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歼灭了包围圈中的沈阳军后,立刻命额亦都率领一万兵马回头直取沈阳。满桂大军走后,城内已经断粮,剩下的百姓各自逃荒去了,等额亦都到时,沈阳已然是一座死寂的空城。
二月二十三日,沈阳第二次被后金占领。同一天,努尔哈赤率五万大军南下,直扑辽阳城。按照努尔哈赤的猜测,熊廷弼兵败后,逃回辽阳的明军最多不过两万,再加上守城的数千兵丁,明军在辽阳最多有三万人上下。正常来说,用五万人围攻一座守军三万的大城,基本可以说是痴人说梦,但何和礼却对此不以为然,“明军筑城,特别喜欢逐水而居,辽阳也不例外,背靠太子河,听说熊廷弼还特地加宽了城壕,如此,正中我下怀,我大可以再掘一次壕渠,水淹这辽阳城。”努尔哈赤深以为然。
二月二十四日,女真大军抵达辽阳城东三里,努尔哈赤命大军从此地渡过太子河,随后立即挖掘东闸水口。
努尔哈赤自信能轻取辽阳,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从锦州赶来的袁崇焕除了给熊廷弼送来冷嘲热讽以外,还给他带了一件新“玩具”。
时间转回到天启二年的元月,身处佛山的总督造炮大臣徐光启忽然接到了老朋友米南德厂长的一封信,信中说,“万奴行(卜加劳炮厂的经销公司)前几日新到一批大炮,原属英吉利商船,后来在爪哇附近被荷兰东印度公司击毁,荷兰人把舰炮捞了起来送到了我手里,托我销售,总督可有兴趣?”徐光启看信后,立刻动身赶往澳门。这一批十门大炮全是十八磅长管重炮,徐光启看过之后相当满意,连价格都懒得问,当即拍板将这十门炮全部吃下送往辽东。
天启二年二月十三日,运输船在山海关卸货之后,这十门炮沿陆路向辽东进发,三天后抵达了锦州,此时熊廷弼正好向辽西求援,袁崇焕便带着这批火炮一起赶到了辽阳。
袁崇焕抵达辽阳后,恰逢熊廷弼兵败如山倒,所以很瞧不起他,于是自作主张将十门重炮全部安置于东城墙,熊廷弼见此大怒,“尔曹来援辽东,何故取我代之?”袁崇焕却是一副“你不行”的样子,“辽阳四门,督军自顾南北,东西我守之。”袁崇焕这可是话里有话,“自顾南北”是嘲笑熊廷弼丢了北方的沈阳,如今只得仓皇南逃,“东西我守之”则是暗指辽东、辽西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不劳你费心了。
熊廷弼自然又被气的够呛,但是他此时理智尚存,他知道辽阳还需要袁崇焕的这一万辽西兵马,所以就算被袁崇焕百般羞辱,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二月二十四日,努尔哈赤开始在辽阳城东三里渡河,随即驻军,开始挖掘东闸水口,袁崇焕大喜过望,他赌的就是努尔哈赤不会直接围城,毕竟辽阳还有三万人马,真要拼个鱼死网破,胜负还尤未可知呢。
见努尔哈赤驻军于城外,袁崇焕当即下令大炮齐发,站在太子河岸边监工的努尔哈赤正意气风发呢,突然就听得东边雷霆震怒,还没等后金人马反应过来,十枚炮弹便破空而来,在人堆里犁出一条血路,后金众人大惊四色,“此地距城三里有余,怎还会中炮?!”努尔哈赤也来不及细想,赶紧传令各军散开,同时自己则匆忙登上一艘小舟,打算向东撤出火炮射程。
这一切都被城头上的葡萄牙雇佣兵炮手看在眼里,佣兵队长举着单筒望远镜盯了一阵,指着远处匆忙登船的人群对袁崇焕说,“将军,那边,大目标!”队长的汉语虽然蹩脚,但好歹能听懂,袁崇焕结果望远镜,仔细瞧了瞧,大喜过望,“努尔哈赤!打!就打他!打死他!”
十门重炮再次发出震天巨响,炮弹呼啸着向太子河中心飞去,不过几秒钟时间,炮弹落水,巨大的水花混合着音爆,简直要炸裂耳膜,努尔哈赤的小舟此时正好走到河中心,炮弹掀起的巨大浪涌让人难以平衡,左右摇摆中,一船人都被掀翻,落入水中,周围人一看此景,汗毛倒竖,“大汗不会水!快来人救!”
二三月份,天气乍暖还寒,原本就不会游泳的努尔哈赤落入刺骨冰冷的太子河水中,顿时手脚抽筋,动弹不得,挣扎片刻之后便吨吨吨开始喝水。周围人折腾半天,总算找到个会水的包衣,赶紧脱了衣服,套上绳子,跳进河里去捞人。奈何努尔哈赤穿着一身的棉衣皮甲,吸水之后格外沉重,岸上的人顶着袁崇焕的猛烈炮火,又拉又拽好半天,总算是把努尔哈赤从河里给拉了上来,可惜,此时的他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
周围的阿哥和将军们顿时慌了手脚,也顾不得什么水淹辽阳了,全军立刻东撤赫图阿拉,额亦都则率两万余人继续镇守沈阳。
城头上的袁崇焕看着慌不择路匆匆东撤的后金军,顿时手舞足蹈,“天佑我大明,天佑我大明!”从南城门闻讯赶来的熊廷弼兀自不信,一把从袁崇焕的手里抢过望远镜,盯着远处的东闸水口好一阵看。
“督军,我袁某人可否当得起你一个谢字呢?”
熊廷弼缓缓放下望远镜,毕恭毕敬地向袁崇焕行了一礼,“多谢袁大人解我辽东之围。”此时,杨涟也得到了消息,从巡抚衙门匆匆赶了过来,“军中盛传奴酋被大炮打死了,督军此话当真?!”熊廷弼看了袁崇焕一眼,轻轻地点头,“看样子,应该不假。”杨涟闻言激动不已,连连拍动袁崇焕的肩膀,“好啊!好啊!袁大人,看来兵部派你来关外是派对了!我一定为你大大地书上一笔,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功绩!”袁崇焕听完一乐,“哎,杨大人客气了,不要吹捧过甚,袁某不过行了分内之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哈哈……”袁崇焕本就是东林党人,和杨涟虽然没有多少交集,但是毕竟是“同道中人”,见面三分熟。熊廷弼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发觉得刺耳,索性悄悄转身下了城楼,从一片欢腾的人群中穿过,独自落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