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性格刚强,凡事遵守制度,不肯逢迎上级,对孔孟之道深入的研究造就了他严谨的教学风格和高调的处世态度。他说郡庠的职责是为朝廷培养人才,不是乡间教师爷的私塾。郡庠也不是官府,并不处理政务。所以,他革除了一些与郡庠不符的礼节。
有一天,福建省延平府的高级督学来南平视察教育,要在明伦堂接见师生。海瑞率两个训导出门迎接,两个训导看见督学一行,马上下跪,独海瑞直立长揖而已。当时,他与两个训导站在前列,他在中间,两训导分立两侧。这样一来,中间高,左右低,三个排在一起的形状,就像一个笔架。因此,海瑞得了一个“笔架博士”的雅号。他这种出格举止引起督学及诸大夫的不满,问他何以不下跪,他说,这个规矩是先圣立下的,后人太俗,破坏了圣贤的规矩。既然我们都知道这一点,为什么不带头恢复传统呢。这么一说,虽然督学觉得他不恭,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即使海瑞不跪只是按章办事,但那些讲排场的官员们觉得他不恭,处处找麻烦。海瑞想,我这样做是为了弘扬孔孟学说,恢复应有的道德行为,既然你们不能接受,那我就只有离开此地。于是,海瑞提出辞职。
延平知府是个明白人,他知道在明伦堂不跪接上官,是国家制度所定,便说,“彼所执竟是,吾误也”,即表示,这不是海瑞的过失,而是我们错了。但海瑞心中总觉不快,所以仍有心离开。延平知府只好将情况反映给当时管理郡庠的福建学宪,福建省提学副使朱镇山知道此事后,钦佩海瑞的气节,便调他来福州正学书院修书。过了几个月,朱镇山劝海瑞仍回南平,并对他说:我们读书是为国家出力,何必因为这样的小事生气?在朱镇山的热情劝导下,海瑞回到南平继续上任了。
海瑞重新到任后不久,接到通知说按院要来南平视察学宫,海瑞带领诸生员在大门迎候。海瑞仍旧不跪,按院早就对这个“笔架博士”有所耳闻,所以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时间一长,像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了解他的人越来越多,钦佩他的人也就多了起来。因为海瑞的人品好,知识面广,而且与人交往从不耍滑弄奸,不少地方官员都愿意和他交朋友,政务中遇有难题,也喜欢与海瑞先行切磋一番,然后再作定夺。海瑞满腹经纶,一旦有机会,就会对时政大发议论。
一次,福建掌管地方治安的吴检事邀请海瑞,商谈解决困扰地方多年的驿传问题。明朝中叶,由于交通的发达,地方政府的负担也日益沉重,原因是明朝的财政制度并没有差旅费开支这一项内容。结果,全国1040个驿站,名义上是由兵部掌管,实际上一切费用,包括过境官员本人及其随行人员所需的食物、马匹和船轿、挑夫等相应费用,都要由地方财政承担。兵部只是发给出行官员一纸公文,地方政府就必须按相应级别标准保证供应。在明朝初期,这一矛盾并不突出,因为当时的政府机构还不庞大,官员出巡的次数也不多。到明朝中叶,政府机构急剧膨胀,繁文缛节搞得政务运行相当复杂,仅正常的公务往来就多得不得了,加上一些作风不正的官员借机盘剥,地方官员被搞得焦头烂额。海瑞对此当然一清二楚。既然有人问他,他就无所顾忌地提出自己的见解。他□气,其根源在于近年的关文泛滥,文山会海。解决这个问题可以有三个办法,分为上、中、下三策。
上策为治本,即裁减一切不合理的规章制度,精兵简政,恢复本朝开国皇帝立下的五马三驴之法,从根本上减少迎来送往的机会。这五马三驴之法是指在每一驿站配五匹马,三头驴。有信使或官员路过驿站时,若要到较远地方去的,可以乘马,近途的则只配驴。明初,朱元璋实行严格的集权管理,因此政府机构比较精简干练,官员外出及公文传递也要少得多。朱元璋规定五马三驴法,其实也是为了限制各级官员滋长不良风气。海瑞认为,只有恢复祖宗之法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举例说,现在地方就如同一匹可以拉1000斤的马,如果只让它拉1000斤,那它可能走得十分轻松。但如果硬要让他驮上1万斤东西,那这匹马可能连蹄子都抬不起来,立时就会被压垮。现在各县就如同能拉千斤的马,驿站的负担如果超过“千斤”,则各县的经济就可能被搞垮,那就很难再恢复起来。因此,必须想办法减轻各县的负担。当然,上策的执行可能会遇到许多困难,那就实行中策。中策是指按照过往官员的职级规定必要的接待标准,不执行公务的官员本县驿站概不接待,这是中策。实在做不到,亦可先出下策,即接待任何官员都不搞迎送程序,仅安排必要食宿。海瑞指出,按他的理想,应该全面恢复明朝初期的各项严格规定,提出的这几条对策,仅仅是为了当前解决实际问题。建议县令乃至巡抚择上策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