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帝命左右呈上仙药,顿觉神清气爽,李可灼进言:“请万岁稍事歇息。”皇帝不以为然,答曰:“不妨事,朕自觉无碍,李爱卿献药有功,当重赏!”言毕,众人皆告退。
看到皇帝如此精神,满朝文武都以为这仙丹当真有奇效,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泰昌帝服用第二粒仙丹之后,当天夜里,突然驾崩。
随侍太监第一时间禀告了崔文升,崔文升转头又知会了郑贵妃和李选侍。
郑贵妃揉着额头,双眼微合,片刻之后,提起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四个大字:携子掌宫。
“李进忠,把这纸条给李媛送去。”说着,将纸条递到了太监的手中,“切记,防人耳目。”
“娘娘放心,奴婢晓得了。”太监躬呈,徐徐退出房中。
乾清宫里,一片慌乱的景象,太监宫女们在大行皇帝的寝宫中来回穿梭,忙着收拾善后,朱由校头戴白绫,就这么站在门边,沉默地看着各色人等。
“殿下,五更了,夜深风凉,要不先回去吧。”王安将手里的一件薄纱披到了朱由校的肩上。
“大伴,你觉得……皇帝好做吗?”
朱由校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王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小心应承,“殿下继承大统乃是天经地义,这天下没人敢不答应的。”
朱由校摇摇头,转身出了殿门。
一夜无眠,转天来到早晨,朱由校正打算出门溜溜,走到门口,却被两个太监拦住了去路。
“殿下请留步,娘娘有懿旨,请去西暖阁闲话。”
朱由校闻言,心中立刻警觉起来,反问道,“是哪位娘娘的旨意?”
小太监躬身答曰:“承李贵妃旨意。”
朱由校心道不妙,有心拒绝。站在一旁的王安心思急转,担心少主心高气傲闹出事来,赶紧扯住朱由校的衣袖,“殿下,先尊礼罢。”朱由校见王安这样说,也不好发作,只得跟着领路太监往西暖阁去了。
此时,乾清宫外,另一帮人也吵着要入宫去。
内阁直到早上才得到皇帝驾崩的消息,旋即传令礼部、工部,准备丧礼。都察院的科道们得到消息之后,依例打算去乾清宫哭临大行皇帝,然而刚走到乾清宫门口,就被几个内宦给挡住了去路。
“诸位大人请回吧,善后的事情内廷已然在做了。”一个老太监伸手拦在了刘一燝的面前。
刘一燝是个火爆脾气,只见他眉目一紧,指着太监的鼻子就骂了起来:“放肆,君臣如父子,先皇帝鹤去,百官首当孝悌,以子哭临,阉宦何以拒我?!”
老太监倒也不生气,似乎见惯了这场面,躬身一揖:“奴婢只是奉承懿旨,阁臣若有怨气,只管对奴婢生发便是。”
“你且说说是何人旨意!”老太监循声望去,乃是刘一燝身后一人,着七品朝服,此人正是都察院兵科给事中杨涟。
老太监又是一揖,答曰:“承李贵妃旨意。”
杨涟闻言,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她!先帝既去,她为何还占住乾清宫?不移宫也罢,更加阻拦群臣面圣哭临,你且回去问问,李贵妃欲行何事?!”
老太监也不辩驳,只言,“奴婢但去耳。”转身便入宫去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这老太监方才从宫里出来,对着群臣念到:“承娘娘懿旨,感念百官恩义孝悌,特准刘一燝等臣入宫面圣哭临,须得内守规矩,勿扰天灵。”言毕,老太监一挥手,十数个小太监左右退到两边,“请吧,刘阁老。”
刘一燝冷哼一声,领着众人长驱直入。
入得乾清宫宫,群臣左右次列,齐齐跪拜在泰昌皇帝的棺位前,或真或假,凄凄惨惨中总归要挤出几滴泪来。
礼哭完毕,杨涟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发现朱由校并不在殿中,只有亲近太监王安立在门边,于是高声发问:“百官哭临,太子何故不来?”内宦不敢答应,皆左右相顾,王安闻言,抬起头偷偷朝西暖阁望去,群臣立时明白一二。
“阁老,太子危矣!”杨涟跪在地上悄声说到,刘一燝登时便从地上站起来,走到西暖阁门边,撩起袍服,噗通一声跪下,高声唱到:“请太子殿下面诏群臣!”
百官见此景象,立刻心领神会,对着西暖阁山呼跪拜:“请太子殿下面诏群臣!”
李选侍和朱由校待在西暖阁里,听着同样的山呼,心里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这些外臣,唯恐天下不乱!”李选侍气的直发抖。朱由校莞尔一笑,“我看他们,个个都是忠臣。”李选侍转过头狠狠地盯着他,“怎么着?你还打算随了他们的意?”朱由校也不答话,从椅子上起身,径直向着门边走去。
“你给我回来!”李选侍一拍桌子,吓得旁边侍立的李进忠一颤。朱由校闻言止步,回头不过一句话:“明日我便称朕,李贵妃好自为之。”说完,一把推开西暖阁的房门。
门外诸臣齐齐跪拜在地,但见得朱由校推开房门,杨涟当即领头拜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群臣的山呼万岁中,朱由校缓缓踱步到刘一燝跟前,俯下身把他扶了起来。
“尔皆忠臣,先帝可瞑目矣!”朱由校说罢,群臣立刻把他簇拥到中间,向着乾清宫外涌去,这时,李选侍的亲信太监李进忠急急忙忙从西暖阁追了过来,高声喝到:“你等去向何处?!少主年幼,畏生人!”杨涟闻言,从人堆里挤出来,指着李进忠的鼻子劈头盖脸一顿骂:“狗胆阉竖!殿下御主群臣,四海九州莫非臣子,复畏何人!”李进忠见不得势,只得悻悻而归。
“殿下上撵,向文华殿去罢!”原来王安不知从哪里要来一副御撵,停在乾清宫外,见得朱由校出宫,立刻把他扶了上去,一众人等就这样风风火火地奔着文华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