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远,你中午和村里人去一趟县城,把这几封信送出去。”方痕将四封信件交给天远。
正在收拾笔墨的路遥探头看了一眼:“要招各位公子回来了吗?”
方痕点点头。
今早下了初雪,洁白的雪花星星点点飘落着,方痕骨节分明的手里举着一把微微有些泛黄的油纸伞,身上披着一件狐裘披风,在细雪中缓缓穿过翠竹间朝不倦亭走去,落在林清眼里,这副模样像极了谪仙。
看呆了的林清突然被江灯岁狠狠踹了一脚:“发什么呆呢!师父来了,还不快背书!”
林清:……(此处省略一万字脏话。)
装模作样背书的不只是江灯岁和林清,但大家都没被方痕抓到。原因是几乎天天迟到的麦子正好在这个时候跑了进来,直接撞方痕脸上了,这是该罚呢?还是该罚呢?
趁着方痕在外面教育麦子的时间,李二丫从前面探头过来和林清她们说话:“哎,你们说今天虎子怎么没和麦子一起来?他们俩平日都一起迟到的。”
“谁知道呢。他这个人没安好心,管了做什么。”江灯岁不屑的瞟了一眼虎子。
林清看了看前面在神游的虎子,再看看在外面教育学生的方痕,放心的凑过去和江灯岁说话:“虎子得罪你了?”
江灯岁看了看兴致勃勃的李二丫,她可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分享自己的私事,虽然大家一起去了一趟庙会,但想取得她江大小姐的信任,这还远远不够,哼!其实就是在记恨李二丫没给自己红鸡蛋的事儿,并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拒绝李秀秀给的红鸡蛋……。
课间,趁着方痕去前面给李二丫等人上课的时候,江灯岁才偷偷告诉林清。
“今早我来学堂是时候被虎子吓到了。”
“啊?他吓你做什么,这种事情应该是麦子才喜欢做的吧,你别是认错人了。”
被质疑的江大小姐很不高兴,微微提高了几分音量:“我才没有认错!往日我都是第一个来学堂的,他肯定是知道了我来的时间,故意趁我敲门的时候装鬼吓唬我,都差点把本小姐吓哭了。”
“……那要这么说,虎子确实有点不厚道啊。”虽然江大小姐平时有一丝丝嚣张跋扈,但林清知道她为数不多的一个弱点:怕鬼。而且是非常怕鬼,晚上都要点着灯才睡觉,中间还不能让灯熄了,不仅让守夜的丫鬟十分费神,还相当费钱,天天点一整夜的油灯啊!简直是在烧钱。
“哼,不说他了,说着就来气。”江灯岁转移了话题“你看见我早上带来的丫鬟了吗?”
林清点点头:“看见了,那个就是欢儿?”
“是啊,我特意带她来让你看看,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有些呆呆的?哎,你的丫鬟挑的怎么样了?”
冷如雪最近刚教了林清不要随便评价仅仅一面之缘的人,所以林清只顺着江灯岁的话往下说,没评价那个欢儿如何:“挑好了,我娘亲说调教几日再让我用,只是我们想的名字得改了,娘亲说锦蛮冲撞了锦瑟姐姐的字,让我再想想。”
“啊?为什么啊,我觉得锦蛮很好听啊。”江灯岁有些遗憾的发出叹息。
“哦?为师也觉得锦蛮好听。”
林清:“!!!”
江灯岁:“!!!”
她们这才发现满屋子的人都在偷偷看她俩,刷的一下,两人的脸都红成了煮熟的虾子似的。
江大小姐单纯是因为讲闲话被抓包而尴尬,林清则是:卧槽槽槽槽!男神这是贴着我的耳朵讲话吗?!啊!好害羞!
“你们俩今天回去的课业加抄写诗经锦蛮五遍。”方痕毫不留情的给两人加了作业,反正最近她们都在练字,多做些抄写的功课对她们既是教训也是受益。
“是,师父。”
“是,师父。”
散了学,两人留下来把关于名字冲撞的事情向方痕请教。
已经入了冬,方痕也正好有事找她们说,于是带两人去了书房。
“师父,为什么名字里的字不能一样?那世上千千万万的人,就算有千千万万的字也不够取名字用啊。”江大小姐率先提出疑惑。
林清附议:“这个规矩太不合理了。”
方痕拿白瓷杯给两人倒了热水喝:“若是每个人的名字都不能相同,那确实不合理。”
林清小小抿一口,那杯子应该常年用来泡茶,就算此刻倒的是白开水,也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方痕接着给两个小徒弟科普:“不过,这名字不能有相同的字,是有讲究的,下人不能冲撞主子、子女不能冲撞父母长辈、平民百姓不能冲撞皇室子嗣。且仅仅是针对在世的人,已经去世的往生者就不用忌讳了。”
“那范围就小了很多,成千上万的字,一家子也就百来号人,可行性大了不少。”林清恍然大悟。
“可是百姓不能冲撞皇室,这条很难做到啊。放在寻常人家,给新出生就子嗣命名,大可以让家里顶多十几个人改名字,可放在皇家,总不能让天下的人改名吧。”江灯岁皱着眉提出矛盾点。
方痕赞许的看着江灯岁:“岁儿说的不错,若是让天下人改名,那确实就有些劳师动众了,所以这最后一条是有附加解释的,首先,一些特定的字是寻常百姓不能用来取名的。其次,只有特别受宠的皇子公主才会让皇上下圣旨,明确规定哪个字是该皇嗣在世期间,百姓取名不能用的。”
“这个我好像看到过,在北国纯仁帝事迹中有提到过,纯仁帝给哪位公主下过这样的圣旨。”江灯岁眼睛一亮。
方痕点点头,江灯岁对政事的敏锐一直都让他颇为赞叹:“嗯,这种圣旨古往今来都没有几回,最近的一次确实是二十二年前下的。”
“咱们这里不是越国吗?北国又是哪里?”林清努力插话,提出一个在别人看来算是常识性的疑问,像极了一个试图融入学霸们对话的学渣。
“你连北国都不知道?八年前被灭国的那个冰雪王城啊!”江灯岁在心里再次将林清的智商往下拉了拉。
“八年前我还没出生那!当然不知道!……”
林清和江灯岁吵了起来,碍于尊敬的师父(亲爱的男神)在场,两人很克制言行的进行了“讨论”。
方痕的思绪微微有些恍惚,世人对北国最大的印象只有那座天下闻名的冰雪王城,而他在意和思念的却是北国那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谈完话,林清和江灯岁又加重了各自的作业,江灯岁去整理历代被赐名独享的皇子公主被赐名独享的原因以及他们各自的下场,林清则拿到了厚厚的几本史书,恶补常识,以及她们共同的作业,背诵皇室起名表。
“这次的课业不简单,所以给你们充足的时间去完成,下个月我再来检查。”方痕很仁慈的给两人放宽了时间。
“是,师父。”兴致勃勃准备的江灯岁。
“是,师父。”垂头丧气的林清。
“还有一件事,下个月你们的年末大考就到了,这段时间为师就不上新课了,帮你们温习梳理一下今年的所学所得。”方痕给两人说着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课程安排。
“……届时,你们的几位师兄也会回来,清儿岁儿要好好准备,师门有个不成文的大考赌约,若是考过了比自己年长的师兄,可以向对方提一个要求或是要一件礼物。”方痕很提倡这个做法,通常都能激励他的弟子们发挥更大潜力。
江灯岁有些兴奋,倒不是能得到什么礼物的欢喜,而是胜负欲!她隐隐约约知道师父的弟子都很强,天才之间的过招,总是会让他们热血沸腾。
“不公平!我们才学了多久?让我们和师兄们一起考试,太不公平了。”林清愤愤不平,期末考试她可以接受,但是和高年级的一起考试就很欺负人了,就好比幼稚园和高三的放在一起考试,太不公平了。
“你就不能有点志气吗!”江灯岁都有些鄙视林清到无力了,师父为什么要收这么个智障做徒弟啊!简直拉低了整个师门的智商。
方痕噗嗤一声笑出声:“清儿说的没错,若是都用一样的试题确实不公平,所以为师会根据你们各自的特长和学习进度来出题打分,你们放心好了。”
出了学堂,林清和江灯岁被虎子拦在了学堂门口。
“你想干嘛!”江大小姐毫不客气的凶过去。
“我……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早上不是故意吓唬你的。”虎子低着头,颇有些尴尬的道了歉。
“哼。”既然道了歉,那就勉强原谅他吧。不过,江大小姐虽然打算最终原谅他,但是这个仇还是可以再记一段时间的。
虎子有些急了,忙红着脸从小布包里掏出一个竹子编的盒子:“我早上是打算把这个给你的,没想到会吓到你。”
江灯岁有些怀疑又是恶作剧,没接。林清觉得自己作为在场心理年龄最大的人,应该促进这段友谊的和好,于是主动帮江灯岁接过了竹盒。
虎子在林清接过盒子后,立马就跑了。
江灯岁看看林清,又看看跑的没影的虎子,不知道该瞪谁了,满肚子的气没地方撒。
多少算一件礼物,林清没主动打开,眼看江大小姐暂时也不打算接过去,便将竹盒递给了来接江灯岁的欢儿。
欢儿看了看江灯岁,也没接。
江灯岁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欢儿,警告的意味很浓。欢儿这才忙接过竹盒。
正好此时莲若也到了,林清和江灯岁挥挥手告别,跟着莲若回家去了。
路上,江灯岁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打开竹盒看了一眼,那盒子里静静的放着两枚红鸡蛋。拿在手里,已经凉透了,但是江灯岁心里莫名一暖。
欢儿皱眉劝说道:“小姐还是扔了吧。这毕竟是男子送的,也不是咱们家亲戚一类的,传出去……。”
江灯岁关上竹盒,语气冷冷的说:“你的意思是,你要拿着本小姐的私事到处宣扬?”
“奴婢自然是忠于小姐的,只是这事儿不止咱们知道,那位林小姐也……”
“你给我记住!林清虽然傻了点,但她到底是我的师妹,若你下次再对她不敬,我就禀告母亲让你一个人回京都去!”林清虽然傻傻的很好欺负的样子,但她既然成了自己的师妹,那就由自己护着她。她的人,只有她自己可以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