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布和非非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京口的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但空气却格外清新。路上的行人依旧缓缓而行,似乎昨夜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子布和非非来到了焦山。
这时,一艘渡船驶来,划船的正是颜佩韦等四人。
“呦,这不是非非妹子和思远小哥嘛!”
子布对几位表达了感激之情。
“思远,那个混蛋花铁干坏得很啊!衙门审问了他我们才知道,原来这老贼本是一个大侠,和另外三位大侠与陆天抒、刘乘风、水岱三人结拜为兄弟,合称落花流水。他们本来是去北方刺探军情,没想到花铁干叛变投敌,把兄弟三人都杀了,又带了两个奸细回来。这次你及时出手,也算是为国立下了功劳啊!”
六人在焦山上,寻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打算为萧中慧和袁冠南立一块墓碑,再合葬到一起。
突然,众人感到一阵阴风袭来。一阵迅雷般的刀锋骤然袭向非非。
曲非烟猝不及防,被一刀劈中后背。那刺客很快退回,一招手,十多个人头戴斗笠,手拿长刀围了上来。
“非非!”
曲非烟倒在了子布的怀里,子布平生第一次感到了通彻心扉的感觉。
颜佩韦等人立刻拔出兵器,挡在子布面前。
“哥哥,你怎么哭了。刚才这一下真疼,多亏了萧姐姐的鸳鸯刀。”
原来非非一早上把鸳鸯刀别在了身后,外面又披了一件长袍,所以大家都没看到双刀。这一刀恰好被鸳鸯刀挡住,因此非非只是被重击一下,并无大碍。但鸳鸯刀却折断了。
“非非,你没事太好了。”
说罢,子布和非非也擎出宝剑和鞭子。
“你们这群混蛋,为什么背后偷袭?”马杰怒斥道,手中的双锤颤抖着发出寒光。
“废话少说,你们杀了玉真子道长,今天要你们血债血还。”当头一位蒙面人说道。
“按大宋律,尔等已经犯下叛国罪,今天又想杀人灭口。本姑娘就是把你们杖毙甚至凌迟,也不为过!受死吧!”
子布大惊,他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非非。赶紧和非非一起冲了上去。
然而,毕竟寡不敌众,六人只好寻路撤退,然而背后就是山崖,哪里有退路。
“小丫头,你刚才的狂妄劲哪儿去了?这里没人看着,把你们几个杀了,然后扔到长江里,谁都不会知道。看你长得还挺美貌,不如投降吧,我们太白三英绝不亏待你。”
“好你个太白三英,亏你们平日素有侠名,如今竟然也做出叛国的勾当。本姑娘定会用鞭子把你们脸抽烂!”
“太白三英,想动我妹妹,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呦,这小哥口气不小,那我就先解决你!”
子布突然紧紧保住非非,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非非心领神会。
于是,非非突然跃上子布的肩膀,奋力一甩,把爷爷留给她的黑血神针全部甩出。
太白三英率领的贼寇那里见过这等暗器,纷纷抱头躲闪。
“好机会,我们上!”杨念如大吼一声,舞起斧头冲了进去。沈扬也催动铁扇,颜佩韦则甩起了大刀。几人配合非常默契,几下子就把这群贼寇全部打翻在地。
这时,太白三英发现针上没有毒,又想卷土重来,挺剑便刺。
突然,背后一声悲戚的马鸣扰乱了战场,一名亮丽可爱的少女舞动着一根战棍,迅速将太白三英打翻在地。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李文秀。
“阿秀姐姐!”非非突然大声哭了起来,抱住了阿秀。
而阿秀身后,赶来了一群健壮的船夫,还有店老板周文元。
原来太白三英还有派了另一伙儿人去周文元店里寻仇,正好阿秀经过。
阿秀那日与子布和非非告别之后,又去找到了宗泽的儿子宗颖。经过宗颖查证,原来自己的父母正是当年在宗泽将军帐下购置战马的军需官,当时也是为了保守军机而宁死不屈的。于是,阿秀决定继承父母的意志,继续守护着美好的大宋。宗颖深受感动,把当年宗泽练武时候使用的战棍交给了阿秀。
阿秀在店里打翻了那群寻衅的贼人,之后周文元分析,这些人定会找颜佩韦等人寻仇,于是赶紧和阿秀赶来,并纠集了江岸的船夫。这些船夫平日也多受颜佩韦照顾,因此一呼百应。
“非非妹妹,别哭了。姐姐决定不走了,就留在这里。”
……
众人把太白三英等人送到了官府。吃过午餐之后,非非靠在子布肩上休息。
“哥哥,我刚才是怎么了?”
“非非,你刚才真的和平时不一样,第一次见你戾气这么重。”
“要不是阿秀姐姐来了,我当时可能真的要用非常残酷的手段杀死太白三英。”
子布这才明白,复仇的火种还在非非心里深埋。毕竟在本该最快活的年纪里,自己的至亲在眼前被杀死,心中终归是有过不去的坎。此时如果不好好指引,非非有可能走上极端。因此,自己肩上的担子,要比想象中还要重。
但是,只要自己能够不弃不离地陪伴,或许会有一日,云消雾散,心结尽解吧。
天涯路,道阻且跻。若能两人相互扶持,这样的旅程,所有辛苦酸甜,都将化作一道彩虹。这样的日子,大抵不会难熬吧。
这时,非非已经在子布的肩上睡稳了。
阿秀走来,捏了捏非非的小脸,对子布说:“思远少侠,我已经和颜大哥他们商量好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京口救生队的一员。我们将在江上活动,摆渡,导游,救助落水者。我从未这么开心,因为我终于找到一种能够实现自己价值的方法了。”
就这样,京口救生队在三天之后正式挂牌成立,颜佩韦担任队长,李文秀则是联络员。焦山脚下,长江岸边,从此又增添了一支保护一方人民的生力军。
子布和非非辞别了周文元,来到了不远处的焦山崖刻旁,这里尚有父亲写下的《水调歌头》:
“江左占形胜,最数古徐州。连山如画,佳处缥渺著危楼。鼓角临风悲壮,烽火连空明灭,往事忆孙刘。千里曜戈甲,万灶宿貔貅。露沾草,风落木,岁方秋。使君宏放,谈笑洗尽古今愁。不见襄阳登览,磨灭游人无数,遗恨黯难收。叔子独千载,名与汉江流。”
此刻,真可谓见字如面。
中原涂炭,簪缨飘散,多少遗民忍着巨大的悲痛,盼望着大宋的军队早日收复故土;多少志士打磨着黄金错刀,盼望有朝一日,金鼓齐鸣,一战为国平燕赵。
大宋南渡,一如当日晋王朝的山河。
子布和非非静听着长江的低吟浅唱。
“非非,我们能否将这悲伤的故事改写呢?”子布望着远方说道。
“哥哥……”非非看着子布的侧颜,没有回答,只是拽着子布的手臂晃来晃去。
“妹妹,是我没说明白,我只是想到了孙仲谋遗恨合肥,祖士稚中流击楫,还有岳元帅他们。”
“哥哥,其实我看出你的意思了。和你在一起已经走了快有半年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问自己,以后究竟要做什么。我曾经只是爷爷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只知道吃吃喝喝,跟着爷爷学唱歌跳舞,弹琴作诗。但是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你答应过爷爷,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非非,这是肯定的。”子布很温柔地说道。
“我曾经想,或许那天夜里,我本应该死在费彬的剑下。然而你救下了我。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和爷爷过着流浪的日子。但是爷爷一直有方法赚钱,从来没苦了我。如今呢,爷爷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在眼前,我依然过着漫游的日子。但这次不一样了,因为我有了目的。哥哥,你的故乡,从今以后,也是我的故乡。”
“非非,你能这么想太好了。”
“哥哥,如果换做你,你是愿意做诸葛孔明,祖逖,岳元帅那样的人,还是做一个子孙满堂的富家翁呢?”
“我当然愿意做前者。因为有些人,为了那些非常崇高的理想,去做出了看似徒劳的事情,甚至献出了生命。然而在与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命运斗争的时候,却最能体现他们心灵的高尚。纵然留下亘古的悲剧,但是英勇的死,虽死犹生。”
“哥哥,那我就赖在你身边不走了,和你一起完成你的理想。”
“非非,有着像我这样的理想的人,在大宋的土地上又何止万千?我才能驽钝,不及孔明或者岳元帅百分之一,但是虽不能至,我心向往之,愿用一辈子追求他们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