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嬷嬷时,她瘫倒在地,脸红地比火还烫。
“嬷嬷,你怎么在这里!”我忙蹲下,想去扶起她走。
不知道她昏倒了多久,单扶她我是全然没力气,她又面红耳赤地发着烧,持续昏迷下去不是办法。凉水敷摇着上身半天,我才勉强地见她半睁开眼。
“嬷嬷,你终于醒了!”
我趴着她面前,不停地给她擦脸,她半眯着眼,手紧紧拉着我不放,激动地启了唇:“恒哥儿,嬷嬷想死你了,嬷嬷终于见了你一面!”
“啊,嬷嬷,你说什么?”
她有点犯糊涂,可能把我看成了她的家人。
再次睁开眼,嬷嬷一见我,闭了已张开的嘴,看得出,嬷嬷有心事但不想跟我说。
“嬷嬷你发了烧,我不知道哪里有什么药能帮你。你若知道,可以让我去找。”
“没用。瘟疫,救不活的。离我远点。”
奈我如何说,她换了个人似的,轻轻说了这话后就不再言语。
嬷嬷突然染上了瘟疫,落英堂除了我跟她两个活人,怎么会一天之内生瘟疫呢!
“嬷嬷,嬷嬷,你别吓我,你待了那么久,肯定有办法的,你醒醒,醒醒……”
甭管瘟疫还是高烧,不过一天,早晨还是一个健步如飞的女人,到了夜晚竟然瘫倒到说话都无力的程度。传不传染人,眼下我在一边也无法视而不见,更别说离得远远地。
“嬷嬷,你听我说,真是瘟疫,咱俩一直生活在一起,我死活跑不掉的。不是瘟疫的话,你是肯定还有救的,我先给你洗下脸……”
“傻丫头,我是没救的。死奴,倒了,就再也起不来。”
她好像听到了我的话,眼神黯淡无光,说的话也有气无力。
倒了,就再也起不来,好像说的是对的。
那些从别地送来的,看身上的痕迹,没几个不是伤痕累累,存着一口气还是个人,没有一口气,下一秒可能就成了神嗷的美食大餐。
但我不能顺她的话,她要是不想活,再好的医术也没辙,“不会的,你强壮得很,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自己……”
“不过强撑着一口气罢了,”她苦笑说着。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都是死奴,很多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不过从未言谈而已。
但不知想到什么,她惊恐地盯着我,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不松手,“求求你,丫头你心软是不是,别把我投给神嗷,一把火,好歹留一把骨头送进寺庙……我求你了丫头!”
“嬷嬷,不,你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我求你……我不能什么都没的去见皇……,还有我的恒哥,告诉恒哥儿,我念想的恒哥儿,我最对不起的是他,我真不是故意的……”
一提到她的“恒哥儿”,嬷嬷动了情,竟无声地哭起来。
浑浊的泪水全流到白发中,无端无由地让人心生许多感慨。
那夜,她哭得梨花带雨,结果她还是一刀被斩。
那天,我对他好话说尽,他还是拦着我不让走。
那晚,我哭着求他放过,可他让我死都不顺心。
生离死别,原来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跨不过的事情。
“嬷嬷你别难过,我有机会肯定帮你转达,但眼下你的烧最要紧……”
“别管……好好活,没人骂你了。”
她好像再也说不下去,额头脸上的热潮一时高过一时。
“嬷嬷,放心,你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着双手,去换下被烫热的布条。恍然中发现,之前提来的水竟换着换着快用光了!这样下去,嬷嬷可能连早上都等不到,发烧就会要了她的名。不行,得立即找大夫给她看病,不管是不是瘟疫,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可是,大半夜的,落英堂早就锁了门,嬷嬷的钥匙其实对外一点不管用,全是外面的人在负责进出。就算里面真有急事,拼死让外面知道,他们也没人在乎两个死奴的死活。
必须现在就去找人!
我给嬷嬷洗把脸,敷上最后的一方冷水头巾后,马上甩开步子往外面狂奔。
风呼呼地在耳边吹,一边喘气跑,一边在飞快地想,究竟该怎么去叫人,而且是一定叫来大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