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夜多么漫长,都会有尽头。
夜一尽,林兑墨便醒来了,她不愿让白昼等待,白昼是一日之中很好的时机。
她在漆黑的破庙之中将自己整洁了一番。
她拉开了庙门。
她看到洛砚行就坐在庙前的树下,依靠着,并未睡去。
她问道:“你在此一夜未走?”
他答道:“我回去了。”
“那为何你又来?”
“为了活命。”
林兑墨思想了很久,她总是不喜欢惹麻烦,麻烦真的很麻烦。她看着他的脸色,十分平静,心想:“情况大概并不是很严重吧。”她踌躇了一下,说道:“进来吧。”
他慢慢地站起来,说:“谢谢。”
“若你真的感谢,就不要在这种情况下来找我。”
“下次一定。”他认真的说。
林兑墨并不觉得他认真。
火已经熄灭了,地上有一沓干草,铺得整齐。洛砚行走到另一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你好像真的很严重。”林兑墨低头看着他。
“何以见得?”
“你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只是不敢咳……我现在不用再忍着了。”他开始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
林兑墨坐在干草上,问道:“又是哪个小花儿,让你差点丢了性命。”
“不是小花儿,只是我的侍女。”
“她在追杀你?”
“是的。”
“你连小侍女都打不过吗?”
“如果不是喝了毒药,我是打得过的。”
“你喝毒药,你是要寻死吗?”
“你可以看到,我现在很痛苦……不过我还能忍受,我会在我忍不住的时候,再喝一杯毒药,那可能是两三个月之后,绝不是现在。可是我小侍女等不及了,便把毒下在酒里,让我喝下去。”
“于是你喝下去了?”
“我喝了很多杯,已经数不清了。”
“你怎么还没死?”
“我会在七日之后五脏六腑流血而死,这才过了一个晚上。”
洛砚行接着说道:“你盘问完了吗?这些事情并不光彩,你非要我一件件地说出来。”
林兑墨站起来,来回走着,说道:“我也没有非要你说,你只要说要怎么帮你,我是会去做的。”
“你在这里等便是了,待会会来两个人。”
“哪两个人?”
“我的侍女,和凤凰山路。”
“凤凰山路是谁?”
“只是一个地方,那个人住在那儿。”
庙门紧闭,可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两片枯叶,庙中的人死死地盯着这两片枯叶。他们二人不动,庙中的时间就像停了下来。
霎时间,那两片翻滚的枯叶急剧滚动起来,一股力气将叶子撕碎,分别朝着两个人激射而去,他们急忙躲开,庙外打斗声已经响起。
林兑墨说道:“你那片是小侍女。”
洛砚行说道:“你那片是那个人,他将你当作小侍女了。”
林兑墨捏了两滴水珠,伸手去开门。此时一颗繁茂的树木被一个女人削成了光头,漫天都是飞舞的树叶,不往下掉,偏偏朝着庙门疾风骤雨般激射过来。
林兑墨手中的水珠被压的无比地薄,在一个平面平铺开来,封住了庙门。
庙墙塌了,扬起灰尘,笼罩了庙原本在的位置。
一道男声响起,显得很愤怒,紧接着一道女声惨叫,小侍女被刺穿了左肩。
林兑墨在灰尘弥漫中,将水墙收成了水珠,手中的水珠多了几滴,是她手掌流出的血。她到底还是保住了洛砚行的性命。
烟散去,他们四人均静止不定,各自喘着气。
那个男的打破了沉默,他掏出一个小瓷瓶,远远地扔了过来。侍女看着空中的瓷瓶,想要作乱,却发现那个汉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右手。她的左手已经不能用了,她的右手被两双眼睛盯着。
林兑墨的眼睛在盯着空中的瓷瓶,用双手小心地捧住,转身递给了洛砚行。
那个汉子远远喊道:“兄弟,吃解药。”
侍女冷笑道:“凤凰山人的药,你也敢吃?”
汉子破口大骂。
林兑墨凑近问道:“凤凰山人的药为何不敢吃?”
“褔祈十六年,梅庄六万百姓被凤凰山人毒死,因为梅庄酒家没有女儿红。”
“这人险恶得很。”
“褔令七年,林县五万百姓被他毒死,因为林县酒家没有女儿红。”
“这药绝对不能吃。”
“你怕我也被毒死?”
“是啊,我们也没有女儿红。”
洛砚行笑了笑,说道:“我们确实没有女儿红,不过我原本就要死掉,为什么用凤凰山人一吓唬我,我就不敢去寻活路了呢?我吃了,说不定还能活。”
“又或许当场死去。”
“看到死的结局的时候,什么办法都得试试。”洛砚行说完,高声喊道:“兄弟,这解药我吃了。”
他一饮而尽。
那个汉子不再破口大骂,而是仰天大笑。
侍女却满脸恶毒,她死死地盯着洛砚行,盼着他立刻死去。
如她所料,不遂她愿,洛砚行依旧活着。
侍女喊道:“你凭什么敢吃他的药?”
那个汉子说道:“或许我的名声是有点差,他肯定也顾忌我的名声。不过你把他逼到了绝境里面,眼前已经是看得到死亡了,你却还想用死亡吓唬他,你是不是太蠢了。”
林兑墨见状,安心地坐了下来,说道:“看来坏人也不一定做坏事。”
“不过用坏人来吓唬主人的侍女,就一定不是好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