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发现女儿从别人家走出来的时候,第二反应是赶紧用头发遮住了脸。
可是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已经被安西西看到了。
安西西的心快被揪碎,强忍着眼泪走到抖抖瑟瑟的母亲面前,扶着她颤抖的肩膀,更谨慎问,“你昨夜去哪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素云竭力保持镇定,最后竟露出微笑道,“西西,妈妈没事,就是下班路上被车撞了一下,被送去了医院。”
骗人!骗人!
安西西根本从她身上没有闻到医院的苏水气息,甚至,陈素云的撒谎水平太低,一眼就能被人看穿。
如果真的是出了车祸,医院怎么可能会随便让妈妈出院,而且撞了她的人,如果没有逃逸的话,怎么可能不送她回家?
甚至,陈素云身上的伤都是扭打所致的伤痕,反正绝对不是擦伤或撞伤。
安西西看出陈素云并不想讨论关于昨天晚上的任何细节,也没有多问,取过妈妈手中的钥匙,将门轻轻打开。
先扶着她妈妈躺下,再投了一把热毛巾,给她妈妈擦了擦脸上的伤口,换了身干净衣服,又买来了豆浆油条摆在桌子上。
一整天,安西西在学校里都魂不守舍。
他很想回家去看看妈妈究竟怎么了,但是学校规定一般没有家长的请假,学校是不准无缘无故旷课的,所以他只能见从早上煎熬到了傍晚,甚至连表演培训班都没有去,刻意避开陆衍辰的视线,自己提上书包就回家了。
家里仿佛失去了往日的活力,陈素云因为脸上带伤也请假在家,手里想干些活计,可是屡屡拿起手来,又伤心地落了下去。
安西西在门外练习了好几次微笑,强忍着眼泪,推开门轻声叫道,“妈,我回来了……”声音略带不自觉的哽咽。
“哦……”陈素云闷闷回答着,“西西回来了……”失去了往日大大咧咧地活力的陈素云,感觉头顶飘着沉甸甸的阴云,坠得眉角也不自觉得耷拉下去。
她都忘记了安西西还在艺考班补习的事情。
安西西竭力不去触痛母亲的隐私,进屋一瞧家里的燥火未明,知道陈素云一整天肯定是吃不进去饭的。
二话不说,穿上围裙,从冰箱里取来西红柿和鸡蛋,配了挂面细挂面,开灶给陈素云做了一碗素面。
陈素云被淡淡的香味吸引,踉踉跄跄地蹒跚至厨房,安西西麻溜儿的姿势叫她大为惊讶,曾几何时,她的女儿居然会做饭?
这份震惊浅浅扫去陈素云心底的痛苦,目瞪口呆道,“西西,你居然……”
安西西端着碗摆上餐桌,想了想,说“最近学校劳技课教的,其实我还学会做很多菜类,如果以后放假不忙着学习,我就给你做饭吃。”
心里忽然内疚万分,重活一世,她应该好好孝顺母亲的才是,结果更多的时间还是在与陆衍辰纠葛,实在是愧对亲人。
听到安西西的话,陈素云的眼泪便倾如雨下,苍白的唇畔颤抖不止,心里的苦衷吞咽下去而又再簌簌泛起,最终开口道,“西西,你爸爸有消息了。”
什么!
安西西手里的筷子蓦地坠地,“我爸爸……”
嗯。
陈素云抽出纸巾反复擦抹脸上的泪水,“确切的说,是他在外面惹事了。”
安西西的头顶当头一棒,脑浆在脑颅内击罄难平,久久回荡。
她爸爸,那个抛妻弃子,许多年不曾见面的叫安国庆的家伙,消失了这么多年之后,为什么会再次捣乱他们的生活!
安西西咬紧唇瓣,身体里每一处关节都咯吧作响,心想这是什么情况,上辈子到她死都没有露脸的安国庆,怎么这辈子出场得这样早,而且还害得……
紧张问道,“妈,你这一身伤,难道是姓安的打的?”
陈素云:“我只听说你爸爸在Z省那边欠了巨额债务,然后可能涉及到高利贷,他跑路之前借款时用了咱们这所房子的地址,那伙人就顺藤摸瓜,找到咱们来了!”
“他们是强盗吗?!”安西西简直怒不可遏,瞧着陈素云满脸的淤青,她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还有那个姓安的是畜生吗?!他怎么能不长记性,都十几年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来拖累我们!”
“不行,我要去报警,我让警察抓了他们!这伙强盗不能打了你,还能逍遥法外!”
“不行!”陈素云紧张地摁住了冲动的安西西,“你知道那伙人可是什么都会干出来的,我为了让他们不来打搅你,拼了老命才被打成这样。”
“我自己遭再大的罪,受多少委屈都无所谓,但是你可以吗?你只是一个孩子啊。你自己的肩膀上还有未完成的学业重担,就不要掺和大人的事。”
安西西颓败得低下头。
她没用!安西西的内心在纠结呐喊!
陈素云抚摸脸上的淤肿,似在痛苦中挣扎着,“他走的时候没有跟我离婚,名义上也是我的丈夫,所以西西……无论他再怎么过分,都是你的爸爸,你不该这样叫他……”
“不要!”新怨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莫说那人是他的爸爸,安西西简直恨不能把他塞在嘴里生吞活剥了。
“我身上是流淌着他姓安的血液,可是我恨他,他不但没有尽到一分做父亲的责任,也不是一个好丈夫,甚至十几年后,还要让你遭这种罪!”安西西猛地搂住陈素云,放声痛哭道,“妈!妈!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你摆脱这种悲惨的命运,我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你摆脱那个恶魔的祸害!”
妈!
母女俩抱头痛哭流涕,直到寒月重新攀上屋脊,两个人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
陈素云才缓缓对安西西说:“那些人说你爸爸这些年一直在Z省C市出没,我想最近到Z省去找一找他。”
“不管是离婚也好,揪住他剥了他的皮也好。总之我想去试一试,总不能这个人分明有可能会藏在那里,我却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后转过身来,柔软的手指变得干燥,抚摸着安西西的脸颊,有一种干刺的感觉。“可能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咱们这个房子,房契已经拿去给你爸爸抵债了。”
“虽然顶不了多少钱,但是那伙人也知道我们母女俩生活非常拮据,能拿走多少是多少,估计也不会再来为难我们。”
“所以等我从Z省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只能租房子住了。”
无家可归。
安西西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和无穷无尽的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