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这么多天,为什么都不告知我一声呢?’
今天发生的事让温语澜心中一混乱,竟然差点忘了之前的这件事情。
温语澜抬头深深地看了傅明辰一眼,然后移开目光将自己的手缓缓抽了回去,同时低下头去,好像是过去了许久,才听到她声音有些沉闷地开口道:“我们可以不在今天说这个吗?”
这句话傅明辰本来没有打算在今天问的,温语澜虽然对他说了害怕,对着他放松下来之后也没有再去刻意掩藏自己的情绪,可是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场面的杀戮,她心里的害怕以及其他的想法,都不是一时就能想清楚平复下来的,即便她再怎么聪慧通透,也是需要时间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现在的确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可是这件事已经压在他心里好几天了,傅明辰本就觉得他很难能在继续沉默下去,又加上温语澜这情绪也变的忽然,一不留神便直接问出了口。
想不明白她这情绪忽然转变的原因,傅明辰双手扶上了她的肩膀,同时压低了自己的位置,去看着低着头的温语澜,耐着性子道:“我们不是说过,除却两家之事,旁的皆要坦诚以待,不能自己压在心间胡乱揣度的么?”
温语澜似乎是真的不想说,但过了半晌之后,她还是缓缓开口道:“好些人说过,你我已五载有余未曾见过面,就算之前再如何要好,也只是年幼之时的不知事。”
听到这里傅明辰猛吸了一口气,本要开口却还是又忍了下来,听着温语澜继续说道:“所以我在想,是不是真的是我错了?或许这几年,你在北疆已经遇到了更加志趣相投之人,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你我还能如从前那般相处,所以在回京可以不用相见之后,你便对我避之不及。”
“我可真是冤死了。”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傅明辰不知道温语澜为什么会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现在是既觉得有些生气,又觉得有些好笑:“你宁愿听信别人说的话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感觉,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傅明辰的语气稍微有些急,但也没有让自己对着温语澜的语气太冲,可是在他说完话后却见她的肩膀轻微地抖动了两下。
以为她是在哭,傅明辰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确是应该生气的,可他心里还是对自己刚才说的话立时感到了后悔,呼了口气蹲下去道:“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这么对你说话。”
他都道歉了温语澜还是没有抬起头,傅明辰又轻呼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说道:“可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不该的啊,你知道我待你如何的!”
傅明辰手扶着温语澜的肩膀想让她抬起头来,温语澜也就顺势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疑惑问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回京都近一月了,你却从未来见过我,是因为你太忙?”
看温语澜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像是哭过的人,她的脸上也没有一点儿哭过的痕迹,傅明辰疑惑的愣了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温语澜问的问题,傅明辰在脑中想起原因,难得的对着她也踌躇了一下,偏头避开了她看过来的目光。
温语澜声音很明显地长叹了一声,最后却像是不忍心又没有办法一样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
那声明显的长叹其中故意的成份太大,可她之后那声几乎微不可察的轻叹,却像是清清楚楚的压在了他的身上,傅明辰转回头去,却没有对上温语澜的目光,语气有些自责与歉疚:“在培郡时关于刘宇泽的事传了出来,我知道你肯定能想到原因,我……”
温语澜轻挑了下眉,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不过紧接着她又叹了口气道:“你老是这样,总是喜欢将任何事的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又不是有非凡之法的人,将经自己之手的事件件做的那般好已然极是不易,怎可能连那些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事,都事事处理到完美。”
将手放在傅明辰的手掌心中,温语澜看着他道:“如果不是我,而是你遇上此类事,难道你会气的不愿再见我了!”
“我怎会生你的气。”下意识的答了一句,刚刚说过的话又在舌尖转了一遍,傅明辰看着温语澜,大概了然了她的想法,“所以你是故意这般的?不管是不告知我,还是今天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让我主动说出来?”
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像傅明辰说的这样,不过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她也有些内疚和对傅明辰的歉疚,尤其是在她将那些拿回去的信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过之后,每当她看过一封,她就愈发心疼当初那个孤身在北疆,认认真真给自己写了信,却连只言片语都很少收到的傅明辰,同时她也对当初那个没有觉察到这些事情的自己,更加的埋怨。
很明显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但看温语澜的情绪又微微的有了些不明显的低落,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傅明辰也能想到那大概是不会让她开心的事,所以他并没有开口问,只是虚虚地握住了温语澜的手,柔声道:“好了,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了好不好?”
“我以后也不这样了。”温语澜这句话说的含糊不清,抬头看着他时眼中又带着些些的雾气,傅明辰本来就心疼她今天受伤了,看见她这样的神情心里更是立时软成了一片。
解释清楚,他们心中的事也就放下了,傅明辰冲着睁着眼睛看他的温语澜张开了怀抱,温语澜也就顺势靠了过去,在他怀里委委屈屈地嘟囔道:“你都不知道,那些人可凶了,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刀剑,和我平时所见的人根本就不一样”
虽然本来就年岁不大,但温语澜每次觉得委屈了,在撒娇的时候都格外的像是一个小孩子,而且是一个让你舍不得说任何重话,只想顺着哄着的小孩子,傅明辰一边在那儿顺着温语澜抱怨今天那些刺客,一边分神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查到那些人究竟是受了谁的命令,一边儿还分了点儿心思,在心中有些得意的想到,不过温语澜这种样子,也不是谁都能见到就是了。
这间房中并没有明显的光线可以照射进来的地方,但是屋内也仅仅只亮了一盏灯,坐在主位上的人,在这昏暗的室内下连模样也不能被人全部看清,穿着暗紫色衣服的女子却好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一样,推门进来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诧,直直地走向坐着的那个人,跪在他面前请罪道:“属下未能从语姑娘口中问出关于听风吟的消息,也没能将语姑娘带过来,请主上降罪。”
“你此次带的人不算少,况且还是你亲自出手。”那人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他说着抬眼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女子,声音依旧还是淡淡地道,“叶芜,这不该是你做事的水准。”
“是属下的错。”叶芜拱手于头前,身子向下更倾了些,“诸事本都已安排妥当,是属下一时大意,才让别人得了机会救走了语姑娘。”
那人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没有说话,叶芜略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在属下要带语姑娘走时,傅世子恰好赶了过来。”
“傅明辰……”那人在唇尖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微微在茶杯杯沿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将茶杯拿起来,掀开杯盖将热气吹开浅呷了一口热茶,才接着缓缓说道,“若是你之前将一切安排的更缜密些,不论是谁赶来,这次的行动都不会是当下的结果。”
“是。”叶芜并没有辩解的意思,也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委屈或者是不服气,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态度,“但凭主上责罚。”
“罚你,又能有何用。”那人将茶杯放在桌上,开口道,“京都这边的事我会交给其他人负责,你即刻启程去郦州,好好查查苏家。”
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没有任何责罚的放过了她,叶芜一下子吃惊地抬起了头,虽然依旧还是看不清那人面上的表情,不过见他是真的没有再计较的意思,叶芜稳了下情绪道,“虽然未能问出听风吟的消息,不过语姑娘说了一句话‘若是她真的知晓听风吟的消息,怎会这般大张旗鼓,以至于此事人尽皆知。’依主上看,那会否真的只是语姑娘随意起的一个名字,其实她并不知晓‘听风吟’的事?”
“起来吧。”那人没有回答叶芜的话,反倒是先出言让她起来,叶芜疑惑了一下站起身来,便听那人又问道,“那依你来看呢。”
“叶芜不敢妄断。”
“是我让你说的,你如何想,如何说便是。”
略微思考了一下,叶芜道:“傅世子的出现似乎只是偶然,在当时那样完全不可能有胜算,又无法脱身的情况下,叶芜认为语姑娘还是会怕的,若是她知晓,应该不会一点儿有用的消息都不吐露,所以叶芜认为语姑娘这句话,应该是真的。”
“你还是低估了她。”那人听完后轻声笑了一下,“你可知我为何不罚你么。”
他又重新提起了她的这个疑惑,叶芜没有急着马上说不知道,低着头又仔细想了想当时的情况,脑中有什么清楚地闪现了一下,可是她依旧还是不太确定,抬头道:“主上是觉得,语姑娘能脱身,是正常之事,所以才未降罪于叶芜?”
“若不是她之前有办法将你拖住,即便之后有人赶来,当事情已成定局,他依旧无能为力。”那人轻轻抬了下眼,“现在你还觉得,在那种情况下了,她便会吐露真言么。”
现在叶芜不用问都知道温语澜并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了,在当时那么危机的情况下她能猜到这一点,之后又几乎是在瞬间就做出反应让那人去抓她的手扑了空,虽然早就告诉过自己,温语澜是温家长房的女儿,又得苏老先生亲自教导,不可将她轻看了,可她还是因着她的年龄低估她了。
“叶芜明白了。”叶芜拱了拱手,这次是真的明白了那人没有直接说出口的话。
那人见状摆了下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叶芜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停下步子抬起头来道:“属下还有一事。”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移了过来,叶芜低下头,声音不自觉地放小了些:“语姑娘受了伤。”
那人地声音忽然一冷:“我早便说过,你们要做的这些事具体如何策划我不会干预过多,要求也不过一点……如何都不得伤她。”接着他瞥向叶芜目光也一凛道,“他这是不将我的话往心上放?”
叶芜听见那人的话,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先为他对她的信任而感到愉悦,还是该先将那个人刺伤温语澜的事情解释清楚,不过那人显然也没有要听她将那时具体情况说清楚的想法,收回目光便直接道:“他是你手下的人,该如何处置,你自己应当清楚。”
“叶芜明白,定会将这件事处理好的。”叶芜拱手应了声,复又说道,“承蒙主上看重,这次郦州之行,叶芜绝不会再办让主上失望的事。”她的这两件过失都算是大错,可是那人却都没有说什么重话,可是他这样,却比说了什么都让叶芜的内心更加不是滋味,所以她只能郑重的做出这样誓言般的承诺。
那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叶芜退下,外面的光线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落在了屋内人深色的衣服上,叶芜的余光瞥见他站起了身,可是下一秒她就退出了门框之外,也就再没能看到他现下又是何种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