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然而宾客还在陆陆续续进来。张汹粗略估摸一下,或许约有百人左右的数量。当然,这其中比张家地位差上一些的宾客也有,但总得来说不多。
张彰闲来无事,便左右观瞧,忽然发现就在自己身边的一座,座上一老一少,也是与他们一样冷清无比,无人上来搭理。
那名青年离张彰并不远,约两尺左右。
“这位兄台,你们是哪里人士?”张彰问道。
袁熙正在无趣之间,恰好听到右边传来一个声音,便颇为惊讶。这里的宾客听到南阳许攸的名头,便心有戚戚,又看到许攸半眯着眼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就不敢上来攀交情,免得落得一身灰的下场。
而张彰却不管不顾朝他攀谈。
以袁熙的身份怎么愿意与一个无名之辈做纠缠,不过此时他倒是无聊至极,便随口回道:“汝南人。”
袁熙此话倒没有说错,他从小就在汝南长大,操的是一口汝南话,只是十几岁后才跟着父亲搬到了冀州。因而对汝南是极有感情的。
张彰听到,笑了笑:“兄台好似在说笑,汝南离此远隔千里,隔着好几个州,兖州又在战乱之中,你们千里迢迢来到此处,难不成真是为甄老夫人祝寿?”
袁熙被他的话一激,气得发笑,忍不住道:“虽是汝南人士,但已经不住在汝南,跟随我叔叔到了邺城。”
“邺城啊,”张彰算了一会儿,觉得邺城到此也不算远,大概四天的路程。
“你叔叔能离开汝南到了冀州,也算是挑了一个好地方。汝南那里恐怕此时正逢水深火热当中,竖子袁术竟然谋反,做起了皇帝。听说袁术整天吃着锦衣玉食,穿着罗绮丽装,而治下百姓却忍冻挨饿,易子相食,豫州一片混乱,如同人间炼狱。汝南人可遭灾了。”
汝南紧邻寿春,历来是个富裕之乡人口大郡,不过袁术为了称帝,修建大批宫殿楼宇,搜刮了大量的民脂民膏,征集了汝南的民夫,又为了消灭讨袁势力,袁术又不得不强征壮丁。汝南虽为袁术老家,但却因其受害,民不聊生。
然而,袁术毕竟乃是袁熙的二叔,在袁熙看来都是自家人。他对袁术称帝倒没有那么深恶痛绝的感受,反倒是有些乐见其成的心思。
故而,袁熙听到张彰这么形容袁术,便心有不满。“胡言乱语,我……”
袁熙斥责了一句,便难以说下去了,他忽然想到自己二叔的行径不是别的,乃是货真价实的造反。父亲尚且不敢对袁术行为有所赞赏,一切都是私下进行。自己岂能明目张胆替袁术帮腔。
尽管此乃冀州是父亲治下,然而周围一众深根蒂固的忠君思想,可无法接受袁术造反的事实。说到底,汉灵帝才驾崩不到十年,目前为止汉室在天下人心目中仍有极其重要地位。
张彰有些较真,说道:“我的话怎么叫胡言乱语?”
许攸听到袁熙在和一人说话,回头看清了身份,便低声说道:“公子,你怎么能与这种人说起话来。看他皮肤粗糙,体态壮硕如牛,就知此乃武夫出身,公子与他争吵乃是失了身份。”
袁熙闻言觉得有理,狠狠瞪了张彰一眼,不再理会。
张彰自觉没趣,遇上了这么一个高傲的家伙。袁熙眼中那股轻蔑劲儿,他岂能感觉不出来?
一旁张汹对他说道:“二弟啊,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想必他们就是方才那堆士卒簇拥的马车上的人吧。”
张彰这才后知后觉,想到邺城,也只有邺城的某些人才会有这样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家伙出现。
众人又等了片刻,甄尧从门外进来,众人不再交谈,知道宴会即将开场,纷纷投向目光看向甄尧。
甄尧敛衽一拜,长揖到底,立即说道:“诸位,如今宾客到齐,还请移步大堂。”
各个宾客在此等待也有些久了,就等着这句话,各自揉搓双腿相互搀扶,朝大堂走去。
大堂当中,早有一番布置,柱子包裹一层青色丝绸,各式灯具也纷纷燃起了火烛,香炉萦绕,恍若仙境。甄述站在正中央,右边还空出一道位置。那软垫之上,现在还没有人来,不过却应当是今日寿星,甄老夫人之位。
甄述与甄尧一样,穿着青色衣袍,腰系红带,带领大家入座。
这入座之位,当然很讲究,仅次甄述的那个位置半晌无人上前。张汹张彰很有自觉,他们年纪小,也不争强好胜,所以就挑选了位于最末的位置。
许攸步入堂内,毫无停顿,径直往前寻那个位置坐下,末了还微有笑意回望了其余一众人。还特意朝张汹这边望了望,以对刚刚并席而坐的报复,似乎在说这才是两人应当有的席位。
“他们倒是不客气。”张彰嘀咕着。
张汹说:“那是应该的,也不知此两人是谁。”尤其那位中年人,众人都对他恭恭敬敬,会是何人?
这时候等大家坐定,甄述说道:“今日乃是慈帷六十寿辰,诸位能抛下新年与家人团聚时间,远道前来甄府为家母祝寿,此乃我甄家荣幸,尤其还有冀州名士许先生光临甄府,更是使我甄家柴门有庆。甄某在此一一谢过。”
“不敢。”
冀州名士许先生,张汹想了想便猜到了,冀州如今有名的姓许除了许攸还有何人?能让一介腐儒甄述如此看重的,也只有许攸才有这样的能耐。
许攸是谁?这位可是决定官渡之战成败的大功臣。如果不是许攸道出了袁绍军的粮草所在地,曹操也不会一把火烧了乌巢。袁绍也不会因而大败。
张汹来到这个时代曾经反复想过,若是今后乌巢没有被烧,那还是怎样的后果?若是袁绍有机会取胜,整个中国会发生各种变化?那还会是自己熟悉的东汉末年吗?
许攸和曹操袁绍自**好,当世名士,背景深厚,他能叫得动士卒保驾护航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张汹知道,甄家还没有到许攸需要巴结的地步,所以许攸亲自到访甄家,绝不可能是祝寿那么简单,一定另有情况。
张汹的眼睛不由便他身边那位青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