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盗首徐鸿儒,得左道之书,能役鬼神。小试之,观者尽骇,走门下者如鹜。”
——《聊斋志异》
明朝天启二年,腊月里的某一天。
北风卷着细雪漫天飞舞。一行由锦衣卫率领,刑部和山东都府衙门派出的差役为辅,组成的押解队伍,浩浩荡荡进了京城。
话说这一众被押解的反贼中,为首的那人名叫徐鸿儒,乃是山东钜野人,年少时便加入白莲教。至明朝天启年间,聚集白莲教众起事,自封皇帝,设文武百官。
这白莲教源自白莲宗,为南宋邪僧茅子元所创。传教数百年,历任教主皆邪术傍身,多行“谶语”、“事魔”之举妖言惑众,屡屡杀官造反。
这徐鸿儒自也不例外,相传他得到了一轴记载了旁门左道法术的古书,自此竟习得了一身邪术。然后聚集了十万教徒,数月之内连克数座城池。然而,不久便被官军调以重兵围剿,最终兵败被俘。
最后,这徐鸿儒及其亲信部众共十八人,被锦衣卫从山东一路押解到京城,刑部和大理寺立刻会审,经内阁批复上奏天子,很快便被判了凌迟之刑。
然而就在行刑的头天夜里,关押一众反贼的天牢里,却闹起了鬼。
当时负责看守的两个狱卒正在喝酒,忽然听的外面有动静。一人便去查看,结果却稀里糊涂地晕倒在了门口。
而留下的那个狱卒,刚给自己斟了一碗酒,就突然觉得对面多了一个人。他以为是出去查看的狱卒回来了,就去询问外面出了何事,然而就在他抬头的那一刻,突然发现对面那人竟然没有脸。
别看这些狱卒平日里对囚犯骄横跋扈,但在他们心里却是害怕的紧。每次秋决过后,他们都要为那些死囚上香、烧纸钱,希望他们死后莫要来寻仇。
此时,这狱卒见此情景顿时吓得昏死过去。
次日,二人醒来。发觉那鬼早已没了踪迹,而天牢之中,一干人犯皆安然无恙。后来狱吏得知此事,恼二人贪酒误事,还狠狠地打了他们一顿板子。
但到了中午行刑的时候,竟又出了诡异之事。当时的监斩官姓孟,在宣读圣旨的时候,发现圣旨上竟然没有一个字。但他急中生智,还是将圣旨给背诵了出来。虽然有些结结巴巴,但也算走完了过场。
待那午时三刻一到,孟大人正要下令行刑。突然,法场之上刮起一阵黑风。顿时天昏地暗,直刮得法场之中一片狼藉,根本无法行刑。
危急时刻,在一旁观看行刑的一名锦衣卫千户,仗着武艺高强,顶着鬼哭狼嚎的黑风,一刀就把那徐鸿儒的脑袋砍了下来。
说来也怪,自那人头落地,吹得众人东倒西歪的黑风,也消失不见。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法场之中,竟然响起了一个凄厉无比的声音:“今日杀我之人,必遭恶鬼噬心而死。”
声音不断重复,久久不绝。
众人惊恐之余搜寻声音来源,发现竟是那颗被砍下的头颅。这一下子,法场内外立即就炸了锅。围观的百姓再也不敢继续看下去,纷纷逃也似的离开了西市法场。
而法场之中,上至监斩官下到一众守卫兵丁,都是吓得面无人色。眼看行刑无法继续,还是那位锦衣卫千户挺刀直上,猛地劈向那颗头颅。然而刀却劈了一个空,那头颅就好像活过来一般,突然滚到了一旁。
千户大人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但他行伍多年,经历过许多风浪。很快便镇静下来,举刀再劈,但那头颅又灵活地躲开了。
此时,监斩官也反应了过来。立即命法场守卫前去助阵。在数十件兵刃的围攻下,终于将那头颅剁成了肉泥。
为了以防万一,又堆起柴草将那坨肉泥付之一炬。直到烧成了灰烬,众人这才安心。
一番惊魂过后,刽子手们似也清醒过来。纷纷手起刀落,其余十七名人犯尽皆倒地。
片刻之间,法场之中满是鲜血和颗颗滚落的头颅,当真是血腥无比。
那徐鸿儒虽在狂风中被砍了脑袋,但他被判的是凌迟之刑。按照惯例,执行凌迟的刽子手,倘若在行刑过程中出现意外:如凌迟的刀数不够,或是行刑未完,受刑者便已气绝,那么刽子手都会受到惩罚。
但今日情形却颇为特殊,刽子手只得去请示监斩官。而那孟大人也是犯了难,圣旨不可违,但人犯却已死。一番踌躇,还是下令刽子手继续执行凌迟。
那刽子手领命而去,操起行刑刀,就在那犹被绑缚的无头尸体上施为起来。但由于法场之中出了诡异之事,那刽子手也是吓得不轻。一套凌迟程序被他搞得颠三倒四,最后也只得草草收场。
那锦衣卫千户名叫郑大成,此次押解钦犯入京便是由他亲自带队。一路行来虽多有波折,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到达了京城。如今眼见一干要犯尽皆伏法,他也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大事即定,监斩官孟大人自是进宫复旨。郑大成也是自行回北镇抚司。那十七颗血淋淋的人头则被法场杂役挂上高杆,所谓枭首示众。
虽然此次行刑甚为诡异,但最终还是以反贼伏诛收场。那因法场惊魂而沸腾的人心,也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平息,最后演变成为一段,在街头巷尾、茶馆酒肆流传的志怪传奇。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就此结束。当天夜里,那行刑的十八名刽子手,除一人不知所踪外,其余全部横死在了家中。
更为诡异的是,这些尸体都没有头颅,只余下一具无头身子跪伏于地。而那跪伏的方向也甚是怪异,竟然都是朝着西市法场。
一时之间,京城流言四起,都说这些刽子手是遭了恶鬼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