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云又反复叮嘱道:“虽然那些人收了房契,也答应不会再来纠缠你,可是这几天我不在家,为了安全起见,我已经跟你祥子叔说了,你到他家去暂住几天,平常上学放学有陆衍辰跟着,我也走得安心。”
安西西的嘴巴蠕了一下,她很想说自己尤其不愿意住在邻居家,可是又怕妈妈不能安心离去,勉强点头同意了。
重生那夜后,母女两第一次挤在同一张小床上睡觉,安西西睡极极不安心,她同情母亲的遭遇,为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和仇恨。
但是人在极冷之余,最能感受到别人身上传来的体温,陈素云均匀而顺畅的呼吸,在安西西耳畔轻轻响起。
从此以后,她和妈妈就只剩下彼此了。
陈素云第二天走得极早,她用纱巾把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让任何人看见自己鼻青脸肿就奔赴火车站,甚至她拜托罗祥短暂接纳阿西西的这件事,也是通过电话来沟通的。
这点母女俩有着先天的相同,那就是自尊心异度坚强,绝不愿意接受别人的一丝怜悯。
安西西也是大清早就去了学校,大概因为内心深处不想面对陆衍辰的关怀,所以趁天蒙蒙亮时,就徒步去了A中。
当她快要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身后有急速的奔跑声追了过来,一杯塑封好的温热的豆浆,就这样轻轻的贴在她的脸侧,把失魂落魄的安西西吓了一跳。
惊魂回头,才看见陆衍辰以一种温情脉脉的笑脸,正关切地凝望着自己红肿的眼睛。
她突然好害怕,从内心抗拒着陆衍辰,希望他不要问一些关于陈素云的问题,这个时候,她的内心是如此的脆弱。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词语,都会叫她的痛苦升级。
可是陆衍辰分毫没有打听隐私的预兆。
他只温柔地将豆浆递在安西西冰冷麻木的双手间,“你心里的事,我不会强迫你说出来,可是以后每一个早晨,你一定要跟我一起上学,而且晚上也不能随便就不去表演辅导班。”
“你说过自己是一个重生者,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老天重新送你的生命,比一切艰难困苦的磨砺,更加珍贵。”
安西西手心温暖,心尖立马暖如春媚,幽幽解释道,“我们家是出了些事,可是还没有严重到会让我去浪费生命。”她一贯嘴硬,但是心里还是分外感激陆衍辰的。
感谢他留给自己的空间和关怀。
安西西悄悄说了句,“但是,谢谢。”
陆衍辰假装没听见,推着安西西纤瘦的身躯,“快走!快走!趁现在班里没有人,我赶紧把昨天林老师新教的表演技巧给你亲身传授一下,这次算是免费哦,下次你再无故旷课,我就要收取高额报酬了!”
体育课休息时,安西西与罗叶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女孩子的心事只有向闺蜜倾诉最为舒畅,罗叶听了简直气愤难平,碍于对方是安西西的爸爸,也没敢把话说的太难听。
两个好朋友悄悄说了很多贴心话,最后又都返回到班级去。
一整天,安西西都想把自己颓废的状态,调整为之前那种轻松的模样,试了几次,都不能成功。
学校里吃完午餐,安西西和罗叶正低头往班级走,忽然有人背后喊了她一声,安西西以为是陆衍辰,谁知竟然是薛竞泽。
薛竞泽道,“安西西,大王老师叫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难道她的不正常,已经被班主任发现了吗?
糟糕透顶。
安西西心里编着一套应付的台词,跟着薛竞泽的脚步走去,路过大王老师办公室的时候,薛竞泽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朝三楼走去,安西西心里当时就很纳闷,但是没有产生疑问,也跟着上去了。
七拐八绕。
薛竞泽在一个办公室门口停下脚步,对安西西招招手道:“进来吧!”
推门进去以后,才发现一半空间都是空荡荡的,偌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标示牌,上面写着心理咨询室,而在心理咨询室里放着一个巨大的人偶,人偶的中心贴着一颗红色的靶心。
安西西愕然不止,“我心里没问题啊?还有大王老师呢?”
薛竞泽露出了抱歉的微笑。
安西西瞬间顿悟,根本不是大王老师找她。
她怪异地看向薛竞泽,薛竞泽但笑不语,温柔得仿佛一阵淙淙溪流,走到假人身边,笑道,“你想不想发泄一下?”
嗯?
安西西愣住了,始才恍然大悟道,“有那么明显吗?”
薛竞泽点点头,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不偏不倚,正正手指在安西西的眉头中心,淡淡道,“皱成一团了。”
安西西像被挠到了痒处,拿手搓了搓眉心,心里的煩郁也被淡淡揉去一层似的。
她这破涕一笑,就像阴云中初乍的阳光,透給薛竞泽一丝意想不到的娇弱与动容的妩媚,令薛竞泽单纯的心,绷得一弹,高山流水的乐章,于心涧缓缓流唱。
安西西毫无感觉,“那么薛大班长,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薛竞泽的脸皮一抖,招呼道,“这个人偶是专门摆在这里任人发泄不满情绪的,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任何令你讨厌的人,然后或踹或打,就悉听尊便了。”
“每次我感到压力很大的时候,就会来暴揍这个人偶一顿,反正发泄以后大汗淋漓,心情也会随之好很多,这个方法介绍给你。”
递给安西西一记抚慰的眼神,薛竞泽主动退出了心理咨询室,把剩余的时间交给她自己来处理。
等薛竞泽完全退出去之后,安西西实在忍不住了,极度悲伤的心竟然像开了鲜花一般,扑哧得笑出了声,因为实在很难想象,温文尔雅的薛竞泽,居然会用暴打人偶的方式,来排解心中的压力。
那画面太美,实在是不敢想象。
安西西窃以为,想薛竞泽那种天之骄子,事事顺心,居然也会有不如意的时候。
其实人生也不过如此,总是波折起伏又波澜壮阔。有哪个人能一辈子一帆风顺?纵使重生一次,大约也不会遇到更顺利的人生。
安西西轻轻地拍了拍人偶的肩膀,像是对它,也是像对自己,温情以默,“拳脚也好,困惑也罢,在没有变得更强之前,都好好受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