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启动了，燕燕见最后一排就只有她和何立望，便平躺在排椅上，头枕在何立望的大腿上。她巴望能马上睡着，开车前睡着了，晕车的心理压迫就给甩掉了。可是最令她讨厌的是，豪华大巴车的车窗全是玻璃固封的，自然空气进不来，一嗅到汽车内的杂味，晕车的恐惧便追逐着她。她通过不时的转侧以驱散往心头袭击的梦魇。
“立望，我们买一台便宜一点的小车吧？出去旅游方便。”燕燕梦呓地说。
“我也想过买了，去年跟爸爸妈妈说过了，他们说，小车是奢侈的用品，先考虑房子。”何立望疼惜地揉抚燕燕柔软的耳坠肉。
“回去找我爸借点钱，自己供一台，我这样坐车很痛苦的。”
“好吧，就看他同不同意借几万块钱给我们了？”
“应该没问题的。”
何立望伸长手，将燕燕的裙脚往下抻了抻，尽量减少暴露的部位。
汽车启动了，燕燕胸部上的两个小包，随着汽车的颠簸和呼吸的起伏，上下起落左右晃荡，何立望的心旌跟着狂摇。他忍住冲动，只把燕燕的手拉起，亲吻摩挲，心里想入非非。
裤袋的电话响了，打断何立望的遐想。他掏出电话，看一眼屏幕显示就接了：“有什么事吗，爸？”
“你这段时间有空吗，有空就回家一趟吧，有件事要和你商量？”父亲何乐仁在电话那头说。
“什么事呢？早一点告诉我就好了，我今天开始休息四天，可惜我去旅游，现在在车上了。”
“村里要卖地，在征求大家意见。”
“卖地？”
“是呀，有地产商看中我们村靠国道边的那块地，想买下来。但我和地胆叔他们算一算，觉得还是出租划算，你有空回家看看吧？”
“哦，我休假后，尽量早点请假回去看看吧。”何立望挂了电话。燕燕睁开眼睛，慵倦的脸庞焕发出光彩：“卖地？有发展商征收你们村的地？”何立望思考着点点头。“好呀，每家每户都可以分几十万甚至一百万呢。”何立望莞尔一笑：“你以为我们村是E市的郊区呀。”“起码十来二十万吧，这样你们家就够钱在市区付供楼的首期了，你就不用租房住了。”
何立望话中有话：“什么‘你就不用租房住了’，不是我们吗？”
“净说调皮话。”燕燕捏了何立望大腿一下。
何立望不说话了，他的脑海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市区和市郊因征地而不时酿成极端纠纷和血案，常常需要调动警察协助的情景，于是叹了口气说：“每次征收土地和物业，都是以物权人吃大亏、发展商获大利为前提，而政府的工作人员都是向着发展商的。现在村民觉悟了，很多征地项目都未必能征成了。你瞧旧城区的征拆，有几次出动警察也未能征成。虽然我是警察，说良心话，若果是掠夺性的征收，我也支持被征拆的反抗的。现在我的户口还在何岗村，土地还有我的份的，应该回去看看。嘿，正好昨晚狄迪约我回N镇，旅游回来后就请一天假，和他一起回N镇，有顺风车了。”
这班长途客车不走高速路，沿途的几个地方它都上落客。汽车在田野间的公路飞驰，何立望望着窗外的村庄，心给牵扯回何岗村了，自然想到村子，想到祠堂，想到他敬重的族叔地胆何星明。他每次回村必定找何星明，何星明有股很吸引他的正气和男子汉的魅力。
车前头好像有异动，何立望的思绪给打断了，他循声往前头看去，只见一个青年握着刀控制着司机：“开慢点，不准停车。”两个青年手持杀猪刀，另外一个青年张开大塑料袋，沿座位号往后劫掠乘客。何立望认得这四个人是中途上车的。
后面有乘客骚动，似乎想收藏物品。
“谁动我就这样处置他！”一个劫匪说着，就一刀刺向旁边一乘客，那乘客呀哟痛叫一声，捂着手臂发抖。车上所有的人果然不敢动。何立望盯着劫匪，心里思谋着制服他们的计策。他望见劫匪正勒令肥仔交出手机、钱包，肥仔两人乖乖就范，全无半点刚才向自己要回座位那个威风。妈的，银杆蜡枪头！何立望轻声骂了句。他本来以为肥仔会作点反抗的，并准备好等肥仔一反抗就冲过去帮忙。看来车上没人敢首先站出来的了。何立望悄声对坐在前一排座位的男乘客说：“我是警察，等一会儿我动手你就协助我。”那乘客应了一声，何立望便要站起来。燕燕暗中用力扯着何立望。何立望扳开燕燕的手：“别怕，你先别动。”
一劫匪见何立望从后排往前走，就用指刀向他：“你要干什么？”何立望闪过一念头：劫匪的人力分散了，现在前头出现一个敢作敢为的乘客就好了！他扮作焦急的样子喊：“司机大佬，请停一停车，开后门我下车撒尿，我很尿急，快忍不住了。”
那个吆喝何立望的劫匪见何立望没有停步，便走过来，刀尖抵住何立望的胸膛了：“等我们做完事，就让你们全都下车去大小便。”“不，我真的憋得很难受，要撒了，求求你。”“回去！”“大哥，我肚子痛了，忍不住了。我先把钱包给你，让我下去吧。呶，手机也给你了。”何立望掏出钱包、手机，交给劫匪：“我老婆还在后面坐着，我会跑吗！”
劫匪接过何立望的钱包和手机，何立望乘劫匪的目光瞥向钱包的一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握住劫匪的持刀的手腕，向腕内用力扳弯的同时，中指对着脉门狠力一剜。劫匪“呀哟”一声，手软了下来。何立望乘机夺过刀，左手抓牢他的衣服，右手持刀尖着实地抵着劫匪的右肋：“你应该知道，我一刀捅入去的位置就是肝，你若不服从命令，你的命就会到了以秒来计算的倒计时了。”
劫匪果然不敢乱动。何立望命令：“快把皮带解出来，拉下裤链，两手提着裤子。”劫匪抖抖嗦嗦地听从。
“喂，臭鸡巴，你那头是怎么回事？”在车头抢劫的两个劫匪，大概瞧见这头光景有异常，便吆喝着走过来。
身后没动静，何立望快速地回头暼一眼，瞬间失望了：刚才坐在自己前一排答应协助的那个男乘客没有站起来！于是，他冲着两个走过来的劫匪喝到：“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一刀送他去见阎王。”然后把刀往前推进点，被控制的“臭鸡巴”痛得大叫：“你两别过来，他的刀对着我，真的戮进去的。”
两个劫匪明白同伙被人控制住了，便停住脚步问：“你是什么人？”
“警察，”何立望果断地答，“你们必须停止犯罪！”
两劫匪迟疑地对望，挟持着司机的劫匪——应该是个头目，他大声喊过来：“去，怕什么，警察不敢杀人的！”两劫匪果然又慢慢走过来，何立望说：“慢着，你俩先听我说完，让你的这位兄弟死的明白。”
两劫匪果然又停止脚步。何立望大声说：“你们现在持刀抢劫，随时危及到每个人的生命安全，别说我有权执法置你们于死地，就算是车上的任何人打死你们，都是合法的正当防卫，是无罪的。”
见两劫匪似乎给震住了，何立望撒个谎：“还有，我告诉你们，我是武警，在车内这个环境，你们施展不出人多的优势，我完全有能力先捅倒这个，然后再杀了你俩。”
两劫匪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何立望命令：“把抢来的钱财，还人家，争取宽大处理。”负责拿大塑料袋的劫匪，条件反射地看着袋里的手机和钞票。
“喂，你俩先退回来。”挟持着司机的劫匪喊。那两个劫匪退回车头去。三个劫匪在商量着。何立望想到增加抗衡的力量，便大声对乘客们说：“我真是警察，大家站起来协助我。”
没有乘客立即响应。良久，在中前排座位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男人站起来，但马上给坐在身边的女人扯下去。这动作或许给劫匪一个提示，劫持司机的劫匪头儿叫另一劫匪代他控制司机，他过去把那个阻止丈夫站起来的女人扯到自己面前，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何立望：“把我的兄弟放了，不然我就捅伤她或杀死她。”
“行，你们把抢来的财物退还人家，我不但放了他，也全放了你们，我保证不报警。”
“笑话，现在是你逮住我们了？”劫匪头儿说，“告诉你，警察大哥，我们不能白忙一场，既然你是警察，我们就不抢你的，你放了我的兄弟，乖乖坐回你的座位上！”
“这不行啊，我的职业是警察，放任你们干下去，我会丢饭碗的。”何立望说。
“你有饭碗丢，我们连饭碗都没有呢！别啰嗦，我数三声，你不放我的兄弟，我就让她放点血给你欣赏欣赏。”劫匪头儿将刀往女人的脖子稍压入一点儿，女人惊恐万状地呼叫：“呀哟，痛死我了，警察哥哥，你放了他吧，快放了他，救命呀！”
何立望看见那个女人的脖子上有血珠儿冒了出来，内心焦急地思谋着：放了手上的歹徒，等于把整车控制权交给歹徒，不放他，激怒了劫匪的头儿，他有可能一时失去理智，对女人造成伤害甚至杀害，也有可能伤害的不止她一个人。
“老皮，教训一下司机！”劫匪头儿命令控制着司机的劫匪。话音刚落，司机便传来呀地痛叫一声，汽车瞬间左右晃了晃，整车乘客尖声惊叫。
人命关天了！即使劫匪故意耍弄一下，目的是要挟自己，但搞不好一不小心就会酿出车祸来。何立望想着就说：“你们放了所有乘客下车，我代替那个大嫂做你们的人质。”
“我们是截道的，不是绑架的，不需要人质。”
何立望觉得自己急昏了脑，劫匪不是绑架，是不需要人质的，需要的正是远离自己这种职业的人。于是说：“你们不过是求点财物，没必要弄到自己犯重罪，你现在是抢劫加上绑架了，有道是见好就收，不要搞到自己完全没有退路。”他附着控制住的“臭鸡巴”的耳边说：“劝你的头儿收手吧，再弄下去就会连累你们，害了你们一生的了。”
“臭鸡巴”听了，便对头儿说：“大哥，我看算了吧，今天遇上警察，就当出海打鱼遇上台风，收多少就算多少吧？”
在劫匪头儿身旁的劫匪凑近头儿的耳畔说：“大哥，接我们的地点快到了，我看算了吧，过了接头地，我们就不好逃匿的了。走动多了个来回便会被人入了眼，很易露踪迹的。”
劫匪头儿点点头，大声叫：“停车，靠路边停车。”
客车靠往路边停住了，劫匪头儿对众乘客说：“你们通通下车，但我警告你们，不准报警，这女人和司机我们留在车上，如果我们看见警车拦截，第一时间就处死他两个。警察大哥，你有保证他两个人的生命安全这个责任吧！”何立望为着被挟持的女人和司机的人身安全，跟着呼吁：“大家都不要报警，直到他俩安全为止。”
乘客们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拥挤着全下了车。
“你也下车，放了他。”劫匪头儿对何立望命令。何立望望望被挟持的女人，估计劫匪不会伤害她的，也就放了揪着劫匪的手，下了车。
劫匪头儿用刀敲着驾驶座的椅背，喝令司机：“开车，加速前进。警告你，不要做什么英雄。你若听令，我们不会伤害你。”
客车绝尘而去，燕燕将刚才捡回的钱包和手机交回何立望，趁势一把抱住他哭起来：“刚才我真害怕你和匪徒打起来，我现在还很怕啊！”
“别怕别怕。”何立望拍着燕燕的后背，眼睛往公路两头张望，希冀拦得一台来往的车辆，悄悄追随客车，待司机和女人都安全了就报警。可这段路是偏僻的乡野路段，好久不见有汽车经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