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京口,子布和非非继续向东走。
经历了京口的命悬一线与相互扶持,子布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个义妹。
子布的长枪早已在狼群中折损,宝剑也已经略显老态,非非的小刀也早已不能用,只有鞭子还略显坚韧。
这日,子布和非非走到了大运河畔。
三月的杨柳正好,和煦的微风伴着早春的芬芳。
“哥哥,你看前面有座漂亮的寺院!”
“的确,白云悠悠下,一座金黄而小巧的寺院,如此和谐而美好。只是,为什么叫血印禅寺这样的名字呢?”
“我们进去歇一歇,看一看就知道了!”
行至寺旁,一座古老的石柱巍然耸立,斑驳的石柱上,一个人形的血印清晰可见,宛如一位颔首微笑的高僧。
“两位施主,欢迎来到鄙寺。”一位少女笑着走了出来。这少女梳着齐肩短发,与外人完全不同,却又不像是清修之人。一双眼睛极大,闪烁着光芒。
“这位师太,我……”
“叫谁师太呢?”少女笑了,打断子布的话。“我不是什么师太,但是我爷爷却是一位大师。爷爷说要你们进来等等,他睡好午觉就接待你们。”
“咦?高僧怎的得知我二人的到来?”子布不解地问。
“刚才你二人向此处走来,爷爷正在楼上眺望,看出你二人虽然风尘仆仆,但彼此扶持,步履沉稳而有力,看来是习武的贤伉俪。但是爷爷毕竟老了,眼睛没那么好用,这位小妹妹还没到结婚年龄吧。”
“那当然,这是我哥哥。”非非脸唰一下就红了,半躲在子布身后说着。
“好了不开玩笑了,两位请进。”
“这位姐姐,请问为什么叫血印禅寺呀?”
“当年山贼作乱,来犯此处,众多妇女被关在不远的曹王庙里。一位和尚趁着山贼外出,救出妇女。山贼发现之后,把这位和尚绑在石柱上,乱箭射死,而他的血却深深刻在石头中。这座寺庙历经数百年,本已荒废,但是石柱依然存在。二十多年前,爷爷请人重修了这座寺庙,并一直在这里住到现在。十多年前,爷爷收留了我,但我一直没有出家,就在此和爷爷相依为命。”短发少女介绍道,说着就去为二人端茶水去了。
非非听到这里,不由得也想起了曲洋,眼角泛起了红色。
子布似乎也意识到了非非的想法,搂住了非非。非非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么多天以来,她和子布一路说说笑笑,历经生死的考验,似乎无暇回忆往事。然而,在这清冷的古寺里,青灯古佛之下,奔涌的思念化作少女的两行清泪。
短发少女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幕。她不知道非非为什么哭了,但是为了不打扰这一切,她始终在暗中观察,直到哭累了的非非疲惫地倚靠在子布的肩膀上安稳睡着,才带着茶水走进了。
非非醒来之后,心情好些了。甘美的茶水暂时洗去了非非一路的辛苦与思念的酸楚。
“我叫武甜,这是我爷爷清忠祖师。”
武甜将二人引入后堂,一位老头陀正襟危坐。这位头陀虽然年事已高,皱纹如枯树般盘满脸庞,但目光矍铄,身材高大硬朗。只是,一个袖管是空着的。
“在下陆子布。”
“我叫曲非烟。”
“少侠,你应当是一位用剑的好手,或许还擅长枪法;而这位姑娘,你使用的是鞭子吧。”
“大师怎知道的?”
“用剑的人,要点在于刺杀,枪也有类似之处,你观察人的目光,是以点为主;而这位姑娘看人,则是一片一片的。”
“别看我爷爷老了,力气大得很呢。”武甜笑着说道。
“少侠从何处来?又要何处去?”
子布把自己和非非的经历说了一遍。
“大师,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非非突然很严肃地说道。
“非非,不得无礼。”子布赶紧拉住非非。
“但说无妨,但说无妨。”老人笑着说道。
“这位姐姐,你说你姓武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我听闻徽宗皇帝御赐的清忠祖师,二十多年前已经圆寂,和你所说的重建庙宇时间一致。这寺庙香客很少,但是收拾得体。老人家身材高大。想必,老人家正是景阳冈打虎,梁山泊好汉,以玉环步,鸳鸯腿克制了乾坤大挪移,舍身独臂擒拿明教首领方腊的武都头!刚刚一阵风吹过,厢房里铮铮的啸响,定是镔铁双刀。”
武甜听了之后大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爷爷竟然是这般英雄。但随后她立刻明白,为什么爷爷这么有钱,从小到大从未在衣食住行亏待自己,自己也得以跟着南湖畔那位学费很贵的先生读了很多书。
老头陀的手突然开始打颤,随后大笑三声。
“没想到,还有人知道我武松之名。小姑娘,你不简单。”
“爷爷在的时候,经常给我讲故事,讲各地的风土人情,我从小就听闻了梁山好汉的故事,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一位真正的梁山好汉。”
“哈哈哈哈,阿甜,扶我。去厢房。”
厢房里,几杆兵器被完好地保存着。
“这些都是爷爷的宝贝,但是爷爷从来没告诉我这些东西从哪儿来,只是让我好好清理,说等待有缘人。”
“小姑娘,你若能说对这些兵器的来历,那么这些兵器就都归你了。”
“非非……”子布看了看非非。
“嗯……”非非仔细端详着兵器。
“老爷爷,这些兵器都是重新打造过的,不然近一百年前的兵器不可能保存这么好。恕小女子不能回答。”
“唉……”武松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这些兵器,都是将我当年和林教头一起收集的兵器,于三塔之下,取南湖之水,借岳王庙之鼎,取其精铁,重新打造而成的。这两把小刀,是镔铁双刀的精铁炼就,刚才发出啸响的,正是此物。这柄绿沉蛇矛,乃是鲁提辖的禅杖与林教头的丈八蛇矛锻造而成。这只金弓,本是徐教头的金枪;这把鞭子,本是九纹龙的铁棍。”
原来当年林冲并未中风,只是不愿与高俅同朝为官,于是诈病,活到了八十多岁。二人于寺庙内,致力于整理梁山好汉的武功套路,以及征战多年的经验教训,并收集当年的弟兄们的神兵利器。林冲逝世之后,武松就用徽宗皇帝赏给自己的钱两,在僧人的帮助下,携带当年收集来的兵器来到此处,从此隐居于大运河畔。后来偶然之间,收留了孤苦无依的武甜。
武甜又取来了几本书。这是武松和林冲的毕生所学,以及林冲所写的兵书。
“小非非,你可知道,为什么梁山好汉当年所向披靡,却在攻打明教时候损失惨重吗?”
武松回忆起往事,语气变得怆然
“待小女子思索片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