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天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几乎什么都记不得了。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在我的公寓大吃大喝,我很快就喝高了。我记不得后来有没有出门或者回我家。婚礼当天的早上,那种紧张、反胃和恐惧的感觉让我连咖啡都喝不下去。我之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你确定还要完成婚礼仪式吗?”爸爸问我。他这话让我吃惊。
但此时此刻,已经来不及打退堂鼓了。教堂、宴会厅、酒席、婚车以及鲜花全部都订好了,超过两百位宾客正在来赴宴的路上。
戴维前一晚待在他妈妈家里。他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我打电话过去问问他是否一切都好。这段时间流行肠胃炎,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肚子不舒服,甚至从爱尔兰来的客人都被传染了。我只有一点轻微的戒酒反应,不过现在我已经习惯了。
我的未来公公患了椎间盘突出,当大家都到齐的时候,整个教堂看上去像是医院的候诊室。戴维甚至特意在小礼拜室放了一个用来装呕吐物的盆,以防万一。我沿着教堂过道走向他的时候,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热情洋溢。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是这个画面真是太好笑了,因为他的牙齿上沾满了止泻药。即使有这些小缺憾,婚礼仪式仍然相当美满,但我总觉得,可能这都是不祥之兆。
婚礼这天阳光灿烂,红色和金色的落叶像地毯一样铺满地面。我们走出教堂的时候,一位苏格兰风笛手吹起《玛丽的婚礼》。这是戴维的妈妈安排的惊喜环节,估计是因为我爸爸是苏格兰裔的缘故。她是个体贴周到的女士,前提是你顺从她。
我们跑跳着经过草地上的小径,让摄影师为我们拍下照片。我穿着中世纪风格的连衣裙,头发蓬松卷曲,头上戴着花环。如果我在意的话,它可以说非常浪漫。几年后,我带女儿萨拉来参观教堂。
她还在蹒跚学步,我们在室外漫步的时候,她指着远处问我:“妈妈,那是什么?”
“那是墓碑,纪念那些去世的人们。”
她看上去有点迷惑:“妈咪,他们都是在你婚礼上去世的吗?”
我们到达宴会地点的时候,酒席承办方迟到了,所以我们只好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我开始不安,因为有两个残疾的女性长辈需要座位。桌椅还没有摆好,我开始发脾气。
“我的婚礼要搞砸了!”我抱怨道。妈妈看着我,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凯西,”她说,“很快就准备好了,别让场面太难堪!”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可真是荒唐。
我们终于落座之后,他们把蛋糕端了上来,然而蛋糕的颜色却是错的。而更郁闷的是,大多数客人由于恶心反胃,什么都没吃。
即将当众致辞的戴维紧张得不得了,他本来就快要罢工的肚子这会儿闹腾得更厉害了。
他发表完结结巴巴的演讲后,似乎振作了一些,稍微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他的妈妈开始对着婚礼花束大做文章。
“我要把这些花带到墓地,献给我的父母亲。”她当众宣布。
我还记得,当时我觉得她真是太不要脸了,因为那是属于我的鲜花。当她在吧台那边的时候,我把花束藏在桌子底下,然后带回了我家。这些花最终还是被扔掉了,但这是原则问题。她是个专横的老女人,不过我猜我的做法也没好到哪里去。
晚宴比午餐气氛要好多了。我爸爸准备了很多酒,宴会变成了一个不错的聚会。大家看上去都好多了,开始觉得肚子饿了。侍者端上了更多的食物,客人们开始尽情吃喝。
好好喝了一轮后,我开始尽情狂欢。我甚至欺骗自己,这是我一生当中最开心的一天。我不肯脱掉婚纱,在舞池里蹦蹦跳跳。我想要看上去像桂妮薇儿王后一样,但她端庄又娴静,我觉得她不太可能像个傻瓜一样跳来跳去。
那天晚些时候,我学生时代的一些老朋友也来了。我就像以前跟他们一块儿一样没个正形。大厅里人头攒动,我整晚都在跳舞,纵情欢笑,酩酊大醉。我坚持留下来直到宴会结束,不想错过任何事情。
“去他的告别拱门,”我对戴维说,“不到最后我是不会挪窝的!”
直到宴会厅关门的时候,我们才最终离开。在出去的路上,我妈妈戴着她那顶大得可笑的帽子,开始了全套表演。
她开始表演那套“噢我的宝贝女儿要出嫁了”的把戏,声泪俱下。
然后我听到戴维的妈妈礼貌地问道:“芭芭拉,你能不能帮忙把椅子收好,稍微打扫一下场地?”
我妈妈看上去十分震惊,高傲地回道:“我是新娘的母亲,不是女仆!”然后她像头大象一样跺着脚走了。
我当时羞惭得无以复加,但在和丈夫一起前往蜜月套房的路上,我很快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我们住的酒店套房十分舒适,是戴维哥哥给我们的结婚贺礼。我们在那里只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出发去康沃尔郡了。当我们到酒店的时候,房间里有一瓶冰镇香槟酒在等着我们。我已经喝多了,但是仍然一个人喝掉了大半瓶。我还记得我们有说有笑,非常开心。
过了一会儿,我们通过客房服务点了三明治,因为戴维肚子很饿。我也吃了不少。喝了这么多年酒,我的胃口仍然保持得不错。考虑到我酷爱饮酒,我已经可以算是很健康了。酒精可以抑制食欲,反过来又可以加剧戒断症状,造成体重剧烈下降。
房间里有一台电视,我们收看了当晚开播的BBC 4频道。显然,它比我们的婚姻更加成功。那天晚上,房间里没有亲密的洞房花烛夜。只有一张巨大的圆床,一位昏睡不醒的新娘和一个失望的、身体虚弱的新郎……
关于我对戴维的感觉,我的记忆很粗略。他肯定爱过我,否则他为什么会想要娶我?我很可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爱上了他。这有点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俘虏会对囚禁者产生好感。
但男女之间的爱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相信真爱是无条件的,就像父母对子女的爱护和尊重一样。但心灵的激荡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如果这些情绪可以同时存在,这会是多么美妙的惊喜啊!但,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有多大呢?
公平地说,可能戴维也感受到了我的冷漠,而我最终也会遭到报应。但是,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永远不会原谅他让我忍受的残酷对待和欺骗。我后来才发现,即使在求爱的时候,他也是不诚实的。还有,在他的婚前聚会上,他跟一名脱衣舞娘也不清不楚——别人是这么告诉我的。
但即将到来的,比这糟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