亭云。猿啸风中断,渔歌月里闻。闲随白鸥去,沙上自为群。
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云间连下榻,天上接行杯。醉后凉风起,吹人舞袖回。
前者写崔八丈水亭清静幽雅的自然景色十分生动,后者写岳阳试论李白的五言律诗楼的美丽景色以及诗人飘逸的神情非常逼真。像这类令人神往的好诗是很多的。“绿水藏春日,青轩秘晚霞”(《宴陶家亭子》),写出了陶家亭子的迷人景色。“藏”“秘”二字十分贴切,耐人品味。“夭借一明月,飞来碧云端”(《游秋浦白苛》)、“窈窕晴江转,参差远帕连”(《送王孝廉觑省)、“天晴远峰出,水落寒沙空”,都是生动形象,富于诗情画意的。
诗人描写形象时,突出的特点不仅在于善于抓特点、巧妙的构思和精到警策的使用修辞手段,创造出富有典型性的诗的意境。
而且特别善于把自己独特的感受融入景物的描写之中,在诗中熔铸了自己的形象,跳跃着自己的脉搏和感情,因而更富感染力。用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和他写的一些诗句作比较,他的诗特点就很突出了。王维诗“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方(《辆川闲居赠裴秀才迪》)”;“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院女,莲动下渔舟”(《山居秋》;“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终南山》)等诗句,写景是很典型的。
但描写都比较客观,很少有诗人主观感情的注入,因而就没有李白同类诗歌那么感人了。
诗人李白通过艰辛的、创造性的劳动,写出许多非常优美的五律,这些形象生动意境优美诗味醇厚的小诗,给人生活上以新的启示和美的享受。如果说李白那些豪迈逸宕的乐府歌行所表现出来的是阳刚崇高之美,那么这些清秀隽永的五言律诗,则表现出阴柔秀丽之美。这两种美在诗歌中的并存,才使他诗歌在艺术表现上,更为丰富而多采。
诗是抒情的。一首好诗,它总是要或隐或显地表达诗人自李白诗歌艺术论己的主观感情。没有深厚而纯真的感情,写不出好的文学作品,更写不出动人的好诗。我们说诗歌要表达强烈的感情,并不都是意味着感情的直接抒发。那些表面上写景的诗作,同样可以饱含诗人的感情。诚然,直接抒发感情的诗作,可以写出感情强烈的好诗;但寓情于景的诗歌。感情往往会表达得更加婉转而深厚。这是因为诗人对景物的描写,从来不是为写景而写景,而是借助景物抒发自己的感情。“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就是这个意思。李白五律诗所表达的感情,往往是舒缓迂曲而委婉的。它不象他的乐府歌行和七绝所表达的感情主观色彩那么强烈;直接抒发感情的诗作也不多,而大半是寓情于景,借景抒情,使感情表达得更加深沉,使诗味醇厚而隽永,更富干抒情味。《渡荆门送别》就是一首很好的抒情诗。
渡远荆门外,采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详诗意当是初出夔门后所作。诗里写了出荆门到楚地沿途在舟中看到的景色,沈德潜说:“诗中无送别意。题中二字可删。”这话是对的,“送别”二字当是衍文,与诗无关。“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是写诗人乘舟顺流而下,刚出三峡,两岸山渐次消失,长江进入广阔的平野时的开阔境界。“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写映在江水里的云彩和月亮的美丽形象。
“飞”、“结”是用拟人化手法,写出了令人神往的生动而优美的画面。
诗人用这美丽的景色和辽阔的视野,衬托自己极其热爱故乡的深厚感情。“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故乡水多可爱啊,你一直送我至万里之外,情意何长啊。诗人借“万里送行舟”的故乡水,抒发他热爱和思念故乡的强烈感情。
历来的送别诗,大多是即事名篇的应酬之作,很少有好诗。试论李白的五言律诗才高如李白者也往往在所难免。但他有些送别诗,却是有着真情实感的好诗。《金乡送韦八之西京》就是突出的一例。它不仅抒发了诗人依依不舍的别情,表现的惜别的感情是真实动人的;而且抒写了离开长安后对京都的复杂感情,有着丰富的内涵和一定的社会内容。
客自长安来,还归长安去。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此情不可道,此别何时遇?望望不见君,连山起烟雾。
据《新唐书/地理志》记载:长安初日“京城”,天宝元年日“西京”。可见这首诗是李白去京以后东游齐鲁时所作。韦八从长安来,又要回长安去,诗人在金乡写了这首送别诗。“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是说你要离别了,象一阵狂风把我的心也刮到长安去了。这不仅表现了对友人依依不舍的心情,而且也展示了诗人内心的复杂感情:既有对往日长安生活的忆念,又蕴含着诗人期望重新登上政治舞台的抱负。这些纷乱的思绪,象一阵风暴,搅乱了诗人的心肠。奚禄治批云:“注意长安莫止作送人看过”,就是提醒读者,要深入理解当时诗人复杂的感情。
“此情不可道,此别何时遇”,上句切诗人对长安的忆念,抒写内心难言的苦衷,诗人似有不平之意;下句承送别,希望早日重遇。“望望不见君,连山起烟雾”。上句写送别后瞻望友人背影之久,突出依依不舍之情;下句既写瞻望中的实景。又隐含着诗人与朋友别后内心的怅惘情绪,表达了诗人深沉的感情。
李白用五律的形式,还写了一些感情深沉的怀古诗。借古喻今,抒发诗人对现实的感触。
六代兴亡国,三杯为尔歌。苑方秦地少,山似洛阳多。古殿吴花草,深宫晋绮罗。并随人事灭,东逝与沧波。李白诗歌艺术论詹镁先生的《李白诗文系年》,认为此诗作于716年,这是安史之乱的第二年。当时两京失守,贼焰方炽,而唐朝军队却一触即溃,国家正处于危急存亡之秋。诗人在南京,对此百感交集,忧思无穷。奚禄治批日:“秦地句回首长安之乱,洛阳句仍以晋乱比之,盖意在东西二京也”。诗人咏古伤今,对国家前途和命运充满了忧虑之情。
李白一生流离颠沛,同劳动人民有较多的接触。他对终年辛勤劳动的农民,有一定的同情。有时用真挚的感情描写和歌赞他们。《宿五松山下荀媳家》就是其中的一首。
我宿五松下,寂寥无所欢。田家秋作苦,邻女夜春寒。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餐。
用白描手法,写出田家日夜勤苦的情景,表达了诗人对荀媳感激和惭愧的心情。感情VE切,十分动人。
诗人必须运用激动人心的感情,打开读者心灵的门窗,引起读者的共鸣。李白的五律,是把他爱憎分明的感情,蕴含在诗歌形象和意境的具体描写之中,寓情于景,婉曲地表现出他深厚而沉挚的感情。它虽然不象他的七言歌行那样如火山瀑发一样放出强烈的炽人感情的光焰,但却含蓄、蕴藉、真挚、厚实、耐人咀嚼、体味。读他的诗,总觉得有悠然不尽之意。“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赠孟浩然)、“思归若汾水,无日不悠悠”(《太原早秋》)、“思君若泣水,浩荡寄南征”(《沙邱城下寄杜甫)}、“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鲁邵东石门送杜二甫》)等,写得多么自然,多么有感情啊!真是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这些充满抒情味的诗句,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读了以后,隽永的诗味经久不息地萦绕在人们的脑际。试论李白的五言律诗李白的五律,有其鲜明的艺术特色。
首先,李白的五律格调极高,其变化若神龙之不可羁,不能以普通的格律绳墨的。关于这一点,过去评论者有许多精到的见解。应洒源说:“若太白五律,犹为古诗之遗,情深而词显,又出乎自然,要其旨趣所归,开郁宣滞,特于《风》《骚》为近焉”。闻一多先生也说:“他的五律可以说是古体的灵魂蒙着近体的躯壳,带着近体的藻饰”这就是说,他的五律带有古诗特点,而不是严格遵守格律的。对于《夜泊牛诸怀古》的评论,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牛诸西江夜,青天无片云。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明朝挂帆去,枫叶落纷纷。
这一首五言律诗,是比较特殊的。颇联、颈联均无对偶,似不合律。但过去的选家都把它看作律诗,而且给予很高的评价。严羽说:“有律诗彻首尾不对者,盛唐诸公有此体。
太白牛清西江夜之篇,皆文从字顺,音韵铿锵,八句皆无对偶”……沈德潜说:“不用对偶,一气旋折,律诗中有此一格”气他们都以十分欣赏的语调,为之不合律而辩解。严、沈二氏之说无非是因人立论。这种格律说,未免太泛了。不过这与那些死扣格律的学者相比,不失为通达之论。主张神韵说的王士祯谓此诗“色相俱空,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画家所谓逸品是也”。
孙沫在他所编选的《唐诗三百首》的《夜泊牛诸怀古》的旁批中写道:“以滴仙之笔作律,如豢神龙于池沼中,虽勺水无波,而屈伸盘擎,出没变化,自不可遏,须从空灵一气处求之。”王、李白诗歌艺术论孙二人的评语,特别是孙氏的话,可以用来概括李白的五言律诗的特点。李白的五言律诗富于变化而多不拘格律的限制,这是与他运用富于创造力的浪漫主义创作特点密切相关的。浪漫主义作家,为了充分地表现个性,充分发挥艺术才能,往往以创造性的艺术表现,冲破格律的束缚。李白这首律诗,与其说是合律,宁可说是冲破了格律的束缚,是对凝固的格律的破坏或革新。明代学者杨慎说:“五言律八句不对,太白浩然集有之,乃是平仄稳贴古诗也‘pao”。既承认它是五律,又说它是古诗,这种矛盾的说法,却反映了李白某些五律的实际情况。类似的例子是很多的。
河阳花作县,秋浦玉为人。地逐名贤好,风随惠化春。水从天汉落,山逼画屏新。应念金门客,投沙吊楚臣。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前者用了三个对偶句,后者则起句对偶而额联流走。有人评《送友人》这首诗说:“首联整齐,承则流走而下,颈联劲健。结有萧散之致,大匠运斤,自成规矩”。所谓“自成规矩”者,就是不墨守成规,敢于大胆创造,自己创格。李白这种“自成规矩”的五律是比较多的。如《宫中行乐词》八首中,大多都是起句对偶而使全诗包含三个对偶句的。这八首中首联对偶的有“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其二)、“绣户香风暖,纱窗曙色新”(其五)、“寒梅雪中尽,春风柳上归”(其七)、“水绿南薰殿,花红北阙楼”(其八),对仗非常工整。这都足以说明,李试论李白的五言律诗白的五律并不是严守格律的,然而它是好诗。它有着健康的情调、深厚的韵味、高妙的意境,活泼、流畅、隽永、醇厚。这样的好诗,不合律又有什么关系呢?挖空心思的曲为之护,也大可不必。我们评论它,首先看它是否是好诗,是否有一定的社会内容和较高的艺术性,而不必斤斤计较格律。若从严格的格律讲,五言八句的试帖诗,大多是严守格律的,但却很少有好诗。若把那些象数学演算式一样拼凑起来的东西也算作诗,则实在是对诗的裹读。我们评论李白五言律诗,无妨超脱一点,不必死扣格律的。
其次,李白的五言律诗,极力追求自然、追求清新俊逸的艺术风格。“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是他在诗歌创作中纯任夭然、力图抹去一切雕琢痕迹的自白。他的创作实践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五言律诗写的明丽天然,不可凑泊。读这些诗,似有水流石上、风来松下之感。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容心沈流水,这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听蜀僧浚弹琴》用短短的四十个字,就把蜀僧浚弹琴的音乐效果、弹者挥洒自若的仙姿、听者忘情凝注的神态,一一活现纸上。这首诗写得空灵飘洒,自然流宕,浑然一体,无迹可求,又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这首诗写山中幽静的景物,颇象王维《惘川集》中的诗。春色迷人,风景优美,真是一幅雅致、清新的山水画。但仔细一读,却和王维静谧的山水诗迥别,它静中寓动。诗人似乎写的是不食人间烟火味的神仙世界,却并没有示人以超尘出世之意。相反,诗中描写的春意闹的景色,倒给人以惜春的启示。
李白这类浑然天成的五律,艺术表现力是非常强的。这是诗人极力追求的的艺术风格。诗人写这类诗时,似乎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运笔行墨似有神助。其实,在表面上看来毫不费力的地方,正是诗人艺术上成功之处。他毫无痕迹的把自然典型化,善于融情于景,写出物我相忘的艺术境界。这里显示出诗人很厚的艺术功力。
诗人还善于运用清新流走的笔致,描写奇险壮丽的自然景色。在他笔下出现的山水,神态活现,逸趣横生,诗意盎然。
《送友人入蜀》、《寻雍尊师隐居》,都是这样的好诗。
见说蚕丛路,崎岖不易行。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芳树笼秦栈,春流绕蜀城。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
群峭碧摩天,逍遥不记年。拨云寻古道、一涛树听流泉。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眠。语来江色暮,独自下寒烟。
“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蚕丛路”是够崎岖的了。诗人把这种奇险的景色写得很自然;语调轻快,态度从容,没有可惊、可愕。可怖的气氛,象行云流水一般,悠然自在。“芳树笼秦栈,春流绕蜀城”,崎岖的“秦栈”、艰险的“蜀城”,景色都是那么诱人,入蜀直如游春,可以赏心悦目了。结尾的达观语,是对友人的宽慰。诗中虽则写了道路的崎岖,却丝毫没有令人望而生畏之感。《寻雍尊师隐居》写山中幽深秀美的景色,十分成功。
“拨云寻古道,倚树听流泉”确是难得的妙句。它把烟云缭绕道路曲折的山中幽美的景色,表现的淋漓尽致。试论李白的五言律诗上述两个特点,浑然一体的表现在李白五言律诗的创作中。
诗人追求自然、清新的艺术风格,就必然冲破繁琐的格律的限制;也只有不斤斤计较格律,方能充分表现诗中所要表达的思想内容,发挥诗人的艺术天才。李白当时似乎朦胧的意识到要摆正诗歌形式与内容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