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殿下安。”
头上方投下冷肃的目光，短暂的愣神后，我很快低着头先跪下。
没有光，看不见对方，他也不曾先发声，空气里只有龙涎香和冰凉的湿气在不停氤氲。
他就这么在黑暗中打量着你，不说起，也没表任何态，却无时无刻不震慑着你，让你无法揣测，更不敢轻举妄动。
不会让你摸清心思，是他晋王一贯的行径。
直到有香气提着灯追赶上来，开口打破了黑暗中的宁静。
“殿下，她是谁，为何这么晚还在干活？”
宫灯一挑，黑暗的四周顿时有了光亮，紧挨着元昇的影子，女人故作好奇地发问。
“你想知道吗。”元昇在马上不咸不淡地反问，“陪她过去自然会知道。”
“殿下恕罪，妾身一时好奇，实在是有口无心。”
追来的女人慌忙提裙，佩饰叮铃叮铃地悦耳响起，眼看就要作势跪下，元昇没看到一样随意开了口：“你不好奇晚上宝骏怎么识途了？”
她当然认识我，不仅认识我，还曾是我最信赖的侍女。她刚才本就做做样子，闻言喜出望外，连忙提着宫灯欲上前共乘一骑。
可是元昇的宝骏没有马镫，她莲步前移马上察觉到问题，想也应该没有潇洒跳上去的本领，稍微一思考，她俏丽的眼珠飞快地转向我这边。
再迟钝，这个时刻人也明白了元昇意下如何。更何况，她一直不得元昇待见，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不得好好珍惜吗。乖巧，顺从，臣服，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夺了讨得一分生机。而她侍女出身，向来深得要旨。
我镇定地往前挪了挪，在女人身边深深埋下头颅。
元昇不知可否地等着女人，烛火的跃动让几个人的影子变得混淆不清。
熟人相见，随便哪两个的关系都颇为复杂。这一刻，却因为某些心思重叠到一起。
女人见元昇没反对，毫不犹豫地抬脚过来，“殿下稍等，妾身这就上来。”
“啊！”
纵然作了准备，可等女人一上脚，背上骤然被重物踩压，咔嚓一声，后背猛地不稳，令人头晕转向地直栽过去。
“殿下，妾身好怕！这个奴婢一点都不老实！”
女人娇媚地嗔怪，知道元昇没耐心，皱着眉不得不重新再来一次。
不能出事，这一次不能再出事。
我迅速调整自己，一咬牙生生忍住眼里的泪水，双手贴地支撑着背上的一切负担。这个男人就是要磨掉你所有的棱角，让你屈辱到无地自容，你的求饶无论何时只会更加让他厌弃。
有了经验，女人眼顷刻借势，手臂如蛇，缠住了身旁的人。
好歹跨上去，女人上了马，他的目的轻松达成，内心里我好像比他怀里的女人还开心。
女人一上来，元昇一转脸，通晓人性的宝骏不等鞭响，乖顺地迈开蹄子轻跑起来。
骏马飞驰，踢飞了一旁的东西布杆，扬起的厚厚飞尘蒙人一脸，加上简直是遭了土匪一样。
“奴婢恭送晋王殿下。”
我低着头，行完最后一道礼数。
“殿下，好险，妾身刚才差点摔下来呢。”
“你话那么多，不怕本王把你凭空甩下去？”
“能有幸在殿下的宝骏摔下，妾身怎会怕，可是毕生求之不得呢。”
“是吗……”
“殿下，您真……”
一路打情骂俏的他们终于走远了。
确定元昇和女人真得走远了，我才扶着地，慢吞吞地坐下，屈膝揉捏麻木酸痛的腿，最后试着站起来，整好后背撕裂的伤口，索性骨头没踩断，不会变成残疾，耐心洗去脓血围上两圈，折腾了好大会儿才处理好背上恶化的几处扎伤。恐怕得一阵子才能彻底好起来。
我忍回去的眼泪终是不受控制地流到已经风干的衣上。
衣服再次干后，我长长地深呼吸一口凉风，清风席来，斯人已去，过去了，都过去了。我整理好东西往回走，一站起来往前看，才发现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