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父亲还在,齐太傅的确会是我们最大的靠山。”
“可如果我父亲真的还在,那‘他’算个什么?我又怎可能会被逼到今天这步田地。”
“若是我父亲母亲还在……”
苏玹笑了,“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呀,所以苏姝才敢这般对我。齐太傅的确是我最大的靠山,但也是我最不敢用的靠山,真要到了那天,也是我鱼死网破的时候了。”
苏玹的话,青芜不太懂,但她现在终于发觉苏玹有些不对劲了。
眼眶有些红,神色有些冷,浑身上下都比漫天的霜雪还要再冷两分的寒气。
青芜本已经到嘴的话也变成了关心。
“姑娘,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苏玹伸过手,把怀里冷透的银南手炉递给她,“去换火吧,准备一下我们也该回去了。”
“哦,好。”
青芜还从刚刚的巨大冲击里回不过神来,苏玹却已经是一脸平静了。
迷迷糊糊地去给手炉换银霜炭。
好一会儿后青芜才愣愣的想她刚才是想要说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苏玹也在外待了许久,再不回去就该说不过去了,主仆二人到厢房内整理了一会儿后就也回了玉楼。
苏姝一直在等着,见她总算是回来了,也暗暗松一口气。
随即便继续与身边的姑娘们说笑交谈起来,众人不知不觉又把她当做了中心。
今日苏家的家宴举办得很是顺利。
除去中间发生了点意外,宁夫人带着宁毓先行告辞外,其余的都很完满。
至晚间完美落幕时,宾客亦尽欢。
苏李氏第一次设下大宴,邀请的人自然不可能都是她想巴结的高门大户,其中也有一些平时她看不起的。
而这些人的迎来送往自然都丢给了苏玹。
她自己则是带着苏姝尽往宋二奶奶等贵眷身边去。
“大姑娘留步吧,送到这就可以了。”
“今日敝府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大姑娘客气了。”
苏玹面前几人都是门户低于苏家的,且多是同样依附稻城军起家富贵的同乡。
苏李氏走得比她们高比她们远,此时自然不屑再与几人来往,兼之苏远历来不喜知他旧事之人,与这些个同乡必定不亲近。
苏李氏当然也不会去触他的霉头。
疏远之意明显。
“这次是贵府宴请了我们,等下次我们设宴时,届时大姑娘可务必赏光。”
“一定。”
内门里马车一辆辆驶离,苏玹目送着女眷们一个个离开,热闹也慢慢的落幕。
其中一位在马车离开之前一直拉着她的手寒暄,手下力道也没个轻重,苏玹就嘶了一声。
“大姑娘这是怎么了?”妇人忙松手问道。
“没事,冯大奶奶不用挂心。”
避开她伸来要查看的手,苏玹笑着说道。
“大姑娘这就太过客气了,说起来我和你娘亲是旧识,小时候还抱过你呢,真论起来你得唤我一声姨母才是。”
一直往后躲的身子忽然就僵住了。
冯大奶奶趁机便抓住了她的袖子往上一撸。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手里也没个数,把你给抓成这样了吗?”
苏玹的腕间一圈青黑,那是刚刚苏李氏生掐出来的。
“不,这与大奶奶无关。”
苏玹把袖子放下遮住腕间,回神笑道:“我皮子浅,力道随便重一点就会变成这样,大奶奶不必担心。只是……”
冯大奶奶关心道:“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刚刚大奶奶说得是不是真的,家母尚在时,与大奶奶有过交往?”
“那是自然。”
冯大奶奶笑着抬头,远远的看了一眼苏李氏,“那年,苏家与冯家刚好同时迎亲,我与你母亲可谓是同一时间出阁的呢。”
不同得是兰氏十里红妆,而她却是薄妆寒碜。
她嫁得是芝兰玉树的苏家大爷,而她嫁得则是负心薄幸之人。
“好孩子啊,你母亲要是还在,我们两家也不会这么生疏。”
冯大奶奶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看我,说这些干嘛,没得惹人伤心,倒是我女儿也与大姑娘同岁,有空你们多往来往来吧。”
冯大奶奶扶着丫鬟的手登上马车,又与苏玹客套了几句后才离开。
冯家的马车不华贵也不显眼。
排在队伍中后的位置,距驶离苏家还得一会儿呢。
马车里,“奶奶刚刚怎么不按大爷吩咐的说,这样回去恐怕大爷又得不高兴了。”
丫鬟一面替冯大奶奶按着腿脚,一面担心道。
“真照他教我的那些说,那只有傻子才会上钩。”
冯大奶奶闭着眼靠在银线绣梅花的迎枕上,叹道:“再者,我本也不愿拿这样的事去算计一个姑娘家,她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已是极可怜,如今还要踩她这种痛处,我实是不忍啊。”
不忍……
再不忍,你还不是下手了。
丫鬟心里腹诽,可嘴上却一再恭维,夸大奶奶可真是慈悲心肠。
冯大奶奶笑而不语,马车缓缓地就也驶离了苏家。
苏玹却站在二门处待了许久。
马车都已经走完了,她却还没动作。
“姑娘。”青芜为她又加了一件氅衣,绣有胭脂海棠春睡图。
“雪下大了,我们回去吧。”
“好。”
青芜撑开花溪归梦油纸伞,替苏玹遮雪,二人一前一后的穿过了堂屋,游廊,鹅卵石小径。
经过了盛放的梅花道,枯萎的蔷薇花墙。
遥遥的,她们终于看见那破瓦旧屋的小小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