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赤脚狂奔,赶到的时候,脚磨破了,眼前也阵阵发黑,眩晕感觉袭上,胸口跳个不住。
喘息未定,就见苏望亭冷眼旁观地负手立着,而陈言已是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她跑过去,未及靠近,便被人拦截下来。
苏望亭喊了她好几声。
可她置若罔闻,疯了似的和卫兵抵抗,也不开口说话。
“陈蔓卿!”他厉声呵斥,“让开!”
把她强硬地拽在身侧,他才惊觉,她身上就没一块好地方。
左耳的肉溃烂不堪,脸颊深凹下去,素日的清眸拉满了血丝,身上或新或旧的鞭伤与蹭伤……
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他想开口,却被人抢占了先机。
“阿姊!”
陈言撕心裂肺地大喊,旋即歪头倒在了血泊当中。
蔓卿目瞪口呆,连挣扎也忘记,直觉心脏倏然停下律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冲入脑海,将其中的所有空气悉数挤占。
四月十二,血雨腥风,海城注定的不平日。
“阿言!”
蔓卿惊得冷汗涔涔,勉力扯出声来,却发觉,朱琦玉坐在沙发上,笑话儿一样瞧着她。
“你可真是命大,嗓子毁了,耳朵也聋了,我想你肺脏不好,见着陈言死得惨烈,应该也要吓死。”
可没预料,苏望亭还是给她救了回来。
也不顾蔓卿听得她所说与否,朱琦玉一手捏着她肩胛骨,眼瞧着那里的伤口渗出血来,染红了睡衣。
她发出桀桀怪笑,自顾道:“也没要紧,三爷今日带人去袭击工人纠察队了,你是死是活,他怎么知道?”
言语间,已有人请示进来,在屋子里倒起东西来。
汽油味道猛地窜进鼻端,蔓卿的心“咯噔”一下沉,掀被欲起,却被朱琦玉一把摔在床头。
静安别馆火势迅猛,本就离闹市远,况朱琦玉派了人守着,无人敢去惹事儿。
烧红了半边天,却不知是火是血的缘故。
三爷过来时,风尘仆仆,赶得急,汽车险些翻下山去。
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怎么不救人?!”
朱琦玉命人拉住了他:“拦不住,蔓卿小姐说了,她欠三爷一家子的性命,三爷又杀她弟弟,她死了,也就两清,谁也不欠了。”
言已,只见苏望亭没听见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楼的窗扇。
陈蔓卿趴在那儿,火势不可遏制,生生阻绝了他想闯进去的心。
他说:“小哇,跳下来,我接着你。”手臂已经张开,神色紧张。
火舌似乎开始吞卷起她的衣角。
她只愣愣盯着他瞧,想像从前一样,只可惜,浓烟滚滚,瞧不清了。
瞧不清,听不见。
她遭人玷污,阿言也在他手里没了……
终于,陈蔓卿歇斯底里地一吼:“苏望亭!”
电光火石之间,陈蔓卿只觉身后有人推搡着她,身子便制止不住地前倾,枯叶一般没在浓黑烟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