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日的雨天,今天竟然一大早就放晴了。
往年只有到秋季的时候,雎阳京都才会出现几日落雨不歇的情况,虽然说今年这阴雨连绵的日子来的着实早了些,但不可否认的是,被雨水冲洗过的花草枝叶看起来都像是鲜嫩了不少,甚至是空气,也比之前清爽了好些。
“母亲……”虽然昨天就收到了傅霖臻送来的拜帖,但是他也不可能一大早的就来,温语澜早起后本来是打算梳妆好再去向苏月清问安,顺便问问看今天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只是还没有等到她动身,就有小丫鬟进来禀告说苏月清已经来了简粹园,温语澜赶紧从寝房出来,果然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的苏月清。
走上前见了礼之后在一旁落了座,温语澜还是没有明白今天有什么样的事会需要让苏月清一大清早亲自过来,许是看见了她眼中的疑惑,苏月清轻咳了一下,才看向温语澜笑笑道:“你回京后还是第一次要接见外客呢,可会觉紧张?”
“母亲别担心了。”温语澜轻轻笑了下,“太子殿下我之前已经见过了,今日他来,对我来说就同之前一样。”
“那便好。”苏老先生早就已经不是郦州苏家的当家人了,平日里苏家的事情几乎都不用劳累他费心,温语澜这几年在苏家是一直被教养在苏老先生和苏老夫人身边的,所以这种迎接外客的事她很少需要见到,所以苏月清才怕她忽然面对这些时会不适应,听见这个回答,她微微松了口气,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微蹙了下眉。
见她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在微蹙了下眉之后却又没有将话说出口,温语澜微微歪着头往一旁压低了下,看着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的苏月清问:“母亲可还有别的话要叮嘱语澜?”
“……我本未想好这些话是否要现下便说的。”苏月清牵了下唇,挪开的目光又落在了温语澜的身上,“你遇刺受伤的消息传开后,想要前来探望的人定不会少,之前是你父亲对外说了你的伤势需要静养利于恢复,才一直没有人上门,不过今日太子一来,之后的其他人肯定也会接连的上门来,虽说你可能会不习惯,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我本来还在想,是要将这情况早日说与你,好让你心中有个准备,还是在你今日见过太子,稍作习惯之后再说与你……”
“我知道的。”这情况不用苏月清说温语澜自己都能想到,其实根本不用苏月清纠结什么时候告诉她才是合适的,虽然现在苏月清选择前者,及早的告诉了她,但是她的声音还是能听出来有一点儿苦恼存在,明明不必的……温语澜看向苏月清,为了让她放心又多补了一句,“我无意要避免这些,母亲不必为我觉得困扰。”
“也是。程小将军和程姑娘多年来一直驻守于北疆,初回京都能面对,语澜怎会比不上他们。”苏月清勾起一个轻松又带有安抚性的笑容,“更何况,咋们家还有我与你兄长在,不会让你一个人来面对的。”
温语澜垂着的眼眸一下子睁大了些,之前不明白苏月清今天到底为什么前来,这下她也明白了过来——苏月清今天过来并不是怕她做不好,会对傅霖臻他们有失礼之处,她怕的,是她会紧张慌乱,所以才会来说这些话,让她不必紧张。
因为之前书信的事,她们二人一直都没有再好好的坐在一起说过话,就连温语澜刚受伤回来的时候,苏月清也没有单独多在简粹园留一会儿,所以她一直都没能想到这一点上去,那她之前的表现,也是因为书信的事情,才没能找到和她自然的相处之法吗?
“母亲……”温语澜也没有说破,只是笑了笑问,“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地方吗?”
“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那些点心的模具我早已让人找了出来,其他的东西也都备好了。”苏月清轻轻拍了下温语澜的手,“你先好好用早饭吧,我这就回去了。”
起身把苏月清送到了门外,在门口止步的时候温语澜又浅笑着道:“等会儿不是还有兄长同我一起么,母亲不必担忧的。”
“听说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到这次行刺的人是谁,你们说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对温丞相家的人不利啊?”
“听说语姑娘她手里有个东西,那可是难得的宝物,为了这个东西当然会有人大着胆子动手!”
“吆,听这意思,你是也想去试着抢一下!”
“我可不敢,怕是连那东西的是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连命都没了。”
就在不久之前,关于‘听风吟’的消息还是她查都查不出来多少的情况,可从几天前京郊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近几天却常能听到别人议论这件事,虽然他们说的话中也并没有多少真正有用的消息。
听着旁边桌子上的人凑在一起,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可以被旁人清楚听到的谈话声不断地传进耳朵里,水云夕在客栈大堂的一角坐下,在又一次听到他们议论:“那你们说,语姑娘手里究竟是不是真的有那个宝贝啊?”没忍住一下子把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听见声音,旁边几桌的人都停了下来拿目光打量着独自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水云夕,可在看过之后就没有人放在心上,只当她是一时失手,可在他们正要当成无事发生接着吃饭谈天的时候,水云夕却忽然出声了:“天天都说这些没用的,你们烦不烦?”
没等那些人从这忽然的指责中反应过来,水云夕已经又接着说道:“一个个看着也不笨,怎么就想不清楚事情呢,你们说,如果是你们手里有什么难得的宝贝,在明知会被人争抢的情况下,还弄的所有人都知道吗?”
旁边的人又都窃窃私语开了,赞同水云夕,说她说的有道理的也有,但也有人说,有了难得的宝贝难免会有炫耀之意,所以也是会告诉别人的。
“哦!”水云夕眼角一抬,看着刚刚说这句话的问,“那你说说,你手里现在有什么宝贝啊,好让大家都羡慕一下。”
那个人一时之间被哽住了没有回话,水云夕挑起嘴角目光在周围看了一圈,特意扬起了声音道:“所以啊,语姑娘手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东西,说不定是真的有的人为了掩饰自己,才特意传出这话来误导你们的。”
刚刚动嘴皮子‘指点’了一下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水云夕现在出了客栈,心情颇为愉悦的在街上随意地四处看了看各式各样的东西,刚走在在面具摊前拿起了一个喜欢的面具,还没有往脸上带,就听见有人稍带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云夕姑娘?”
“真的是你啊。”水云夕闻声转过了头,就看见霁月对着她笑了下,抬脚往她面前走了过来站定道,“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遇见云夕姑娘,云夕姑娘这些日子都去了何处?我家姑娘这两天还刚刚念叨过你呢。”
从洛郡开始一直到培郡,就从水云夕和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天来看,霁月平时虽然称不上对温语澜寸步不离,但平时基本上也都是一直跟在温语澜旁边的,水云夕看见她的时候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下,今天却并没有看到温语澜,只看到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小丫鬟手里拿着东西站在霁月的身后。
见水云夕往旁边看了一下,霁月了然了她的想法,主动开口说道:“姑娘今日有事并未出门。”
“唔……”水云夕点点头,又看着霁月问道,“这几日到处都在传语澜她受伤了,可是真的?”
“是真的,这伤还是因为我的原因。”霁月的双眸不自觉地落寞地低垂了下去,说着话却又抬起头笑了笑,勉强让自己的语气听着轻松起来,“我不仅没能保护到姑娘,还让姑娘因我而受了伤,是不是很不称职!”
“所以是因为这样,她不让你在身边伺候了?”水云夕疑惑地问了句,又皱着眉垂头自语道,“可是她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当然不是。”霁月听见水云夕的这个猜想一下子笑了出来,“落霞阁有一件姑娘的衣裳今天赶工好了,所以我过来取了一下。”
“我就说嘛。”水云夕的样子像是因为自己猜测对了的开心,一笑过后又问,“那语澜现在怎么样了?伤可好了?”
“姑娘的伤口现在已经愈合了。”霁月先回答了水云夕的问话,才问道,“云夕姑娘可介意将现下所居之处告知霁月,姑娘似乎是有事要对云夕姑娘你说。”
“那我今天跟你一起回去不就好了,反正我本来在几天前听见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要去看她的。”偏头的时候看见霁月脸上似乎看起来有些为难,水云夕有些疑惑道,“难道今日你们温府有事,不方便我前去吗?”
“倒不是云夕姑娘去会不方便……”霁月略微顿了下道,“不过今日府上确实有客,我怕姑娘前去遇见他们的时候会觉得不自在,所以才想着日后再请姑娘。”
“我是去看语澜的,又不是去见他们,管他们做什么。”水云夕不在乎地摆了下手,说着话的时间已经转身往前走了,“如果不是我不能去的话,今天就直接走吧,我几天后的住处还不知道是不是在今天这个地方呢。”
定国公府是水云夕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大,路途自然也比她想象中的要长,水云夕边走边往周围看了看,在走过了一段平整宽敞的主道后,接下来的每处似乎都有着许多不同的路,水云夕跟着霁月又走过了好几段路,见她还没有停步的意思,不由得感叹了一句:“难怪在进门的时候,你会问我需不需要乘轿。”
“云夕姑娘可是累了?”
霁月轻笑了一下,见她停下了步子马上就要转身看过来,水云夕赶紧道:“没有没有,我是习武之人,你都不累,我怎么会累。”
像是明白了水云夕并不想她因此为她停步一样,霁月没有转身又接着抬起了脚,只是还是说了句:“云夕姑娘累的话可以直接告诉霁月。”
又走了一段路,从这里可以看见前面的一段路上有一个地方,其中有一条路和别的路都不一样,它并不是那么的平整,而是由鹅卵石铺成,在那条路的不远处,立着一座亭子,以那亭子为中心的一片地方,看起来似乎是比别处都要清凉些。
水云夕正自顾地想着这些问题,听见霁月刚喊了一声:“云夕姑娘……”水云夕看向她的时候霁月却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只是看着面前小声地说了,“太子殿下……”几个字,同时轻轻地拽了她一下,之后她的身子就低了下去。
“见过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在水云夕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又听见霁月的声音传到了耳边。
虽然说过了其余的人她不在意,见到他们不会让她不自在,所以更不存在害怕的问题,可是刚刚走过温家的大宅子就要见到皇子的情况,还是让水云夕愣了一瞬,直到感觉温语澜已经走到她身边,向前方的人说了句:“云夕她并不知晓二位殿下在此,一时之间始料未及所以才会失礼,还望殿下见谅。”
水云夕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过了身,可就在转过身看见面前的人时,她又一下没忍住,惊诧出声道:“是你!”
傅霖臻眼中也有一闪而过的惊讶,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声音温和的对着水云夕笑笑道:“未曾想会这么快便又见到姑娘,真是巧啊。”
傅霖珅看了看傅霖臻,又看了看水云夕,脸上神色莫名,不过他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水云夕没有想到那日在街上人群之中遇到的人竟然是雎阳的皇子,在惊讶之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说话;傅霖臻也没有想到,他那天一时兴起主动搭了句话的人,竟然这么快就以温语澜好友的身份又出现在了他面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突然出现的情况虽然是一下子岔开了之前的事,可是现在这无言的局面也让人感觉有些不自在,温俣璋见状赶紧上前了一步笑道:“家母月前刚买回来了一株不曾见过的花,听说开花之期就在这几日,既然云夕姑娘和殿下今日巧遇,不如一起去看看,不定它也恰巧在今日开花。”
“若是那花开放的第一面被我们看到,苏夫人不会着恼吧!”
“怎么会,只怕是它还未开花,到时候让殿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