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的往里走,熟悉的亭廊,熟悉的楼阁,却早已没有了那熟悉的笑容。司徒清寒继位后,将这里保持了原样,以此来缅怀他早逝的妹妹。可是,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妹妹是被自己的父亲害死的,那他,是否会更恨?不,也许,他已经不会再相信她说的话。
轻轻的叹口气,抬脚迈上石阶,长长的亭廊尽头一望而过,落眼出,却出现了一个水蓝色的身影。宽大的裙摆随风摇曳在红花绿叶之间,像初秋几欲绝迹的蝴蝶一般翩然,高高挽起的秀发庄重而典雅,是那么亲切又那么熟悉的感觉。
“芷兰姐姐?”她喃喃的,又有些不相信的呼唤面前的女子。
叶芷兰听的呼声缓缓的回首,有一瞬间的错愕袭上清凉的眼眸,随即便又莞尔一笑道:“若溪,真是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原本也想着公主的诞辰?很好,真的很好。”
“自然是会记着。”若溪缓缓的走进她,脸上是一味淡然的笑:“毕竟曾经相识一场,有些事情时想忘也忘不掉的。”那时,她们都还是清零如水的少女,满脸的都是纯真的笑。可转眼之间,各自的人生却已是千疮百孔,再也回不去往昔的岁月。
叶芷兰望着面前的若溪,她还是那么美,可苍白的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悲凉。这还是那个曾经倾国倾城的女子么?是什么如此残忍的改变了彼此?瑟瑟的张了张嘴,想要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也许,她们之间不需要安慰,轻轻的叹口气:“若溪,你还在恨我么?”
“恨?”若溪微微的皱了皱眉,旋即苦笑道:“是,我恨芷兰姐姐,恨芷兰姐姐竟然不把真相告诉我,竟然一直让我冤枉你这么久,为何?芷兰姐姐,我们之间的姐妹情意,真的不足以让我们可以彼此坦诚相待么?真要彼此仇恨才可以?”
“因为,我真的对不起你!”叶芷兰将目光移向那宏伟的华玉宫殿外,记忆的阀门慢慢的敞开:“那一夜,我看到有个人影进了盈水苑,见他仍了一个纸条给你。我很是纳闷,却不敢靠前。随后,就见你一个人急匆匆的提着灯笼而去。”
若溪一楞,扭头看她。不明白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因为她知道,这一切只是皇上做的,与她已没有了任何关系。可是看她的表情,却似乎一直在深深的自责着,眼梢眉角都是歉意。
叶芷兰凄凄一笑,望着她狐疑的目光道:“我躲在柱子后面,恰好看到那个扔纸条的人,是皇上身边的杨公公,他见你离开,笑的便很诡异。我深觉这定然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可是,我那么自私。那一刻,我竟然不想追上你,任你一个人去了面对不知道的危险。所以,才有了后面你所受的那些苦。若溪,这便是我的对不起。”
“何必呢?”若溪摇头苦笑,却是一副释然的样子:“芷兰姐姐,为何你当日不把实情告诉我呢?却让我冤枉了你这么久?现在想一想当日对你的所作所为,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叶芷兰突然笑了起来,抬头望天:“你的确应该恨我,你现在的痛苦,总有一半是我造成的。若溪,你知道么?其实,看到清寒哥哥那么爱你的样子,我心里的酸楚也很多。或者,这便是造成如今这般凄凉的后果的原因吧。”
“这不是你的错。”若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幽幽的道:“我们都没有错,是老天他就这样安排了。你、我、公主,还有他,我们都逃不掉。所以,我们只有认命,因为不管我们现在怎么努力,都已经无法改变了。芷兰姐姐,这是我们的命啊。”
“是啊,这大概便是命吧。”叶芷兰笑着,直直的望着若溪清亮的眼眸:“若那一夜我不存有私心,也许,事情便不会成为这个样子。不论是你,清寒哥哥还是我,都会很快乐。哪怕是看着你们快乐,我也会觉得幸福了。”
可惜,一切都不能回头了。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残忍,不是么?重重的叹息声,却叹不出心中那沉沉的哀怨。深深的再对看一眼,慢慢的化去心中那百转千回的伤痛,绝美的女子各自翩然转身背到而去。有些事情,若能忘了就忘了吧,记着的,总是痛……
一个人惆怅的往来时的路上走去,脚还未踏入寒梅苑的门,门里便风一般的跑出来一个身影,在若溪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敬一把拉紧她的衣袖哽咽着道:“皇妃,不好了,不好了。”
若溪被香禾痛哭流涕、慌里慌张的样子吓了一跳,忙伸出双手扶住要下跪的她紧张的问道:“香禾,你这是怎么了?你慢慢说,先别着急,快起来”
“是,皇妃。”香禾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道:“刚刚皇上身边的丁公公来了,说皇上想见泓儿,奴婢说等皇妃回来,可他们却等不得,偏要先抱走。奴婢只好跟着去,可左等右等,就不见出来,奴婢觉得不安,这才回来找皇妃。”
“什么?”若溪心里一颤,不安的念头瞬间袭上了眉间。司徒清寒要见泓儿?他怎么可能有心情来关心泓儿呢?难道?脑海中有一刹那的空白,转眼,人已往承乾殿的方向跑去。
“皇妃,等等奴婢。”身后,香禾紧紧的跟了上来。
宫中的风景依旧美丽,丝毫没有因为秋天的到来而又半分荒芜的样子,可是对于若溪来说,一切都不过远不如她的泓儿重要。泓儿,我的泓儿,你千万不要有事!司徒清寒,你不可以用泓儿来报复我,是我的错我可以承担,求你不要伤害我的泓儿啊。
承乾殿,司徒清寒一身紫色裘衣傲然而立。一双冷目凌厉的望着殿外那参天的古树。浓黑的眉间一点一点的被拧紧。心中,是隔了千山万水的痛,痛过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恨意。一丝冷笑勾起了唇角。冷若溪,原来往昔的爱便成了恨后,竟是这般的凄冷。
你欠朕的,朕要让你成千成倍的还回来。冷若溪,从今以后,朕要看着你痛。即便,朕也会痛,却总好过被你伤害的悲凉!
殿外人影匆匆一闪,一个年轻的太监便跑了进来。手中还抱着一个正酣然入睡的婴儿。见到司徒清寒后,那太监忙跪地行礼,嘴中道:“皇上,奴才把孩子给抱来了,您看看。”双手恭敬的递过去,眼睛不安的瞟向司徒清寒皱紧的眉。
司徒清寒微微颌首,俯身看这个幼小的生命,这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用于报复她的工具。冷若溪,你看,朕原来比你狠。怀中的小儿甜甜睡着,胖乎乎的小手还不忘揉揉眼睛,小小的脑袋左右摆动着,似乎是在抗议有人打搅了他的好梦,浅浅的眉毛竟与他一样皱了一下。
冰冷的唇角浮出一丝薄凉的笑:“的确是个可爱的孩子,记得朕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明明在睡梦中,却突然睁开眼睛来看朕,还冲着朕甜甜的笑着。抿起的嘴角荡起浅浅的酒窝。那时朕便想,这若是朕的孩儿该有多好?”
或者,他一直以为这就是他的孩子。相似的眉眼,相同的血脉,更因为,这孩子是若溪的,若溪的一切便是他司徒清寒的一切,他一定会好好的守护着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