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年二月二十六日的夜里,努尔哈赤在返回赫图阿拉的途中心力衰竭而死。四大贝勒商议后决定,暂不发丧,待新大汗继位,在行下葬大礼。
这里有必要提一下后金的权利架构。1615年努尔哈赤的嫡长子褚英因为巫蛊事件被下令诛杀,第二年努尔哈赤建国称汗,为避免子嗣内斗,遂选定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人为和硕贝勒,以轮流执政的方式总理后金内务。但同时努尔哈赤又立大阿哥代善为太子,如此一来,代善的实力和地位其实远在其余三人之上,他的继位应当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四大贝勒中有两个人的情况很特殊,一个是二贝勒阿敏,他并不是努尔哈赤的儿子,而是他的侄子。他的父亲是努尔哈赤的弟弟,早年间因为反叛努尔哈赤谋求自立而被砍了脑袋,努尔哈赤为了安抚他,所以建国后封了他一个和硕贝勒,但是他本人却始终心怀恨意,正史当中,阿敏因为在征服朝鲜时企图自立被发现,最终被皇太极抄家幽禁而死。
另一个特殊的人自然是皇太极,他和其余三大贝勒不同,皇太极非常有野心,他喜欢读书,主动要求谋士范文程教他汉语,书看得越多,他的眼光早已不再局限于这个小小辽东之内,已然注视着整个“天下”。由于他博学的知识和礼贤下士的个性,笼络了一大批归顺汉人和中下层贵族的心,甚至包括何和礼与费英东这样的五大臣都对他赞许有加。正史当中,皇太极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裹挟民意,让代善被迫妥协,成功登上了汗位,并且通过征朝鲜、征蒙古、入侵京师等一系列手段,将其余三大贝勒逐一囚禁,最终完成了满洲的封建化,建立了清王朝。
但是,此时后金的权利纷争与前世又不一样,前世努尔哈赤1626年才被袁崇焕一炮给崩了,但是现在他却提前四年死在了袁崇焕的炮下,此时一个重大变故就是,代善的太子之位并没有被努尔哈赤给废掉,此时的大贝勒代善,仍然是大金国名正言顺的汗位继承人。
努尔哈赤的遗体被运回赫图阿拉后,代善立刻要求四大贝勒与四小贝勒召开继承大会,但却遭到了皇太极和阿敏的反对。代善大为不满,“阿玛在时,亲口立我为长,如今继位在即,兄弟为何误我?”
皇太极对此却早有一套说辞:“阿玛在时只说:等我百年之后,我的诸幼子和大福晋交给大阿哥收养。此寻常嘱托又怎可为继位凭据呢?”皇太极的说法得到了阿敏的极力支持,在阿敏看来,代善的实力是贝勒中最强的,一旦他得不到汗位,很可能会起兵造反,到时候金国内战,他便可以浑水摸鱼,谋求自立。
四大贝勒里,只有莽古尔泰是个只会打仗的直肠子,没什么心机,在他看来谁当大汗都一样,重要的是尽快选个人出来,“争这些个话做啥?不如早日选定,我好再去南面杀敌。”代善闻言却是不悦,皇太极心里却一喜,莽古尔泰说这话就意味着,不管谁被推举上位,他都会支持,如此,加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阿敏,四大贝勒中自己竟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接下来,只要能说动四小贝勒,这个汗位便十拿九稳了。
四小贝勒中,岳托是代善的儿子,另外三位分别是褚英的儿子杜度,大福晋之子阿济格,以及阿敏的弟弟济尔哈朗。
皇太极在心里暗自琢磨,岳托肯定没戏,他不可能反对他爹做大汗。济尔哈朗则很有机会,只要他哥阿敏支持自己,说动他轻而易举。至于杜度,代善抢了他爹的太子之位,只要利用这一点,说动他也不是难事。最后是阿济格,他此时才十七岁,还是个懵懂的半大小子,而且他性格暴躁,和莽古尔泰一样没什么心机,只要多数人赞成的事情,他也不会反对。
接下来两天,皇太极便忙着搞“串联”,一家一家地去做思想工作。济尔哈朗没费什么口舌,只是阿敏过去打了个招呼,他便表示支持。但是杜度就不同,由于他父亲的缘故,作为镶白旗旗主,他的地位并不高,别的旗至少都是二十几个牛录,唯独他镶白旗只有十五个牛录,这让杜度一直耿耿于怀,“八阿哥想去争那个位置,那总得付出点代价,我这个人,爹也没了,妈也没了,无牵无挂,唯独对钱财上心。”皇太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怕你开条件,就怕你没条件。他当即向杜度许诺,只要自己继承汗位,便从自己的正白旗中抽出十个牛录的人口交给他的镶白旗,这样他就能拥有二十五个牛录,足以与莽古尔泰等大贝勒平起平坐。
三月一日,八贝勒终于坐在一起召开了继承大会,大会一开始,代善便抬出了自己太子的身份,要求其余贝勒扶正自己的汗位。但是却遭到了皇太极和阿敏的直接拒绝,代善自然是预料到这一幕,所以他也不纠缠,“既然大家不认我这个太子,那就推举吧,支持我代善的请举手。”岳托和杜度立刻举起了手,代善和皇太极同时皱起了眉头,代善奇怪的是莽古尔泰为何不支持自己,皇太极则疑惑,明明谈好了条件,杜度为何又转而支持了代善?
原来,在皇太极积极运作的时候,代善也没闲着,他也去找了杜度,杜度自然懂得待价而沽的道理,假装无意间透露出皇太极给自己开出的条件,代善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当即表示,只要杜度支持自己,继位后就从正红镶红两旗共抽出十五个牛录赠与镶白旗,这一下就比皇太极的价码高了一半。
而代善没想到的是,就在继承大会开始的前一天晚上,皇太极专门邀请了莽古尔泰来家里吃晚饭,饭桌上两人把酒言欢,皇太极问他,“阿哥今后想去何处玩耍?”莽古尔泰豪言,“先去南朝京城踏春,再去插汗的大帐饮酒!”皇太极大喜道,“阿哥豪情壮志,若我为大汗,必遣阿哥为先锋,踏平四方不臣!”这话正好戳进莽古尔泰心窝,当即表示支持皇太极继位。
大堂里,代善看着举手的两人,心里顿时没了底气,迟迟不愿继续走流程,阿敏看着有点着急,索性站了起来替代善主持,“支持八阿哥继位的,请举手。”说完自己带头举起了手,济尔哈朗、莽古尔泰相继举手,一直观望的阿济格,见支持皇太极的人明显多一些,犹豫片刻后也举起了自己的手。
“三人对五人,八阿哥当继承大位。”阿敏迫不及待地宣布了结果,代善却不依不饶,“可我是太子,我是太子!”
皇太极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衣摆,面朝代善缓缓说道,“大阿哥,现在你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