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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有改观

许博衍正看着那张纸出神,一个年轻的男子跳上车:“哥——刚刚那个女的谁啊?”

许博衍睨了他一眼,团起那张白纸,回道:“蹭车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你会轻易让人蹭车?没事,弟弟我懂——二十八岁的男人都有需要。”他随手拿起那个小盒子,“下回我在车上多放几个,给你备用。”

许博衍嘴角微微一扬:“席哲,我看你又欠揍了。”

“你别这么对我笑,我瘆得慌!开车吧,爷爷奶奶等着你呢。”席哲又好奇地问了一遍,“刚刚那个女孩子远远看着挺可爱的啊,谁啊?”早知道他早点出门,就能看清人了。他哥的单身问题是他们家的一大问题,二十八岁的男人还没有对象,甚至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真是让人着急。

许博衍轻飘飘地说道:“看来你最近挺闲的。”

席哲笑容止住了:“纯属关心,纯属关心!哥,你专心开车,当我没说话。”欲盖弥彰!两人今天都是一身黑,明显就是约好的。今天是大姑的忌日,说不定哥今天是带着女朋友去见大姑了。

许博衍的妈妈是席哲的大姑,许博衍比席哲大五岁,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席哲小时候就是许博衍的跟屁虫。

到了席家,老太太拉着许博衍的手:“快过来,给我瞧瞧——又黑了不少。”

席哲连忙说道:“奶奶,这叫健康黑。帅爆了,多有男人味啊。”

“有男人味又怎么样啊?到现在不还没女朋友?”

席哲哈哈一笑:“快了,我今天看到他车上带着一个女孩子……”许博衍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含着警告。

老太太就知道有情况,不过她知道许博衍的脾气,闷葫芦一个,永远不会自己说的:“你舅妈今天买了很多杨梅,一会儿你们尝尝,可真甜啊!”

许博衍顺着老太太的脾气拿起一个尝了尝,杨梅汁水甘甜,他嫌手指被杨梅染了颜色,吃了两个便不动了。

老太太叹口气:“你妈妈最爱吃杨梅了。”客厅的气氛瞬间沉闷了,老太太的眼圈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许博衍握住她的手,母亲去世那年他只有十三岁。周六,他在外面上跆拳道课,小舅匆匆赶到课堂把他送到医院。到了医院,就看到妈妈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他拉着妈妈的手,再没反应。一眨眼,十五年过去了。母亲的忌日,也是家人的伤心日。

许博衍和席哲安慰着老人,总算把老人的情绪安抚好。老太太又念叨:“博衍啊,你搬回来住吧,一个人住宿舍总是不方便的。”

许博衍:“外婆,我又不是小孩,习惯了。”

老太太心疼不已,却又没办法:“那你有空常回来陪陪我们。”

许博衍:“好。我会的。”

晚上,席家人习惯性地聚在一起用餐,缅怀席溪。

席哲的父亲席瀚问道:“我听你们周局说,有人把你挂网上了?”

许博衍:“是一个误会。”

“现在是非常时期,平时工作也注意一点儿。”

“我知道,舅舅。”

席哲最怕他爸吃饭的时候还说这些官场的话,他举起杯子:“走一个!祝我哥早日升官发财。”

席父冷声斥责:“怎么说话呢!”

许博衍举起杯子,和席哲碰了碰。不一会儿,许博衍就和席哲喝了半瓶白酒,这酒后劲大,席哲感觉超好。

席父算是看明白了,他这缺心眼的傻儿子今天肯定把外甥给得罪了,知道他们不会过分,他也不管,随他们在家闹闹。

晚上,席哲喝得醉醺醺的,拉着许博衍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创业的事——他准备开家民宿,已经找好了地方:“哥,周六我们同学聚会,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正好席母给两人送了两杯水上来,听到他的话,笑道:“你同学聚会,你带博衍去做什么?”

“我把我们班女生介绍给他啊,我们班有几个女生还单着呢。”

“你以前不是说你们班女生都是恐龙吗?”

许博衍:“舅妈,您去休息吧,我看着他。”

席哲抱着许博衍的胳膊:“哥,我肯定帮你介绍……”

许博衍扯开他的手,把他扔到床上:“好好睡一觉。”

席哲呢喃:“我们班有个女生叫朝雨……”

许博衍的动作一滞,念道:“朝雨?”

“是啊,朝雨,我同学……”席哲卷着被子,慢慢进入了梦乡。

许博衍走到阳台上,从口袋里拿烟盒时,带出了那团纸。他展开纸,口红花了,她的名字也花了。他想到了白天的事,她靠在他的怀中,身体软软的,发丝泛着淡淡的香味。

他扯了扯嘴角,现在的小丫头脾气可真暴,得治!

朝雨身心疲惫地回到家中,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朝母从厨房出来:“我刚下饺子呢,你再等会儿。”

“我不饿。”

朝母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也没敢多问,揉了揉她的头发:“是不是累了?”

朝雨抱着手臂趴在桌子上,浑身发冷。

朝母一下一下地揉着她的肩头:“累了就去睡一会儿。”

“妈,我难受……”

“乖,睡会儿就好了。”

朝雨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傍晚,迷迷糊糊地听见动静。她爸朝老师从学校回来,夫妻两口在客厅说着话。朝雨揉揉眼睛来到客厅,打了一个哈欠:“爸——”

朝老师点头:“小雨,我前两天接到你同学的电话,你们班要举办同学聚会,喊你去参加。”

“同学聚会?”怎么没和她联系,找了她爸?“谁给你打的电话?”

“那个刘易啊,考上清华的那个。”每年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朝老师都记得。

“刘易?”朝雨认真想了想,“爸,你确定?我没记错的话,刘易是理科班的。”

“没错啊。”

“我就在那个班待了两个月,他们怎么会喊我?”

朝老师板着脸:“你这孩子,人家拿你当同学,邀你去参加同学会,你话那么多!”

朝雨耸耸肩:“我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都高中毕业五年了,理科班肯定聚过了吧,怎么偏偏这次喊我?”

朝老师挺着背脊,微笑着:“可能是看你爸我的面子吧。”

朝雨冷笑:“爸,你不知道大家私下给你起的外号吗?哈哈哈……”

朝母也笑起来:“也许是有人看中你闺女了。”

朝老师:“不可能!”

朝雨:“……我是您亲生的吗?”

朝母严肃道:“吃饭!”

晚上,朝雨认真搜集了许博衍的资料。她诧异地发现,许博衍高中在一中就读,还是他那届的市理科状元。许博衍大学是在珞城读的,中部地区的名校,每年三月樱花盛开的地方。难怪他在珞城待了那么多年,乐不思蜀了吧?

这些年他发表了很多专业论文,每年都会推出防汛方案,获得过很多奖。去年雨季,珞城大水,当时的情况迫在眉睫,上级已经做好了放弃邻干县来保珞城的方案。在最后时刻,许博衍拿出方案,从珞城东湖开渠引水,而后珞城汛情好转。

当时记者采访他,他匆匆说了一句:谁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家园,而我们能做的,是全力保住每个家园。

朝雨反反复复看着这句话。不得不说,她被戳中了。

她又仔细研究了那几天的天气情况,许博衍的方案实施后,珞城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有再下雨。她扯了扯嘴角:“明明是天时地利,他的方案才成功的。”

再一想她今天在他车上捡到的东西,朝雨瞬间没有看他资料的欲望了。

唉!许博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天到报社,朝雨便开始做防汛专栏。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这期专版做好。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有敲键盘的声响。突然间,她的手机铃声响了,熟悉的音乐莫名地让人感觉有些急躁。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宁珊急切的声音:“朝雨,你赶紧到先城路来。”

朝雨连忙起身拿东西:“怎么了?”

“有个孩子掉进下水道了。”

“有没有事?”

“情况还不明确,在等救险队。对了,许博衍也来了。”

“我马上过来。”

十分钟后,朝雨骑着电瓶车赶到先城路。现场已经被围了起来,这条路半边的路都被封锁了,只等消防队过来。

朝雨在人群中找到宁珊:“现在怎么样了?”

宁珊面露担忧:“是个五岁的小男孩,被卡住了两个小时,刚刚才被路人发现。”

那个洞口很小,成人根本无法下去。现在也听不到孩子的哭泣声,不知道下面情况怎么样了。

朝雨看向前方,是一个她熟悉的身影。

几个记者围着许博衍,许博衍的脸色越来越沉:“谁把记者叫来的?都给我走!你们要是能救人,留下!”他字字铿锵有力,气势慑人。

话落,一群人默默退后了好几步。许博衍那张冷冽逼人的脸,终于让记者却步,再也不敢靠近了。

朝雨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还好自己刚刚没过去,不然肯定也会被他骂了。许博衍的脾气真的挺大的。

宁珊抓着朝雨的手:“骂得好!那些记者也真是的,人还没有救上来,这会儿干扰他!”

朝雨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着。

“找到电钻了!”一个声音激动地喊道。

许博衍和徐逸研究了几分钟,两人一直沉着脸。须臾,许博衍走到洞口,又测量了一下洞口的尺寸,拿着粉笔再画了几个点:“开始。”

一个负责人阻止道:“再等等,消防队还没有来。”

许博衍抬头,眸光冷冽,声音里透着一股怒意:“前面堵车!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下面都是沼气,孩子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行动!”

“是,队长。”大熊拿着电钻开动。

“万一出事怎么办?上面要问起来谁承担责任?”这时候谁都怕担责任。

许博衍冷笑一声,那双眼没有一丝温度:“我全权负责。”

气氛僵持着。

“你当你是谁!”

许博衍不再理会对方:“徐逸,小心点,不要让石块掉下去砸到孩子。”

徐逸:“许队,我申请下井。”

许博衍套上绳索,戴上了麻布手套:“我下去,其他人在上面接应。”

电钻发出吱吱的声响,很快洞口被挖大了一圈。许博衍蹲下身子探身一看,沉声道:“够了。”

大熊擦擦额角的汗珠,正色道:“许队,注意安全。”

许博衍并不在意,眉心皱起,吩咐道:“准备一块黑布。”孩子在暗处待久了,一会儿上来不能直接接触阳光。

“明白。”

许博衍戴上安全帽,开始下井。

朝雨握紧了手,开始不知所措地紧张起来。

这个洞有五六米深,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没有攀援的东西,什么也抓不住,他顺着壁岩一点一点下滑。大熊拉着绳子:“许队——”

许博衍喊道:“继续放。”他的身子晃了晃,双脚尽量找到支撑点。

终于到了井底,潮湿、黑暗,稀薄的空气中满是恶臭。

照明灯下,许博衍看到了孩子。他伸手摸了下孩子的胸口,一片温热。他舒了一口气,看来孩子是哭累了睡着了。

“醒醒!”他拍拍孩子的脸,上下检查着。孩子的额角破了一块皮,流了血,脸上的血液已经干涸了。大概是掉下来时冲劲太大,孩子的小腿卡在了铁丝网里。

“许队,情况怎么样?”

“孩子没有大碍,右腿卡在铁丝网里。我需要时间。”

上面的人听见动静,都舒了一口气。

“孩子还活着!”

朝雨紧张得喉咙发疼,掐着掌心站在那儿。

许博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老虎钳子开始断铁丝,这些铁丝长期被水侵蚀,锈迹斑斑。

小孩子醒了,害怕得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别怕。”

“叔叔,你是来救我的吗?”

“嗯。”

“那我就不会死了。”

“再等一会儿。叔叔是超人,一会儿带你上去。”

“好。”

许博衍发现一根铁丝扎进了孩子的小腿里,他停顿了一下:“一会儿有点疼,男子汉是不会怕的,是不是?”

“我不怕疼。”

许博衍笑了一下:“好,上去之后,叔叔送你一件礼物。”他突然扯开了那根铁丝。

孩子尖叫了一声,却咬着牙:“痛!我不哭。”

许博衍将绳索套在孩子身上,用力扯了扯绳子,喊道:“可以拉了!”

“大家一起使劲拉!”

人一点一点靠近洞口,许博衍双臂托起孩子,对孩子说道:“闭上眼睛,一会儿有叔叔会接你上去。”他仰着头:“接着孩子!”

徐逸回应:“许队,准备好了。”

许博衍用力托起孩子,徐逸赶紧接过孩子,等孩子一上来,立马用黑色T恤护住孩子的脸。

朝雨看着洞口,直到许博衍爬上来,她才舒了一口气。因为紧张,她的胸口又闷又疼。

许博衍摘了手套,立在人群中,上面的空气可真好!

大熊:“许队,你的手肘流血了。”

许博衍不甚在意:“孩子呢?”

“已经送到附近的医院救治。”

许博衍应了一声:“找人赶紧把这个洞补上。”

人渐渐散了,朝雨还站在原地。宁珊推推她:“你不去问问情况?又是一条新闻。”

朝雨眉眼抽了一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是熟人。”

朝雨深吸一口气:“我和他可不熟。”说着,她还是默默地走了过去。

许博衍一个人站在台阶下,衣服已经完全湿透,贴在身上。他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矿泉水,抬手随意擦了擦额角的汗。随后摸出烟盒,指尖微动,抽出了一支烟,却发现口袋里的打火机不见了。

朝雨踏上台阶,视线与他齐平:“许队,打扰一下,方便说说下面的情况吗?”

许博衍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平静如波,开口:“黑、臭。”

朝雨真是无言以对:“……”

她握紧了掌心,掌心里藏着一个她刚刚捡到的打火机。半旧的打火机,有些年头了。她的大脑想了几秒,缓缓抬手,展开掌心。

许博衍半眯着眼,从她掌心里拿过打火机。她的手小小的,在阳光的照耀下,肌肤又白又软。

“谢谢。”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朝雨站在他身旁,也不再说话。他拢着火苗,微微低头,点燃了烟。她看到他抽的烟牌子是黄鹤楼。

不多时,有人找回了窨井盖,可惜现在用不上了。

窨井盖是被附近一家收破烂的老汉偷了。许博衍目光落在窨井盖上,眸色深沉。他把一根烟抽完,就着剩下的水洗了一把脸。

大熊笑呵呵的:“许队,你今天太帅了。”见朝雨也在,他转头:“朝记者,你说是不是?”

朝雨咽了咽口水:“帅呆了!”阳光下,他的脸上沾着水珠,那张英俊的脸庞近在眼前,让她乍然失神。

许博衍斜了她一眼。

她说的实话啊,很man!她还拍照片了,画面定格在许博衍把孩子托起的那刻。孩子知道自己获救了,咧着嘴角,露着一口小白牙。

大熊冲她眨眨眼:“朝记者,你这回好好把我们许队美化一下。”

朝雨很尴尬。

大熊扛着借来的电钻,郑重其事道:“朝记者,我们这支队伍是很特别的,尤其我们许队。”他颠了颠肩头的电钻:“从今天开始,谁敢说许队一个字不是,我第一个不答应,老子和他拼了!我去还电钻了。”

朝雨瑟缩了一下,她是不是被威胁了?

她拿眼偷偷看着许博衍:“我刚刚没拍到你的脸,所以这次不好帮你美化。”

许博衍扫了一眼她脚下的凉拖,从十个圆润白皙的脚趾头上一扫而过,他敛了敛目光:“朝记者,你是现场唯一一个穿着凉拖来采访的记者。”

“我是……”朝雨面红耳赤,连脚趾头都瑟缩了一下。她当时赶着来现场,根本无暇顾及穿着。可是现在再和他解释也是徒劳,反正他对她完全没有好印象。

“下周演习,请注意形象。”他一字一顿,没有情绪,却狠狠敲打着朝雨的耳膜。

一旁几个记者打量着两人,窃窃私语,似在质疑为什么许博衍独独接受朝雨的“采访”。

朝雨被他训得心里难受,心里涌出一股热气,一咬牙,冲他微微一笑,眸子一片清亮,声音略略提高:“亲爱的,你刚刚的表现太帅了!”又软又腻的声音,足以让一旁的人都听见。

许博衍眉心拧起,他肃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弯着的眉眼里满是狡黠,还有挑衅。

朝雨眨眨眼:“哎哟,博衍别老瞪着人家嘛!”比眼睛大小啊!你强我弱,你硬我软,谁怕谁啊!

许博衍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他抿着嘴角,往前逼近,突然抓住她的手,那纤细的手腕他一手都圈不满:“你再说一遍。”

朝雨动了动嘴巴,努力想要抽回手:“你要干吗?”

许博衍眯着眼,黑眸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喉咙滚了一下,压着声音:“你说呢?亲爱的!”

朝雨慌了,压着声音道:“快松手。”

许博衍平静地望着她的眼睛,越来越贴近她。他是铁了心要给她一点教训。

朝雨发怔,难道他要趁势吻她?她另一只手连忙抵着他的胸口:“我警告你啊!你亲了我就要你……好看!我曝光你!”

许博衍失笑。

朝雨赶紧扯开他的手,走为上策。她连忙退了两三步,稳下来后对他说道:“人家先回去啦!你的伤口要记得上药啊!周末再约!拜拜!”她冲着他挥挥手,还给了一个飞吻。

许博衍站在原地,那张脸黑沉如墨。留下的几个记者盯着他,指指点点。他知道朝雨是故意的,故意让别的记者误会,以为他公私不分。

他看着她溜之大吉的背影,突然觉得,以她的脾气,怎么做了记者的?

大熊还了电钻过来时没看到朝雨,问道:“许队,朝记者走了?”

许博衍表情复杂,嘴唇抿了抿,没说话。

大熊瞥了他一眼:“许队,你热啊?脸红了。”

许博衍顿了一秒:“晒的。”

大熊抬首看看已经藏进云朵里的太阳:“很热吗?今天挺凉快的啊。”

朝雨走得浑身冒汗,她能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心跳加速,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突然脚下一滑,她停下一看,夹脚的那根带子断了。她动动脚趾,夹脚凉拖断了前带,等于踩着一个鞋底,根本不能走了。

宁珊站在不远处,连忙跑过来:“怎么了?”

朝雨苦恼:“鞋带断了。”这鞋子是不是被许博衍诅咒了?许博衍看不上它,它就立马罢工了。

宁珊没忍住笑了出来:“谁让你跑得那么快。那你就将就一下,穿着回单位吧。”

朝雨心疼,这鞋子是入夏刚买的,两根带子上缀满了白色的珍珠,她很喜欢。

“不就是一双鞋子吗?别心疼了,再买一双就是了。”

“我这个月奖金都扣光了,都怪那个许博衍!”

“怪他?”宁珊好奇。

“怪我自己,过来的时候怎么就不能换双鞋!我笨!”

宁珊挽着她的手:“好啦,别气了,我请你吃多芒小丸子去。”

可是美食也不能弥补她受到的一万点伤害啊!

暮色降临,许博衍回到宿舍,路过药店,进去买了一些处理伤口的药。

他住的房子在市中心,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小区,两排六层小楼,屋外的墙壁经过多年风吹日晒,早已风化破损。不过这地方去哪儿都交通方便,他一个大男人也没那么多讲究。

许博衍拿着钥匙拾级而上,楼下的一只黑色流浪猫一路跟着他,直到六楼。他进门,小猫守在门口。

家里西晒,房间里又闷又热,他进来后赶紧开了空调,去洗手间冲了个澡出来,开始上药。

手肘擦破了一大块皮,那块颜色都成了青紫色,水沾上去,他才觉得有些疼。用酒精消毒后上了消炎药粉,伤口火辣辣的。

稍作休息后,许博衍去厨房下了一碗面条,简单的素面,配了鸡蛋和西红柿,边吃饭,边看新闻,他的生活确实乏味。

晚饭后,他收到席哲的来电。

“哥,周末没事吧?”

“有事。”

“除了工作,你能有什么事啊?周末休息一天,我带你见识一下年轻人的生活。”

“我对你无聊的生活不感兴趣。”

“别这样,哥!奶奶和我妈现在正张罗给你介绍对象……”席哲就不相信,他拿出撒手锏,他哥还不同意?

“我去参加你的同学会,合适吗?”许博衍嘲讽道。

“怎么就不适合了?我哥就是他们的哥。”

“说吧,什么事儿?”

席哲嘿嘿了两声:“就是我一死党,他遇到点事儿,想找你帮个忙。”

“继续!”

“他开了一个厂,厂里的污水直接排到雨花河了,前段时间被勒令关厂。你认识的人多,帮个忙呗。”

“污水的问题只能自己解决,谁也帮不了他。”

“他们公司已经在改了。这不是听说你要负责雨花河的治理工作嘛!我哥们他是想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能最大可能地减少污染。”

许博衍声音冷硬:“席哲,你脑子拎清点!”

席哲发怵:“我说的都是实话。”

许博衍的脸色不大好:“后天再说。”

席哲激动地说道:“我等你啊!据可靠消息,我妈这回挑了十个美女,不同行业的高才生。请做好准备!报告完毕!”

许博衍不禁摇摇头:“行了,知道了。”

今天有人喊他“亲爱的”,晚上回来又听到这样的消息——嗯,他最近桃花运不错。

朝雨周末被朝妈催着去参加同学会。朝妈拿出一条白色连衣裙,V领A字收腰,催着她换上。

朝雨被迫换上:“妈,要不要这么隆重啊?”朝妈眼光好,裙子清新雅致,正适合朝雨的风格。

“你换上上回买的凉鞋。”

朝雨嘻嘻一笑:“又不是去相亲,穿那么淑女做什么。”

朝妈抿了抿嘴角:“同学会,凑一对是一对。小雨,你也该谈朋友了。”

朝雨连忙告饶:“妈,我得出门了,约着十点见的。”她拿着包,换上了一双板鞋赶紧出门。她最怕听她妈说这事,太可怕了。

室外阳光明媚,气温微高,不过有微风,空气没有那么闷热。

聚会的酒店在本地一家五星级酒店,看来这个本班的同学混得还不错。一进去,酒店大堂门口就摆着一个显眼的导向牌,上面写着——××届高三12班毕业五周年聚会。

朝雨顺着箭头找到包厢,推门进去,里面已经来了十六七个人,话音不断。大家看着她,微微笑着打着招呼,朝雨发现没一个她认识的。这个班她认识的人数得过来,同桌、班长、学习委员,还有体育委员。她当时体育课老是偷懒,没少找体育委员帮忙。不过因为后来转班,和他们也渐渐疏远了。

她有点儿后悔来了,她好像参加了一个假的同学聚会。这时候班长和几个穿着考究的男士从外面走进来,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这是来开会?朝雨坐在角落里打量了一眼,瞬间一愣。

班长透过人群也看到了朝雨,他大步走来,激动道:“朝雨,你来了啊?我还担心你不来呢。”

朝雨笑笑:“班长,好久不见啊。”

班长爽朗地笑着:“是啊,我们都好几年没见了。”他回头喊道:“席哲,朝雨来了!”

席哲——这个名字她可是一直印象深刻,朝雨嘴角一抽,席哲大步走来,嘴角噙着笑意:“朝雨,没想到你来了,你一点都没有变。”

朝雨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席哲,你好啊!”他好像比以前更高了,五官长开了。唉,比以前更容易祸害女性了吧?

席哲冲她一笑:“我特意让班长给你爸打的电话,真担心你不来。”

朝雨腹诽,她是不想来啊。

“就知道朝主任能说动你。”

朝雨唯有报以一笑。

席哲打量着她:“听说你现在做了记者?娱乐记者?”

朝雨眼角抽了抽,胡吹道:“体育记者。”

席哲难以置信:“你当年不是喜欢吴彦祖、胡歌……桌子上贴满了贴画,怎么去做体育记者了?”

朝雨微微一笑:“我后来喜欢中国跳水队。”

席哲思索一瞬:“骗我啊。”

朝雨弯着眉眼,一脸无害:“不好意思啊,我去一下洗手间。”

席哲叫住她:“等会儿!朝雨,有件事我想和你解释清楚,当年给你的那封信,不是我写的。”

朝雨的脚步刹那间定住了,那是她整个高中收到的唯一一封情书。

席哲清清嗓子,脸色微微尴尬:“其实今天叫你来,就想和你解释清楚——那封信是石嘉行写给你的。”

朝雨只觉得喉咙干涩,话语被卡住了。

“他一会儿也会来,他想和你谈谈。”

石嘉行啊……她有些印象,他们班当时的另一个不学习典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谈什么?

席哲被误会了这么多年,他今天也是想解释清楚。朝雨转班最后一天,他受石嘉行之托做了信使。只是他送信时被人看到了,大家围在朝雨的座位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信。结果朝雨还没有从洗手间回来,数学老师来了,收走了那封信。听说那封信后来转到朝雨她爸手里了。席哲很够义气地把这事扛了下来,怪他没办好差事。

朝雨第二天就转到文科班了。从那以后,他们在学校见面,朝雨看到他就和看空气似的。他也冤啊!那两年,再也没有女孩子向他表白了。他想追隔壁班女生,人家还嫌他不专一。朝雨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扎心刺。

朝雨对石嘉行没有一点想法。当时文科班女生私下也喜欢讨论那届男生,石嘉行是其中之一。她想了想,还是走吧。这哪是同学聚会啊,这明明是鸿门宴。

朝雨给班长发了条信息,说是突然接到单位电话有紧急任务,她得赶紧回去。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她悄悄走了。

走到大厅,朝雨突然看到休息区坐着一个人。她侧头看了几眼,那人正是许博衍。他怎么会在这里?朝雨看了好几眼,连忙转头往旋转大门走去。就在离门只有几米远的时候,一个略微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她定睛看了好几眼,认出了那个年轻的男子。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赶紧跑到沙发那边藏了起来。

许博衍看到了她。

朝雨藏在沙发边,眼角余光一直注视着石嘉行。见他进去了,她才舒了一口气,起身准备离开,却对上了许博衍打量的目光。

她硬着头皮打招呼:“许队,好巧啊。”

许博衍目光沉静:“许队?”他挑眉,“我不是你亲爱的吗?”几次碰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她穿得这么淑女。

朝雨眼角颤抖,到底有几分心虚,还有一丝害臊,她定在那儿没说话,脸颊却浮起一抹浅浅的红晕。不知道是因为逆着光还是她此刻的低眉垂眼,从许博衍的角度看过去,面庞分外美好。

这时候她远远地看到席哲的身影,而他身后正是石嘉行:“许队,我先走了。”

只是席哲的动作比她更快:“哥!朝雨你也在啊!”他已经过来了,跟在席哲身后的石嘉行目光则锁定在朝雨身上。

四个人各有所思。

席哲好奇:“朝雨,你怎么和我哥在一起?”

朝雨讷讷地回道:“他是你哥啊?”

“是啊。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席哲清清嗓子,“我表哥,许博衍。这是我同学,朝雨、石嘉行。”

石嘉行伸出手:“许队,你好。”

许博衍和他握了握手,又看向朝雨,眼神里闪着促狭。

石嘉行看向朝雨,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朝雨扯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石嘉行站到她身旁:“进去聊吧。”

朝雨微笑:“单位有点事,得赶紧回去。”

“周末也要加班?”

“是啊。进入雨季了,工作也多了。先走了啊,有时间再聊。”

话落,席哲一把抓住她:“朝雨,你这样太不应该了!难得同学聚会,多少年没见了,今天你说什么都不能走。”

朝雨挣扎:“席哲,我真有事。”

席哲嘻嘻一笑:“工作是做不完的,吃个饭再走吧。”

石嘉行拧眉看着她,咽下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朝雨看看他们:“你松手,我跟你进去。”

席哲这个人还真是一贯的讨厌!朝雨恨得牙痒痒的,却只能忍着。

席哲冲她笑了笑:“既然来了,今天就别想跑了。”

朝雨低声说道:“席同学,你对当媒婆这么感兴趣?”

席哲脸一僵,随即又恢复了表情:“我向来关心同学。”

朝雨默了一刻,问道:“许博衍真的是你哥?”

席哲抬着眼皮看了她一眼:“货真价实。”

朝雨哼了一声:“你们真像。”

席哲笑着:“那是!表兄弟总有相似的地方。”

“脾气也挺像的。”

席哲狐疑道:“朝雨,我总觉得你在损我。你和我哥有仇啊?”

朝雨没说话。

席哲笑嘻嘻道:“来来来,打牌去。”

于是在席哲的闹腾下,朝雨、许博衍还有班长凑成了一桌,四个人打牌,每局输了的人要接受惩罚。

朝雨抓完了牌,发现自己手里有一对王炸,眼睛瞬间一亮。

许博衍先出牌,打了一个单支,一圈下来,她只跑了一张小牌。

许博衍:“三带一对。”

席哲接了,朝雨又没有牌接手。几圈下来,许博衍走完了最后一张,先赢了,剩下三人争夺二三名。结果胜利女神没有站在朝雨这一方,朝雨输得一败涂地。

输了的人要被打手心,也不知道谁这么无聊想到这个惩罚。朝雨乖乖伸出手,可怜兮兮地道:“轻点啊,都是同学。”

班长笑,轻轻拍了三下。席哲也照顾她,轻轻拍了三下。最后剩下许博衍了,朝雨冲着他眨眨眼:“许队!”许博衍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用左手捏着她的指尖,右手啪啪啪三下打下去,不轻不重的力道,比刚刚那两个人重了许多。

朝雨掌心都麻了,她趴在桌上,不想玩了——许博衍是故意的!

席哲一看:“哥,你怎么下手那么重?她是女的!”

许博衍幽幽道:“战场无男女。”

朝雨:“……”真狠!

朝雨总觉得自己的运气背,第一局大小王在手都能输,也是厉害了。

第二局开始。

这回许博衍出什么牌她都努力压住,最后许博衍第一个赢了,她却剩了一手乱七八糟的牌。

许博衍弯了弯嘴角:“我先洗牌。”

朝雨已经打不下去了。

席哲尴尬地轻轻拍了她两下:“朝雨,你数学不好,怎么连打牌技术都这么差?”

班长也出完了牌,朝雨又是最后一名。大家都看着许博衍。

朝雨伸出手,这回也不求饶了,反正许博衍也不会放过她。她紧张地绷着脸,手不由自主地往回抽。

许博衍抓着她的手,右手悬在空中。

席哲突然喊道:“等一下。”

朝雨松了一口气,算他有良心。

“哥,要不算了吧?”

许博衍看看他,没有说话。

席哲继续说道:“要不朝雨你答应我哥一件事,哥你就免了这三下打。”

许博衍拿眼看她:“我没有事情需要她做。”

朝雨突然觉得,席哲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她咽了咽口水:“打吧。”宁愿挨打,也不要欠他。她伸出手,惨兮兮地看着他,打吧!

许博衍望着她,沉默几秒:“算了。”

真的不打了?朝雨呼了一口气,还算他有点绅士风度。

这局打完,朝雨再也不肯玩了。席哲拉住她:“我刚帮你解围,你就走?”

朝雨微微一笑:“你是猪吗?我答应你哥一件事?万一他让我杀人放火我也要去吗?”

“怎么可能?我是在帮你。你看我哥最后也没打你啊。”

朝雨不想和他聊下去了:“我去洗手间。”

席哲:“你能不能换个理由?”

朝雨没理会他,径直走了。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许博衍站在走廊尽头。走廊光线昏暗,光线将他的背影拉得修长。

她轻轻走着,走近了。许博衍听见声响转过身,表情波澜不惊。他右手夹着烟,烟雾轻舞,左手插在裤兜里。

朝雨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刚刚他抓住她的手,灼热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她的掌心。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上的皮肤也是小麦色的,上面还有几道结痂的小伤口——是那天救孩子划伤的吧?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他的周遭,一片璀璨。他随意地吸了一口气,那样子让朝雨有些挪不开眼。

朝雨深吸了一口气,结果却吸了一大口烟。她仔细辨别着味道:“这是黄鹤楼?”

许博衍眯着眼看了她一眼,说:“你怎么知道?”

“上回看你抽过。”

他拧灭了烟头,说:“你刚刚那样吸气,吸的都是二手烟。二手烟伤害更大,下回别这么傻了。”

朝雨:“……”

他往回走,朝雨跟在他身后问道:“抽烟本身对身体也不好啊,你还抽?”

许博衍侧眸看过来:“那你也该听过,抽烟可以适当地缓解压力。”

朝雨:“……”

午餐分了两桌,朝雨不动声色地看着大家落座,她可不想和许博衍他们坐一桌。等他们坐下,她赶紧向另一桌走去。席哲热情地喊道:“朝雨,你和我们一桌,那桌人太多了,挤得慌。”

她不嫌挤的。

另一桌的人立马附和:“就是啊,朝雨你就和席哲坐一起吧。”

大家都知道当年情书的事,有意无意还想撮合两人。等朝雨回头时,这一桌就剩两个空位,一个在石嘉行旁边,一个在许博衍旁边。对她来说,坐谁的旁边都是煎熬。既然要选择,她默默地走到许博衍身旁,坐了下来。石嘉行的目光看过来,随后一桌人的目光悉数落在她身上。朝雨只作未知。反正接下来,她只要闷头吃饭就好。

共同举杯之后,气氛也热闹起来。朝雨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许博衍,他话不多,对别人的敬酒喝得豪气。

席哲压着声音:“朝雨你老看我哥做什么?”

朝雨心一阵慌乱:“你哥酒量真好,我羡慕。”

席哲:“那是!这是遗传我姑父。”

今天来的人中许博衍年纪最大,这会儿大家都来给他敬酒,不知不觉他面前的小酒瓶都喝光了。好在这些人酒量也不怎么样,压根儿拼不过许博衍,一圈下来,也没人再自不量力了。

许博衍没怎么动筷子,可能刚刚喝急了,他的眉心蹙着。朝雨悄悄看了一眼,随手把面前一杯水放到他面前。许博衍扫了一眼,没说话。

席哲对她说道:“朝雨,你怎么对我哥这么好?”

朝雨:“……顺手。”

话落,许博衍已经端起了杯子。喝了两口,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真甜到心里了!

饭后,大家各自散步。席哲开车送许博衍回去,他仍没有忘记朝雨,嘱咐石嘉行:“嘉行,你送一下朝雨吧?”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自己回去。你们也路上小心。”

许博衍扫了她一眼:“朝记者,明天上午九点,北站演习。”

朝雨肃然:“我知道,我不会迟到的。”没想到他喝了酒还记得提醒她。

许博衍应了一声。

看着他们离去,朝雨也准备离开。今天一直话不多的石嘉行开口道:“我的车在停车场。”

朝雨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用麻烦了,我坐车回去就好。”

石嘉行看着她:“席哲都和你说了?”

朝雨点点头。

石嘉行默了几秒:“那件事我很抱歉,当时给你造成困扰了。”

“都过去了,你也别记在心上,年轻的时候总会做些冲动的事。”

“朝雨,我那不是冲动,这么多年,我的心意都没有变过。”

朝雨望着他:“对不起,石嘉行,我暂时没有想过这些事。”

“我明白。”他笑着,笑容坦然,“以后有时间再聚。”

“好。”

朝雨从酒店出来之后给宁珊打了电话,想约她下午逛街。

宁珊:“你的同学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朝雨:“……”

宁珊会心一笑。

朝雨:“你下午有没有时间啊?”

宁珊:“我和老秦约好了,要不你过来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朝雨:“我要是过去,你们家老秦可得发疯了——大瓦数的灯泡多亮眼!我自己去逛吧,就买双鞋。”

朝雨去商场又买了双凉拖,依旧是夹脚的。夏天她钟爱夹脚凉拖,穿着方便,当然外出工作就不会穿。那天是个意外,却偏偏被许博衍抓住了。

凉拖带子上还有朵鸡蛋花,做得很精致。

店员见她试得好,推荐道:“这款凉拖我们家今年卖得特别好,还有同款男士的。”

“男士?”

店员拿过来:“这款鞋底软,两侧带子都是羊皮,不磨脚。你可以给你男朋友带一双,两双一起买还可以打八折。”

男朋友在哪里?

朝雨扫了几眼,买男士的拖鞋,送给她爸还是她哥?

“美女,要吗?”

“呃,要吧。”朝雨舌头打卷了。

店员一脸笑意:“我去给你开票,前面右转手付钱。男士的要多大码的?”

朝雨:“……43码。”她哥可以穿的。

当晚回到家,朝雨就开始准备第二天的装备——运动鞋、牛仔裤、长袖T恤……总之,明天她要许博衍知道她是一名专业的记者。

席哲送许博衍回去,一路无话。他有些郁闷,几次欲开口,最后都生生地咽了下去。车子开到小区路口时,席哲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哥,你和朝雨怎么认识的?”

许博衍闭着眼,没说话。

“那会儿我看到你们在走廊谈话。”他哥什么性格他又不是不知道,能和朝雨“有说有笑”,肯定有猫腻。

许博衍眉峰微动,含糊地说道:“她是采访我的记者。”

席哲钝钝地问道:“你答应采访了?”

许博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看上朝雨了啊?难怪我给你介绍我们班别的女生你都不搭理我。”

许博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滚!”

席哲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半夜时,朝雨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给许博衍发了一条信息——

许队,明天我是直接去你们局和你一起,还是去北站?

十分钟,许博衍回复——到我这儿来。

朝雨:好!她顺带附了两个字——晚安。

许博衍坐在客厅沙发上,大脑涨得疼。半夜,席哲醒来上厕所看到他坐在客厅,打了个哈欠:“哥,你怎么还没有睡?”

许博衍:“被吵醒了。”被手机信息声吵醒了。

许博衍这些年来一贯睡得少,但是只要休息时间够了,第二天精神就会很好。

席哲揉了揉眼睛:“你现在还常常失眠吗?”

“还好,你快去睡吧。”

席哲走到房门口,停了下来:“哥,你也早点睡。”

演习对于许博衍来说,早已习以为常。珞城是沿江城市,每年夏天除了酷暑,还要严防洪涝灾害。毕业后参加工作的这些年,许博衍每年都在一线,从参与到指挥,上百场演习都有。去年他立了二等功,谁都以为他将成为水务系统最年轻的局长。可偏偏,许博衍选择了回宁城。上级找他几次恳谈,知道留不住他,最后潇洒地放人。

他说,他该回去了。他该回家了。

回到宁城后,上面的意思是让他去工程管理处,可以充分发挥他的专业特长。他却提了一个要求——成立一支特别行动队,他想继续待在一线。

一线最是辛苦。许博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条任重的路。

第二天,朝雨五点钟就爬了起来,梳洗、涂防晒霜,全副武装。出门时,太阳已经冉冉升起,东边一片火橙橙的颜色,可以预感到今天滚滚的热度。

七点钟,朝雨骑着电瓶车到达水务局。她如常来到813,只有徐逸在。

徐逸没想到她会来这么早:“许队去楼下吃早饭了,你坐会儿吧。”

朝雨有些不好意思:“我来得太早了。”

徐逸客气道:“没事,我们八点一刻出发。”

朝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量着许博衍的办公室。上一次她带着怒意而来,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许博衍身上,其他的都没注意。许博衍的桌上只放着一台台式电脑、一个铁艺笔筒、几本摞在一起的书,简单又整洁。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玩具盒上。那是悠悠球,和他们小时候玩的那种不一样,现在的悠悠球外形设计漂亮了很多。她不禁有个想法,难道许博衍私下喜欢玩悠悠球?

她收回目光,看着徐逸:“要不我出去转转吧。”

徐逸摆手:“不用。许队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你坐一会儿。我先下去吃饭。”

朝雨心想,他们就这么放心把她独自留在办公室里,就不怕她窃取机密吗?

徐逸来到食堂,走到许博衍那桌,笑着说道:“许队,朝雨来了,在我们办公室等你呢。”

大熊惊讶:“朝记者很敬业嘛。”

许博衍正在吃炒饭,应了一声。徐逸和大熊相视一眼,两人满眼笑意。

许博衍吃完最后一口饭,朝大熊他们道:“我先上去。”他起身往回走,走到门口,突然折了回去,走到打饭窗口打包了两个肉包子、一瓶酸奶。等他回到办公室时,朝雨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刷微博一边低头啃着刚刚没有吃完的蛋糕。南方F省正值暴雨,四处淹水。她看到一条微博,配图是环卫工人背着孩子们过马路。朝雨泪点低,一看到这类的新闻,眼泪就哗哗地掉。

听见脚步声,她赶紧抬首,目光与他的在空中相接。她一时错愕:“许队,早啊。”她拼命眨眼,想藏起眼泪。

许博衍看着她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点了下头,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顿了一下,从她面前走到座位上,把打包带回来的包子搁在桌上。

朝雨看到包子:“许队,我来早了,打扰你吃早饭了,不好意思啊。”他连早饭都打包回来了。

许博衍垂眸,沉声回道:“包子是大熊的。”

朝雨舒了一口气,见他脸上有明显的倦色,她突然开口问道:“许队,昨晚没休息好?”那会儿给他发信息都快深夜十二点了,难道他还没睡?

许博衍抬手随意地揉了揉眉心。他这个年纪正值体力强盛时期,他平时又注意锻炼,特殊时期熬上一两宿都没有问题,只是今天的脸色有些差而已。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朝雨以为他紧张,宽慰他:“你别太紧张,演习平常心就好。再说了,你是专家,你要是紧张,别人怎么办啊?放心好了,别人肯定比你更紧张。”

许博衍:“……”头脑简单的人,活得也简单。他敛了敛神色,“今天演习时注意安全,不要乱跑。”

朝雨直点头:“你放心好了。”

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了。许博衍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会有领导过来。”

朝雨在心里翻了一白眼,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许博衍嗤笑:“你对我们成见颇深,我怕你见到我们直接领导会控制不住自己。”

朝雨:“……”

一阵短暂的沉默。

许博衍突然长臂一伸,抽了一张面巾纸递给她。

朝雨不解:“给我?”

“朝雨记者,一会儿采访,注意形象——你的嘴角有蛋糕。”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朝雨连忙擦擦嘴角,唯有强颜欢笑:“谢谢。”

八点一刻,所有参加演习的同志在楼下集中,分组上车。

这也是许博衍这支特别行动组第一次亮相。当初许博衍和九名队员一起商量,最终队名定为——WIN队。

WIN,翻译成中文,赢。每一次任务,他们都必须赢。

他们换上了橙色制服,整装待发。

朝雨和其他报社的记者坐在一辆车上,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下意识地寻找着许博衍的踪影,却始终不得。

车子一路顺利开到北站附近的小岔河,大家一一下车。

当天模拟的抢险情况是突然发生高强度降雨,城区河水倒灌,道路出现积淹水,必须立即强排。这次演习,宁城从四大主城区抽出了四支精英抢险队,加上WIN,一共五支队伍对垒。

各路记者们、摄像师们都翘首以盼,长枪短炮准备着。

朝雨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

九点整,演习正式开始。指挥员一声令下:“降雨过大,河水倒灌,道路出现大面积积水,立即启动应急排水!行动!”

场上,五支抢险队立刻行动,移动泵车开始启动,所有人都凝神望着。

“我记得去年的冠军被秦武大队拿走了,今年他们也势在必得。”

“不一定。今年有新鲜血液加入,可能会不一样。”

“许博衍刚来,队伍太新了,这才多久?需要时间磨合的。”

“不到最后都是说不准的,比赛瞬息万变。”

“你们觉得哪支队伍能赢?”

朝雨默默地听着,谁能赢?许博衍的队伍能赢吗?

五队抢险人员扛起沙包争分夺秒地往前。沙包沉重,而他们得肩负着几十斤的重量前行。

朝雨看到了大熊,看到了徐逸。WIN速度一路领先。可就在这时候,WIN队的一名队员李晓峰突然摔倒,以巨大的冲力栽倒在地。

许博衍上前:“有没有事?”

李晓峰撑起来:“没事。”

许博衍:“继续,加快速度!”阳光刺眼,他眯着眼,额角的汗珠滚滚而下,在光线的折射下,像晶莹的露珠。

就因为这短暂的几秒,其他两队陆续追了上来,秦武支队暂时领先。

“看来WIN队无法改写历史了。”

朝雨掐着掌心:“不一定。”

WIN队最后一个上场的是许博衍,也许还不一定。

许博衍右肩扛着沙袋往前冲去,他的额角满是汗水,拼命地奔跑着,像一头狮子。真正抢险救援时,容不得出一点失误,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终于,秦武支队以二分二秒的时间搭建好了围堰,而WIN队以二分五秒获得了第二名。

许博衍报之一笑——他输了。

当天各项演习结束,朝雨抓紧时间在现场写好新闻简讯,还需要找到许博衍做一个简单的采访。她拨通许博衍的手机,河边的信号很弱,朝雨拿着手机四处走动,可惜他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她只有漫无目的地找寻着。

另一边,比赛结束后,许博衍召集队员开会。WIN队队员们站成一排,个个表情严肃。对这次演习,他们充满了期待,每天下班后都投入了大量的训练时间,希望能赢得这次比赛。李晓峰更是伤心,那张黝黑的脸上满是懊恼:“队长,对不起……今天是我的失误。”

大熊:“队长,晓峰第一次参加比赛。”

许博衍看了他们一眼:“李晓峰留下,其他人自由活动。”

李晓峰今年才二十岁,刚从消防大队抽调过来。

“队长……”

许博衍拍拍他的胳膊:“有没有事?”

李晓峰摇摇头。

“演习失误,丢了冠军没事,还有下次、下下次。可是真正到了前线,我们可能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我知道。”

许博衍紧抿着唇角,好一会儿才开口:“明天开始,提高训练强度,每天加练一个小时。”

“是!”

许博衍摆摆手:“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李晓峰:“队长,你不再批我几句?”

许博衍抬起眼皮:“快滚!你们这一个个欠骂吗?让医生看看你的腿,好了之后,立马给我训练去。”

李晓峰连忙遁走了。

朝雨猫着身子站在车子背面,她真的是不小心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此刻她的内心百转千回。

许博衍看到地上长长的影子,轻咳一声:“出来!”

朝雨磨磨叽叽地走出来:“许队,你在这儿啊,有几个记者在找你呢。”他还穿着橙色制服,笔直地站在那儿,挺拔的身形像棵白杨树,结实健硕。朝雨第一次发现有人能把橙色穿得如此好看。

许博衍看了她一眼:“前面有车,一会儿送你们回去。”

“等一下!许队,关于今天的比赛,我有一个问题。”她望着他,一眼不眨,目光执着。

许博衍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他忘了,今天换了衣服,没带烟:“什么问题?”

“你在乎这次演习的输赢吗?”

许博衍侧目看着她,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朝雨,你这是在戳我的心。”他开着玩笑。

朝雨却一脸正色,又问了一遍:“那你在乎吗?”

许博衍抿了一下嘴角,声音悠长:“我在乎。”他在乎每一次,不论是演习还是现场,他都要赢。不是赢得比赛,不是赢得荣誉,而是赢得时间。他们在和时间赛跑,只有这样,才能救助更多的人。

朝雨傻傻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她迎视着他的双眼,那里如同深海里的灯塔,闪烁着温暖的光源。朝雨毫无抵抗力地被他的眼神给勾走了。

许博衍没有再给她机会:“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好。”

真是傻!许博衍笑笑:“看了演习,现在对我们的工作改观了吗?”

朝雨皱起了眉,认真地想了一分钟,说:“对你改观了。”

许博衍的嘴角扬了扬,总结了一句:“看来你之前很讨厌我。”

朝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脸色涨红了:“才没有!”说这话时,她的底气都有些不足——之前,是有一点点讨厌他……

许博衍唇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朝雨眨巴一下眼:“之前不是和你不熟嘛。”她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阳光下,两人相互看着对方,远处的柳树上,知了在拼命地嘶吼着。

朝雨一时间窘迫难言,敛了敛神色才说道:“许队,你可能对我有误会,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什么样?”

朝雨咬了咬唇,脸色微红:“反正不好就是了。”

许博衍抬手摸了摸眉骨,眼角暗藏着几分笑意,不动声色地道:“你知道就好。”

朝雨:“……”

她鼓起脸,心里有几分郁闷。能不能给她一点面子,他们现在也算是“熟了”吧?再说了,她是个女生啊,他就不能稍稍委婉绅士一点儿?

许博衍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前方一个身影,眉心蹙了一下:“我还有点事。”大步离去前,他又回头叮嘱道:“送你们回去的车还在早晨停车的地方。”

朝雨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一直追随着。

许博衍走到对面,一个中年男人迎着他走来,用力拍拍他的肩:“今天表现真棒。”

许博衍和他紧握着双手,喊了一声:“佟叔。”

佟叔一脸动容:“又黑了啊!”他满脸关切,“你爸在车上等你。”佟叔给许父开了十几年的车,和许家人关系亲厚。

许博衍了然:“我去一趟。”早在一周前,他就知道父亲要出席这次演习,也知道这次碰面免不了。

许博衍走到停车场,目光落在那辆熟悉的轿车上,轻轻敲了敲后座的车窗。

车窗缓缓打开。

“爸——”他沉声喊道。

许剑峰坐在车上,侧首望着他,脸色沉郁:“上车。”

许博衍一手撑在车门上:“不了,一会儿还有事。”

许剑峰浓黑的眉毛皱紧,脸色严肃,明显在压抑着怒意:“你是不打算见我,也不打算回家了?”

许博衍满目漆黑:“最近手里的事情比较多。”

许剑峰冷着脸:“既然回来了,就搬回家住,房间你肖姨已经帮你收拾好了。”

许博衍脸色寡淡,没什么表情:“我住宿舍自在。”

许剑峰五十多岁的年纪,从参加工作至今经历了大大小小许多棘手的难事大事,此刻,他却发现他对工作能泰然处之,偏偏对这个儿子越来越无能为力。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博衍,你做事能不能稍稍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

许博衍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年,做事向来果断,下定决心的事从不回头,也不会后悔。他面露疲惫,捏了捏眉心:“爸,我累了一天,也该回去了。”

父子两人又一次会面,简单的几句话就结束了。许剑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刚刚他在现场,相熟的老朋友纷纷夸赞博衍,他心里高兴,可高兴之余又失落,儿子离他越来越远了。

下午四点,许博衍回到单位,去公共浴室匆匆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大熊饿得前胸贴后背,拿起桌上的酸奶就喝,没几口就喝光了。他可惜地说道:“这包子估计馊了——许队,你早上咋不提醒我一声,我也带盒酸奶上来。”

许博衍擦着水珠,看了一眼那两个包子,目光顿了一下:“我出去一趟。”他拿起悠悠球盒子。

大熊微微诧异,还是第一次见他早走呢。他每天来得早走得晚,典型的单身汉生活。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许队,这是有好消息了?”

徐逸这人善于观察,笑道:“你反应怎么这么慢,都把我们许队的心意给喝了。”

“什么心意?”

“酸奶。”

“我去!给谁的?”

徐逸耸耸肩:“呆。”

大熊慢了几拍:“你说谁——这是给朝记者的?真的假的?这速度忒快了!”

徐逸笑道:“咱许队心善,对谁不是关心。”

大熊抓抓头发:“也是。许队这个人对谁都好。不过,朝记者不是和许队不对盘的吗?”

“欢喜冤家,没听过吗?”人和人之间关系千变万化,谁说得准。

朝雨跟着大巴车回来后,又折回水务局取电瓶车。车子在阳光下晒了一天,车座滚烫滚烫的。她推车出来时,眼睛不由得看向大门。正巧许博衍下楼,行色匆匆。

朝雨喊了一声:“许队!”声音清脆,夹杂着些许愉悦。

他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中间,乌黑的短发上还沾着些微水珠。和上午的样子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没有了狠劲,多了沉稳温和,朝雨觉得都挺好看的。

许博衍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才回来?”

朝雨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车:“我忘了它。你要出去?”他手里拿着那个炫酷的悠悠球礼盒,这是要去看小朋友?

“嗯,看个小朋友。”

朝雨转念一想:“不会是你儿子吧?”

许博衍眼角抽了几下:“上回受伤的那个孩子。”

朝雨恍然。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她的眼角余光不由得看向他手中的盒子:“许队,你会玩悠悠球吗?”悠悠球玩得好也是一门技艺。前段时间她还看到一则新闻,95后学霸在全国悠悠球大赛中获得第一名,为了练习玩坏过上百个悠悠球。

许博衍默了片刻:“小时候玩过。”

朝雨脸色微微一僵,声音平静:“我小时候也玩过,可惜玩得不好。”

两人沿着路边往前走,梧桐树叶茂密,挡住了大片的阳光,这条路一片凉爽。

走了一站路,许博衍说道:“好了,我走这条路。”

朝雨应了一声:“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许博衍默了一下,他好像不能拒绝她的心意。

小家伙见到许博衍异常兴奋:“哥哥!你真的来看我了?”他已经完全把许博衍当成偶像了。

孩子的妈妈一脸感激:“谢谢你!太谢谢你!那天我都没有机会感谢你!小迪这两天一直念着你。”

许博衍把礼物递给小迪,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迪眨巴着眼睛,礼貌地问道:“谢谢哥哥!是悠悠球啊。我能打开吗?”

“这已经是你的了。”许博衍说道。

小迪拿出悠悠球,皱了下眉:“可是我不会玩呢。”

许博衍拿过球,慢条斯理地将线绕好:“看着。”他倏地往下扔了下球,“每次不能完全把线放完。”他的手上上下下轻轻浮动,球听话地来来回回。

朝雨怔怔地看着,许博衍技术纯熟,应该是个中高手。

小迪拍起手掌:“哥哥你好棒!我也试试。”

“等你的伤好了慢慢练习,以后也会很厉害。”

朝雨瞥了他一眼,这人挺会哄孩子的嘛!

小迪腿上的伤还没有好,他笑嘻嘻地把悠悠球递给朝雨:“姐姐,给你玩会儿。”

朝雨连连摇手:“我也不会。”

小迪殷切地看着她,眼含期待。

“那我试试看。”朝雨硬着头皮拿过悠悠球,将球往下一扔,球没有转起来,线却打结了。她尴尬地笑了笑:“我从小就玩不好这个。”说着把球放到床上。

小迪天真地说道:“没关系,可以让哥哥教教你。”

小迪妈妈也笑,她看着两人,觉得两人般配得很。

许博衍拿过球,重新绕好线,递给她:“慢慢来。”

朝雨看了一下许博衍,摇摇头:“算了。”

“我教你——小迪也跟着学。”他走到她的身侧,嗓音低沉,“抱歉。”他的右手握住她的右手,灼热的触感从他的掌心传到她的肌肤上,慢慢到达她的心上。

朝雨感觉眼前瞬间烟花齐放,一阵阵轰鸣声在大脑中盘旋。这么近的距离,她彻底僵住了,心脏骤然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手部肌肉放松,别紧张,你多试几次,找到力道就能找到感觉。”许博衍眼神专注。

他的气息满满地围绕着她,朝雨有片刻失神。

许博衍见她一动不动,平静地提醒道:“朝记者,专心!”

朝雨抿唇侧首看着他,他握着她的手,她的掌心都已经冒了一层汗,如何叫她专心得下来?

“哦,好。这样吗?”

“嗯,你再试试。”他抽回手。

“好。”她往前用力地一扔,球直直地向前,根本收不回来。

许博衍皱了一下眉:“朝记者,你的手太僵硬了。”

她无辜地抬首,她的错喽!

许博衍侧首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果然缺乏运动细胞,平时要加强锻炼。”

朝雨心里苦:“……”她最不喜欢运动了。宁珊说得找私教盯着她,才能坚持。

朝雨嘀咕了一句:“你陪我锻炼啊!”

许博衍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再仔细回味她的话,许博衍笑了。他陪的话,她可能更不想锻炼了。就她这样的小身板还有意志力,能坚持几天?他慢悠悠地问了一句:“你确定?”

朝雨怔住了。她怎么感觉,许博衍的这个眼神有些危险啊……

朝雨确实懒,被他直接说了出来,脸热热的。朝雨也明白,他怎么可能陪她锻炼?她昂着的小下巴慢慢低下来:“我开玩笑的。”

小迪妈妈说道:“朝小姐,我表妹是程序员,每日对着电脑,平时不活动,前阵子查出了肩周炎。其实许队说得对,女孩子平时多锻炼,对身体好。”

朝雨点头:“我会注意的。”记者这行是高危行业之一,宁珊说,早死率高。

两人看完小迪,又一起回去。朝雨沉默着一言不发,大概是被许博衍打击的。她是身体僵硬,小时候班级活动,凡是女生跳舞都不会有她。

许博衍瞥了她一眼,忽然开口:“朝记者……”

他这么叫她一次,朝雨的头皮就麻了一次。

“如果你真需要人陪练的话……”

“不用,不用!我平时会在小区里跑跑步的,不麻烦你了。”

他笑笑。

朝雨望着他:“许队,你和席哲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席哲那个人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不得不说,朝雨点评得很到位。许博衍话语不紧不慢:“你和席哲很熟?”

“才不熟呢!”一想到席哲帮石嘉行递情书,她霎时止住了话,“读书的时候,席哲很受女孩子欢迎,人缘很好。”

许博衍失笑,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家伙没少在他面前臭屁。

朝雨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笑容上。

许博衍:“还有什么事?”

朝雨舔舔嘴角:“是不是每次救完人,你都会去看他们啊?”

许博衍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回道:“看情况。那天在井下,我答应过小迪会来看他。”

朝雨喟叹,这是个重承诺的男人。

夏天的傍晚,酷热依旧不减。西边一束阳光透过梧桐叶洒下来,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有些朦胧。而他的眼神似乎在任何时候都透着坚定,那双眸子似是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朝雨转开脸,咧嘴一笑。那他刚刚教她玩悠悠球也只是哄小迪高兴了?她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他的手臂突然挡在她面前,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朝雨,看路。”

朝雨抬首,原来前面是红灯了。

十字路口,他们也该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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