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中国谚语
本来一切打算得很好,可事态的发展有时不如我们所愿,于是我们的完美计划泡汤了。通常,在照顾亲人的过程中,我们偶尔会发火。面对这种情况,与其一味地压制自己的火气,或者因发火而满怀羞愧,不如正视自己的愤怒,把它当作促进自己成长的机会。我们应该挑战自己,激发出内在的同理心,去找寻隐藏在愤怒之后的深层原因,发现愤怒背后的悲伤。这样才能进一步了解我们照顾的人,了解自己,成为一名更专注的看护者。
还是孩子的时候,姐姐们对小弟弟爱护有加。
现在,姐姐们都长大成人了,对这个弟弟却恨得咬牙切齿。最近母亲心脏病发作了,弟弟斯图一次都没来看过,大姐克莱拉对他非常失望,二姐贝莎妮对弟弟也是火冒三丈。斯图对大家的感受好像漠不关心。他只是给姐姐们发了封邮件,说自己马上要服预备役,并且有新的工作部署,不忙的时候会第一时间去探望母亲。
弟弟什么样,姐姐们再清楚不过了。过去这几年,她们每周都去看望母亲,而斯图只是偶尔来一趟。现在没人愿意再忍下去了。贝莎妮跟弟弟通电话的时候,直接质问起他来,斯图也不示弱,嚷嚷贝莎妮什么情况也不了解,凭什么干涉他的生活。
克莱拉则采取了不同的方式。她跟斯图说,下班之后要是有空的话,陪她聊聊。斯图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到了咖啡店,克莱拉并没有急着指责他,她很小心地避开雷区,防止弟弟开启自动防御模式。她关切地问了他工作和部队的情况,这些话让斯图觉得很放松,而克莱拉听得也很认真。克莱拉知道,作为姐姐,她得先理解工作对于弟弟而言是多么的重要,这是良好沟通的前提。
最后,克莱拉提起了母亲。她请斯图放心,因为母亲康复得不错。然后,克莱拉问弟弟,对于和母亲还有姐姐们的关系,他打算怎样定位和处理。克莱拉说话这么直截了当,完全出乎斯图意料,不过他很诚实地答道:“我想保持很亲密的关系,只是有时候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继续说,“看着母亲一天一天变老,我心里也非常痛苦。”
克莱拉告诉弟弟,她也有同样的感受。母亲生病的这段时间,同胞手足的姐弟仨应该最知道彼此的心情。她说,将来母亲的情况或许会更糟,因此,一家人只有相互支持,才能渡过难关。听了姐姐的一席话,斯图明白他不能再这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了,他的参与不仅对母亲来说很重要,对姐姐们同样重要。斯图很感激克莱拉没有一上来就指责他,而是选择了信任他,相信斯图一定会和她们在一起。
有老人需要照顾的家庭,兄弟姐妹之间经常会闹矛盾,互相指责,这样还谈何同舟共济呢?我们应该充分调动自己的同理心,因为这是实现互相理解和支持的基石。
肯尼给父亲打电话,又是占线,他知道肯定是父亲又没把电话听筒挂好。
肯尼生气的咆哮声,连邻居都听得到。好容易平静下来,他驱车去了父亲的住处。路上开了二十分钟,进屋却看到父亲在床上睡得正香。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
肯尼把父亲的电话听筒挂回原处,又开了二十分钟的车才回到自己家,内心几近崩溃,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父亲没事,这倒让他挺庆幸的。其实,肯尼完全可以待在家不去操心父亲,可万一父亲真的摔倒了,整夜躺地板上,再有个三长两短,他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父亲总是挂错电话,尽管肯尼跟他讲过很多次,但都无济于事。肯尼只好想别的办法。他决定给父亲买部新的电话,按键大、会发光的,不容易挂错的。他还问了父亲的邻居,需要的时候可不可以请她帮忙查看一下父亲的情况。庆幸的是,邻居很通情达理,听说了肯尼的难处,爽快地答应了。
肯尼买了部新的电话机,把它作为一份特别的礼物送给父亲,他仔细地教父亲怎么用,确保他不会再出错,并且给邻居留了把钥匙。父亲是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儿子有多么不易,不过,这样也挺好。
看护过程中的挫折和无奈会触发愤怒和怨恨,我们需要停下脚步,想想是否有更好的、更具创意的应对办法。
餐桌上的气氛特别紧张。
母亲过世之后,为了照料年迈的父亲雷纳德,弗兰克和妻子杰姬搬去和父亲一起住。可是,无论是弗兰克特意为父亲烹制的食物,比如烤意大利千层面,还是杰姬做的父亲最喜欢的烤肋排,他总是皱皱鼻子,要么说没胃口,要么嫌食物不好吃。对此,弗兰克毫不掩饰内心的怒火。隔着餐桌都能感觉到他在生气地瞪着父亲。弗兰克自小以来一直饱受父亲不公正的苛责,现在他已经长大成人了,再也忍不下去了。
一天晚上,弗兰克怒不可遏地向妻子抱怨父亲有多刻薄,杰姬问道:“那母亲是怎么办的呢?”弗兰克愣怔了一下,想了会儿,才答道:“妈妈似乎看到了他隐藏在刻薄下的另一面——敏感、脆弱、容易受伤。她总是能包容他。”
这番对话让弗兰克大为触动。他突然醒悟到,父亲其实不是不喜欢他们做的饭菜,他是在宣泄失去妻子的悲伤,怀念妻子为他做的一切。从那以后,父亲再皱鼻子,雷纳德也不跟他计较了。相反,他会面带忧伤地回忆起以前妈妈做的拿手好菜,父亲会跟着他一起难过。那一刻,父子俩内心不再抵触对抗,而是紧密相连。
男性通常会用愤怒掩饰内心的忧伤。以刚克刚、用愤怒回应愤怒只会造成误会。我们需要用同理心化解敌意和对抗。
宝拉和母亲的关系一直貌合神离。
宝拉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固执己见且缺乏耐心的人。而她发现母亲克莱尔自私、苛刻,还很固执。现在,由于母亲需要照顾,宝拉帮她跑腿,处理杂事,每天都得去一趟母亲那里,看看她有没有按时吃药、好好吃饭之类的。于是,两个人的冲突比以前更多了。
宝拉嫌克莱尔花钱大手大脚、吹毛求疵,而母亲却认为女儿是在小题大做,两个人经常因为这些争吵。最后宝拉回到家,筋疲力尽,心力交瘁。她渴望得到一份温暖的母女关系,互相关心,而不是充满了火药味。母亲就好像知晓她的痛点似的,两人动不动就吵起来,都快成家常便饭了。
宝拉希望能够缓和与母亲之间的关系,于是她决定改变现状,她要尝试一个新的方法——尽量放慢节拍,留些时间先消化消化母亲的话,同时想想自己想得到什么。赢得争吵没有任何意义,她需要的是更好的母女关系。
再去探望母亲的时候,宝拉按照新的对策开始行动:母亲吹毛求疵,她置若罔闻,这样一来,母女之间的对话慢慢有了些改变——变得更友善了。宝拉意识到母亲的吹毛求疵实际上是在自我防卫。她和宝拉一样,也渴望积极的母女关系。通过耐心加努力,宝拉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了母女情深。至少,现在多数时候是这样。
争执和冲突发生的时候,需要放慢节拍,想想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有目的地在心中构建更大的愿景,这能让我们不再纠结于眼前的困扰,减少负面的情绪回应。
凯瑟琳把精心烹饪的米饭、鸡肉和豆荚放到母亲莱拉的面前,然后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凯瑟琳注意到母亲连叉子都没拿,“怎么了?”凯瑟琳问道。
“我不饿。”莱拉低头看了看食物,避开了凯瑟琳的目光。
“你多少得吃一点,维持体力啊。”凯瑟琳劝道。她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懊恼和沮丧的情绪正在缓缓升腾起来。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给母亲准备餐食,马上还得赶回家再给丈夫和孩子做饭。本来时间就很紧,现在耐心也快被磨完了。
“吃一点吧。”凯瑟琳说道。
莱拉还是没有动。
“我吃不下。”莱拉说。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僵持着。
凯瑟琳的怒火被慢慢地点燃。想到自己为母亲做的一切,以及自己承受的压力,她觉得母亲至少应该努力塞一点到肚子里。凯瑟琳恨不得挥动胳膊,大喊大叫。她想冲过去,把盘子里的食物倒进垃圾桶,然后走人。但她没有这么做。她逼着自己想了想母亲的处境。深呼吸——等待——平静。接着她找了个小点的盘子,拨了一点饭菜进去,放回母亲面前。她又把剩下的打包,放进冰箱。
“妈妈,那你少吃一点。”她说,“剩下的可以明天作午饭,记得多少要吃点东西。我爱你!”说完这些,凯瑟琳按照原先的计划,开车回家。
沮丧无助、生气愤怒时,我们应该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或对策?通常来说,思路清晰并富于同理心,我们做出的决定一定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柏妮丝觉得自己不该冲丈夫发火——搞得胃疼不说,还影响睡眠——可她就是无法克制自己。
丈夫的糖尿病已经危及健康,可他仍旧不肯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柏妮丝很纳闷,“是不知道身体变得更糟的话需要更多照料吗?不知道对我而言,这意味着什么吗?”
结婚三十年了,柏妮丝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丈夫——他不想做的事情,别人再怎么说也没用。但是柏妮丝不明白,作为一个男人,他为什么不想着把自己和家庭都照顾好呢?
丈夫吃了甜食,柏妮丝指责他,他高声咆哮着回应,然后就像赌气报复一样,喝更多饮料,吃更多冰棍。结果呢?每次都是柏妮丝灰心丧气,拱手而降。她必须转换模式,不能再心怀愤怒地来解决问题了。对于这个让她托付终身,并且她现在仍旧爱着的男人,柏妮丝了如指掌。他的个性并不完美,固执,害怕失去对生活的掌控力。但柏妮丝喜欢跟他一起坐在客厅,安安静静地观看电视里放的老电影。要是柏妮丝为他准备了美味的南方特色食物,他也很会甜言蜜语。
柏妮丝仔细思考了自己人生的目标——实现她的道德价值,帮助那个需要她的人。鼓励丈夫,鼓励他放弃这种几近自杀的生活方式,柏妮丝是在帮助他,虽然这对柏妮丝来说是个挑战。而冲丈夫直接发泄愤怒,只会事倍功半。
每当柏妮丝成功说服丈夫健康饮食或多做运动以便减轻些体重时,她会觉得心情舒畅,只是这样的时候并不多。每当丈夫故态复萌,柏妮丝依然会生气,但现在的她能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柏妮丝仍旧会时不时感到困惑,但是她和丈夫会一直相亲相爱,同糖尿病继续斗争下去。
所爱的人似乎故意跟自己作对,这当然令人恼火。不过,正面交锋、发泄愤怒往往无济于事,互相理解才是真正有效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