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俣璋和傅霖臻他们说着话往花园的方向走了过去,温语澜暂时没有抬脚,落后了他们几步,等他们稍微走开了些,才轻声问水云夕:“没事吧?”
“没事。”温语澜尾音未落,水云夕就极快地回了她一句,见她说完后温语澜的目光还看着她,水云夕奇怪地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才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有些好笑道,“我没有害怕,刚刚的情况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没什么好怕的。”
“走吧,去看那株不知道有没有开放的花。”见温语澜担忧的神色散开笑着点了点头,水云夕向她一笑的同时已经抬脚往前走去。
抬眼看了看他们离开的方向,霁月有些内疚道:“我方才正想对云夕姑娘说,没有想到刚开了口就遇见姑娘你们……”
“不怪你。”温语澜带着安抚性地看着霁月笑了笑,“太子本就是忽然起意才来了这边,你自然不会料到。”
水云夕虽然先走了几步,但是她走出去之后又特意放缓了步子,温语澜在和霁月说完话后没走几步就赶上了她。
两人并肩往前走的时候水云夕偏了下头问道:“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我听外面传的很是严重。”
“外面的传言多有夸大之处。”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掌心,温语澜笑笑道,“我的伤都已经好了。”
“既然传言不可信……”水云夕特意转过头来看着温语澜问,“那你伤在哪儿了?”
“不过是手掌处擦伤了些,早已无事了。”
水云夕没有接话,直接停下步子转向了温语澜这边的方向,温语澜正走着,水云夕这一下停的忽然,温语澜是在起了步之后才发现她没有动,正想转头去问一下她,却忽然一下子被水云夕抓住了手。
其实水云夕这一动作也不算是突然之间,只是她在之前也并没有打招呼说一声,在那一瞬间温语澜差点儿由于下意识抽回了手,不过在反应过来之后看到了水云夕面上担忧的神色,温语澜便没有再动,而是把手掌展开在她的面前,等她看过之后才说了句:“真的已无事了。”
温语澜的掌心本来就是些擦伤,涂抹了一些日子的药膏,现在已经连疤痕的印记都看不出来了,胳膊上的刀伤虽然没有像擦伤一样好的那么快,但现在也已经只剩下了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疤痕印记,只不过这一点她没有说,水云夕自然也就不知道。
水云夕抬头看了眼温语澜,又低头看了看她的伤口,如此反复了几遍之后才放下温语澜的手,垂着头低声嘟囔道:“这些刺客也真是奇怪。”
确实是奇怪,不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那个领头的紫衣女子,竟然会因为那个人伤了她而发怒,温语澜每次回想起这点心中都会疑惑,一个被行刺质问的人,有什么原因,会让那些人不能伤她?
“你这么聪明,那个太子殿下看起来也不笨,怎么会十几天了都还查不出来行刺的人是谁啊?”水云夕低声嘟囔过后又抬起了头,说完这句话,她往温语澜跟前靠了下,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你们已经查到是谁了,但是不能处置他?要不要我出手收拾那个人,去替你出口气?”
“哈……”被水云夕的话逗的笑了出来,温语澜掩唇笑了一会儿,抬眼看着水云夕笑意真诚又温暖,“的确是真的没有查出来,没有其他的原因。”
“那好吧,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水云夕拍了下胸脯保证道,“我绝对义不容辞。”
温语澜之前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像水云夕这样的朋友,虽然相识并不算久,可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如果是连他们都不能处置的人,她得罪后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就开口问需不需要她出气,在那一刻,她也没时间在心里计较她为温语澜的‘义不容辞’,能不能换来之后她有事时她同样的出手相帮,就又承诺了之后没有条件的帮忙,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一个单纯率真的人……温语澜笑着点点头,真心地应出口的也仅是一句简单的:“嗯。”
“云夕……”说完话抬头的时候才看到傅霖臻他们都已经走远了,想到今天他们怎么说名义上都是因为她来的,现在她们落在后面也不太好,温语澜喊了一声,以目光往前指了一下,开口道,“我们先跟上去吧,等会儿空下来了再单独细聊。”
已经是五月的天气了,盛开的花朵种类数量愈发的繁多了起来,虽然今天的阳光很足,也已经不再是清晨了,但进得花园来之后,还是能在重叠时被遮挡住的那些花瓣枝叶上,偶尔看见零星几点尚还保持着形状的露水。
花园一直有专门的人在打理,苏月清有时候空闲的话,也会过来亲自动下手,那样的情况虽然极少出现,但就是这样也已经足够让温府的人都知道,苏月清对花园这个地方是很上心的,所以在这块儿打理的人也都从来不敢敷衍,他们现在行走在这花园中,每个人心里都不由地感叹了一句‘真是没有白费那些功夫。’
特意为那朵新栽种进来的花搭建起的支架上面攀附满了繁密的绿色枝叶,在绿色的枝叶之间也点缀着好些将绽未绽的小小花朵,雪白与鲜黄两种颜色的花朵在两边时是泾渭分明的各自生长,但到了中间的地方,这两种颜色却又很巧妙的交汇在了一起。
稍走近一点儿便可嗅见这种花散发出的香味儿,傅霖臻走近那花打量了一会儿,笑言道:“看来这花儿也是聪明,半开未开,既给了我面子,又没有让第一次盛开的场景不是苏夫人第一个看见的。”
这种花虽小,但聚在一起却还是有着吸引别人目光的能力,尤其是在这处特意为它所留出来的地方,它既不会让园中格局显得凌乱,又不会没有存在感,水云夕伸出手碰了一下底部的花朵,偏头问道:“那这花它叫什么名字啊?”
“似乎是没有名字?”温俣璋疑惑地想了一下,摇摇头道,“家母不曾说过。”
“母亲明明说过的。”温语澜向前半步站在水云夕的旁边,瞥了温俣璋一眼道,“分明是兄长在听时未曾用心。”
“定国公府的花园向来有京中一大美景的称号,有什么新出现的名贵花种也往往是最先出现在温府,这一点可是连宫中的花园都比不得的。”傅霖珅忽然出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温语澜笑笑道:“不管是皇后殿下,还是诸位殿下,都有需要费心操劳处理之事,自然没有闲心来管这些不重要的闲事,也许是我们温家闲人多些,所以才有心思,也有时间花在寻觅、侍弄这些花草吧。”
傅霖珅说的这句话容易让人多想,可是他说话时的语气却并没有带着咄咄逼人的样子,温语澜依旧是含着笑意用温柔平和的语气回答,但她说话时却也是不卑不亢,给人一种傲然的感觉,或许这便是环境、教养所造就她的……天然自带的气质。
“它叫木香。”温语澜目光放在花朵上开口回答了他们的这一不知之处,又转头半阖双眸,目光虚落在某处道,“也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只是它一般生于南边儿,北边儿不常见,现下它们还未全开,味儿也不显,等到它们全部开放的时候,不用走近,远远便可遇其芳香。”
在这处留了一会儿,他们几人便抬脚往别处走去,走在小路上的时候水云夕四处看了一下,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花园这里的小路和别的地方的路都不一样,都是由卵石铺成的?”
不知道这个问题之前有没有人好奇过,反正是从来没有人像水云夕这样当着他们的面提出来过,不过这一点上温语澜也不清楚,她眨了下眼睛看向温俣璋,和水云夕一起等着他的回答。
“云夕姑娘可真是问了一个难题啊!”温俣璋笑着佯装抱怨了一句,说完之后自己回忆了一下,才开口向他们道:“之前似乎是听谁提起过,好像是高祖母说想要将花园中的各条小道铺成这种鹅卵石样式的,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不过我也不太确定这事的真假,毕竟太远了,我也未曾了解过。”
“没关系啊。”水云夕的眼睛左右转动着,看起来分外灵动,“真假都不重要,反正我信这个理由就行了。”
傅霖臻听着这句没什么理由的话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些,可是水云夕却没有将目光挪过来落在他身上,她在说完这句话就先他们一步往前走去,边走还边或是左右看看,或是伸出点触一下旁边的花朵,傅霖臻看着看着嘴角勾起的弧度无意识更深了些。过了一会儿才咳了两声道:“语姑娘的伤还未全愈,也已走了半晌,不如先去前面坐坐。”
‘是啊,我也已经信了这个原因。’温语澜轻轻在心里附和了水云夕一句,这时又听见傅霖臻咳了两声道:“语姑娘的伤还未全愈,也已走了半晌,不如先去前面坐坐。”
余下的几人自然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他们开始转往石椅那边走的时候,丫鬟就已经前去仔细地在各个凳子上都放好了绣垫,等他们过去的时候,桌子上的热茶与几样茶点也恰好刚摆放好。
他们手中的茶都是刚刚才泡好的,傅霖臻和温俣璋边喝着茶还边就这个茶如何谈讨了两句,水云夕听着那些话有些不懂,同时却又觉得有些新奇有趣,傅霖珅余光刚好看见她的神色,跳了下眉戏谑地问道:“怎么,这位姑娘也想学这烹茶之道?”
这些人中,傅霖珅是水云夕之前唯一没有见过的一个人,他们今天直到现在也并没有说过话,他这第一次的忽然出声搭话,让本来思绪不在这里的水云夕莫名了一下,才出声答道:“只是有一点好奇,不过我并没有想学的心思。”
“那还真是有些可惜。”傅霖珅不仅目光收了回去,紧接着还叹息了一声,“语姑娘的茶艺也颇好,若是你有意想学的话,语姑娘应该不会介意教习的。”
“不知二殿下是从何处听得的这个说法?”温语澜抬头满是疑惑地看着傅霖珅道,“我回京这几月,似乎并未在谁面前烹煮过茶水啊?”
傅霖珅被问的一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句话,偏偏温语澜这次还没有说过就算的意思,眼睛一直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这事怪我。”气氛凝结了一瞬,傅霖臻笑笑出声打破了这个僵局,“从培郡回来之后我向霖珅提起过,有幸得语姑娘允诺,得空时会亲自与我烹茶闲聊,霖珅一直欣赏语姑娘的聪慧,想来在我提起时他便记下了。”
“原来是这样。”温语澜轻轻一笑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将此事揭过了,不过顿了顿又听她说道,“语澜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闺阁女子,‘聪慧’怕也是二殿下的错觉与谬赞;语澜自小离家,这几年虽是依旧不才,却也受得住旁人所说的实话,所以二殿下也不必为顾忌什么来费心夸赞……”看着傅霖珅,温语澜字句清楚却又温和有礼地说道,“还望二殿下您,之后莫再因错觉,说些连我自己都不知实情之事了。”
一个人对你态度如何,自己多少会感知到一些,傅霖珅虽然在对温语澜说话时从来没有过疾言厉色、高高在上的表现,但是他却也没有刻意收敛过自己的态度,自从在锦州温府第一次见面时起,他就总是在说话时妄图将她置于不利地位置,温语澜不傻,这么明显的事她不可能会看不出来,可是以前她都只是几句话将自己从不利的位置扭转过来便罢,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说这么多话来明显表现出她的态度,想来她之前是因为傅霖珅皇子的身份才不想计较,可傅霖珅却还是一次两次的这样做,真的已经让她有些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