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姻只是权宜之计。我安定下来,只不过是为了求得一时的平静、理智,为了找个让我感觉舒适的伴侣。
但是,我错把熟悉当成了舒适,因为戴维后来让我觉得糟糕极了。
我很快就喜欢上了戴维的家人,事实上我最开始是爱他们的。他们非常亲密、快乐,这让我感觉放心。他们偶尔会小吵一架,但我很快发现,大事上他们从不过分争执。
戴维的妈妈总是非常热情,经常会讲一些爱尔兰小故事逗我笑。偶尔,她霸道的做事风格也会让我感到烦恼,但她就是那样争强好胜,精力充沛。他的爸爸是个老好人,也很会逗我开心。
戴维有两个兄弟,一个姐姐,许多侄女和侄子。圣诞节和生日都是大日子,我爱他们的聚会。聚会上总是有这么多的酒!戴维一直都喝得不多,所以,我的问题一开始被他无视掉了。
在我们结婚的初期,我们很少去看望我妈妈。我们大部分时候和我的婆家住在一起。在他们的家庭聚会上,你总能吃得不错,这跟我的娘家大不相同。通常,当大家都睡着的时候,我会秘密突击他们的饮料柜。我会偷偷溜进放酒的房间,在那喝上几杯,然后步履蹒跚地回到床上。他们在家里囤了大量的酒,根本不会留意到少了一两瓶。
结婚后才一两周,我就开始留意到,信箱里时不时会出现催款信。
“这都是什么?”我问戴维。
“哦,没什么,只是一些我还在妈妈家住的时候订购的东西。”
我很快就发现,戴维欠了一大笔钱,因为他很少付账单。我很奇怪他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尤其是大部分的债务是他还在父母家住的时候欠下的。很快我就发现,他花起钱来毫无节制,像个孩子般纵情享受物欲,强迫症般地浪费金钱。而我即使是个不知悔改的酒鬼,也总是能管理好自己的收支。信用卡和外债是我最上心的事情,我也知道如何去安排优先顺序。
可悲的是,就在婚礼前,我被诱骗申请了一笔贷款。伴娘礼服应该是由我们出钱,但戴维说他破产了。他没完没了地缠着我,要我开一张信用卡,结果——就像个他妈的傻瓜一样!——我不情愿地答应了。我本该在当时就看清他的。很显然他已经上了黑名单了,可是乐观主义蒙蔽了我的双眼。作为他的妻子,我现在必须对这个人渣负责,想办法帮他还债。
我被迫接受了一份无聊乏味、工资还低得可怜的工作,太可怕了。工作地点是在戴维妈妈管理的一间衣服店。真是雪上加霜!
“我的天,我不会喜欢这份工作的,更何况每天还要见到你妈妈,”我向戴维抱怨。
“忍忍吧,”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们需要钱。”
我挣的每一笔外快都应该被拿去还债,然而每当戴维想要买东西,他都会像个小孩一样哭哭啼啼,而我总是投降。我们有一个联名的银行账号,而每当我试着从这个“小金库”里取钱,它却常常一分钱都没有。
有时候我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只好在戴维妈妈家里吃饭,我讨厌这样的生活。有一天,我妹妹伊芙对我的头发发表了意见。
“你头发太干了,”她说,“你得去买点好的护发素。”
“我买不起!我连买洗发水的钱都没有,更别提护发素了!”
“那你是在用洗衣液洗头吗?”她问。
“没有。洗衣液也用完了,我只能用肥皂洗头。”
她笑了,因为她以为我在开玩笑。所以我让她相信,这确实是个玩笑。
有好多次,我连买面包或者厕纸的钱都没有,所以就从上班的地点偷一点回去。这种凄惨的境况在我和戴维结婚期间都一直持续着。直接从商店里偷东西太冒险了,要不然我一定会那样做的。我深陷绝望的泥潭,所以根本没有羞愧的余地,我只能试着不去想这件事。最终,我的良心也变得麻木了。
在24岁的年纪,我就要操心一大堆麻烦事。最令人难受的是,这些事情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戴维当时还是个初级护理人员,工资很低,但是我们要做的也只是量入为出而已。我常常跟他讲,大多数情侣刚在一起的时候日子都会过得很艰难,但他永远不听。
他经常和朋友一起出去,花的往往是我们的伙食费。他总是假装自己很富裕,请他们所有人喝酒。我认为他感到不自在,因为他的朋友们个个前程远大,钱从来不是问题。
结婚才三个月,戴维就提议我们订个廉价航班飞去马略卡岛。他发现了一个不错的优惠活动,并且坚持说我们应该给自己放个假。这个想法简直可笑,因为我们几乎付不起账单。不过,他最终还是得偿所愿,甜言蜜语地哄骗我把工资交出来了。他订了航班,并且保证为酒店和其他的开销出钱。度假的想法的确很诱人,因为我们的蜜月时间很短,也没有阳光。所以,我们就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阳光灿烂的马略卡岛。我们非常兴奋,期待着可以在阳光下好好放松一下。我们可以躺下小憩,把压力抛诸脑后。飞机落地后,我们就开始寻找有没有便宜的酒店。在马加鲁夫的海边,我们找到了一家价格公道的全包式酒店。在酒店前台,我等着戴维付钱。
“要不咱们把你的信用卡押在这里作为担保?”他问我。
我紧张地点点头,但是已经学会了不去相信他。
“别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嘛,”他说,“周末的时候我会付清所有费用的。”
我们过了愉快的一周,天气在三月份来说算是不错,所以我们没少晒太阳、看风景。当然,戴维会把钱花在各种小玩意儿、娱乐活动和任何他够得着的事情上。我暗自祈祷,希望他最后剩的钱能付清账单。我们的伙食已经包在酒店费用里了,但这位土豪一定要在咖啡馆买东西吃。这种时候我一般都对他翻个白眼,开始的时候,我还有胆子抱怨。
“我们已经为伙食付过钱了,为什么还要在外面吃饭?”我问他。
“闭嘴!”他骂我。“我在度假,现在我可不会操心钱的事情!”
我努力不为这件事喋喋不休,只是全程都在暗自担心——不然的话我根本吵不赢他!
晚上,我们会跳舞喝酒,费用是全包的,因此我以为账单金额不会太高。最后一天,我们到前台结账的时候,戴维坚持要我用我的信用卡付款。
“卡里快没钱了,我付不了,”我低声说。
“噢,他们不会知道的,因为我们在国外,”他假装信心满满地说道。“几个月后账才会到你账户上,到时候账单我来付,我保证。”
当然,他是在胡说八道,可是我真是太想相信他了。
几分钟后,服务员就返回前台,告诉我们那张卡付不了账单。戴维显然忘了,任何超过五十英镑的账单都要经过核对。我们剩下的钱只有几百比塞塔。我绝望了,到酒吧借酒消愁。现在我焦虑得要失控了。我们该怎么办?
戴维甚至提议我们用结婚戒指付账单。简直太尴尬了,我恨不得马上忘掉这件事。最终,他给他的兄弟打了电话,对方同意借钱给我们。他用电汇付款给酒店,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坐上大巴,及时赶上我们的航班——真是好险!
大多数人在生活中的某个时刻都会经历财务困境,但我和戴维面临的悲惨状况是无法克服的。我经常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跟他在一起。一定是我缺乏勇气或理智。一开始,我太害怕要求我的父母帮忙,所以只好忍住不开口。感觉我就像在跑步机上狂奔,永远被困在原地。戴维总是把他的钱花在自己身上,他的钱一花光,就把我留在那收拾残局。我经常搜索沙发坐垫、或者趴在车子里寻找每一分钱。
结婚18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感觉太美妙,甚至冲淡了我对当年堕胎的内疚感觉。即使婚姻可能在灾难中结束,我也很高兴能怀上这个孩子。
我攒够了钱就马上去做了测试,蓝色的窗口表示“是”!
“我怀孕了!”那天早上,我大喊着下楼。
“我要当爸爸了!”戴维尖叫。他真的非常非常开心。
这是我们之间少有的一刻,两个人都被幸福笼罩。我们在走廊里激动得又笑又跳。
随着时间的推移,财务状况变得越来越糟,我一直都不得不出去工作。我的表演梦想被无限期搁置,因为我们需要现金。在我结婚的这几年里,我还是参与过几部电影,因为我不想彻底向现实投降。对梦想的坚持是让我一直往前走的动力。直到女儿出生之前,我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清洁工。
然后,在1984年3月,萨拉来到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