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开始了,晨光熹微里,李阳带着几人在秦府中忙碌。尸体都已经妥善处理,死者抚恤后事都一一办理妥当,唯独是生者凄伤的心境一时难以消除,武林中人,刀头舔血,本是司空见惯,可是秦府中人却是因为秦孝杰的周到保护,极少会经历这种江湖仇杀的场面,一时间人心惶惶,久不安定。小娥这几日也是心神不宁,会会被噩梦侵扰,李阳见了也是摇头叹息,知道这丫头是受了惊吓,百般安慰之下,才渐渐摆脱出来。也是那一夜的状况太过惨烈,饶是李阳久经江湖,也极少遇到这种遍地尸身,血染遍野的场景。经此一役,秦府一下子缺少了好多人,比之往日更显冷清。但日子总要继续,人在某种意义上是健忘的,即使经历再大的苦难,也一样会重新乐观的生活。昨日的悲惨,固然令人神伤,却不值得用未来的时光来重温第二遍。
至少表面上来看,秦府的众多人脸上已经没有多少悲伤的表情可供挥霍了,每个人都继续着每个人的事情,过着每个人的生活。一切的空缺处自有填补,管家有人做了更替,下人里也多了几张新面孔,血液被清洗干净,庭院里的树木依旧葱茏茂密,绿荫成片。
一切都渐渐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一场残酷的厮杀过后,方知道平淡生活的来之不易。外界却仿佛炸开了锅,开封府第一帮派玄衣门中的风头正劲的年轻高手秦孝杰被人家杀上门来,这简直是一颗炸弹炸响在整个河南武林道。无数小帮小派更是纷纷打听,是哪个势力竟然敢跟玄衣门对着干?莫非是丐帮?亦或者是铁掌帮?
武林中能有如此势力敢捋玄衣门虎须的实在不多,整个河南境内除了嵩山少林寺,再无其他声势高于玄衣门的帮派了,而少林寺素来极少插手武林中事,更不可能做这种入室杀人之事,尽管这两大势力近来渐渐有些不对付。
开封府,松鹤楼,一间雅间内。
李阳斜靠着墙壁的椅子,一双眼睛看着对面坐着的来人,神情微微有些恍惚。他没有想到这个统领玄衣门称霸河南半边天的一帮之主竟是这身打扮,但见他身穿一件淡黄色的绸缎衣衫,柔软光滑,看起来十分名贵。腰间缠着一条青碧色的玉带,雕刻奇兽祥瑞,都是非常时兴的图案。那只胖胖短小的手指上戴着一个白玉色的扳指。整个人看去来不似个武林人士,倒像个富贵员外。
那一张有些微胖的圆脸上,长着一双三角形的眼睛,时作半眯。唇上挂着一瓣整整齐齐的胡须,显出几分雅致。嘴却极大,笑起来满面春光,看起来很是慈和友善。但李阳却知道这人凭一己之力,几乎白手起家,将玄衣门从一个三流帮派发展成如今的河南第一大帮,声势浩隆,差可与少林一争长短。这份功绩着实不易,中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险恶人心,厮杀争斗,若是真有人把他脸上的人畜无害当真,只怕这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李阳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虽然他不知道韩千流约他出来的用意,但大概也能猜得到是与几天前的厮杀有关。得力手下的府宅闯进了杀手,身为帮主若是不过问一下,确实不合常理。李阳却觉得这韩千流的动作未免太过迟缓了一些,事发之后,惊动了整个开封,而玄衣门迟迟未见有何动作,既没有调查杀手行踪,也没有上门慰问,此时事情渐渐尘埃落定,才找上李阳来。
韩千流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身材略显富态,神情却极显干练。见了李阳两眼注视着自己,也不觉奇怪,径直举起酒杯饮尽杯中酒,微微笑道:“李公子为何这样看我?”
“我在奇怪统领玄衣门称霸整个河南地界的一代枭雄与传说之的样子相差竟是如此之大。”
这句话说得又长又怪,韩千流道:“公子定是大失所望吧,韩某既没有白虹刀的威严相貌,也没有小云长的豪侠气势,哈哈。”
李阳道:“韩帮主如此模样,确实不似草莽人物,反倒像个达官显贵,都说韩帮主与金人相交甚好,出入富贵之门,沾染些富贵之气,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韩千流听李阳话里带刺,也是毫不动怒,只是淡淡说道:“为生计,讨口饭吃,韩某虽托庇金人之下,却极少伤天害理,所杀之人,都是江湖人,所争之利,都是不义财,公子何必冷嘲热讽,如今的开封沦为金人之地,谁不是仰人鼻息?”
“韩帮主倒是光明磊落的紧,只是你的得力属下家人惨遭敌寇侵袭,你这帮主却无动于衷,无所作为,岂不让下面的弟兄心寒齿冷?”
李阳与秦孝杰结义,多受人家恩惠,心中自觉欠人恩情。而自己不能保护秦府安危,心中又是惭愧,此刻见韩千流无视秦府血仇,丝毫不提秦府之事,心中自然十分不满。心想:人家为你玄衣门出生入死,远赴异地,你却对人家伤亡丝毫不理,冷漠薄情至此,实在令人气愤。
想起来秦孝杰临行前的模样,显然他对韩千流也已经是十分不满了。
韩千流依旧一脸平和的说道:“李公子不必动怒,你是秦孝杰的结拜兄弟,此刻必然为他说话,迁怒于我,韩某自也心知肚明。然则河南地界玄衣门偌大基业,韩某岂能处处操心。近年来门中事物我都一应交给秦孝杰与施荣处理,此二人都是我门中中流砥柱,素来受我信重。他们也不负我所望,将门中事打理的好生兴旺,只是好事不长,李公子,他二人不知何时竟生了嫌隙,门中弟子也各拥一派,互不相让,几天前两人更是在我玄衣门总堂大打出手,险些引起我门中分裂,我被迫无奈只好出手干涉此事,将两人严厉训斥一顿。秦孝杰白虹刀在手,仗着武功高强,早已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当日负气而去,过了几天我才知道,他竟是私自外出,去了洛阳,信中说要去杀我玄衣门的一个大敌,报答我的赏识之恩。他性情虽极易激愤,然其为人有肝胆侠烈之气,我素来喜爱,没想到我们会有今日的局面。”
李阳:“施荣是何人?”
“哎,他是金人,乃是开封府当朝权贵,施荣的义父更是掌管整个河南地方的军权,实力强大,不好招惹。那施荣性格暴烈,杀人如麻,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实不相瞒我玄衣门名声全是被此人搞臭。可另一方面此人对敌狠辣,做事干脆利落,本人武功高强,玄衣门过去多少大敌,至少一半是被他所灭。”
李阳道:“更重要的是,笼络住此人,金人也可以成为你的后援,唯此,你方能大捞金银,称雄河南。”
韩千流笑了笑,说道:“见笑,韩某手下兄弟不少,只得为他们谋一条生路,乱世动荡,求生不易啊。”
李阳冷哼一声,道:“求生之路千万条,你这一条求生路走得稳,却不知道多少人因你而断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