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团乙木精气他是哪里得来的,几乎可以媲美玉井神鉴,运转这个大阵绰绰有余,要是能将其抽出......”展天骁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眼神也变得炽热起来。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迷迷糊糊中,观水仿佛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呼唤着什么,他竭力想睁开眼睛,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听到这里,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脑后自上而下传遍全身,观水舒服地“嗳”了一声,终于苏醒过来。
“你是谁?!”他刚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不认识的大叔怀里,连忙挣扎着要起身。
大叔自然是展天骁,他正用净心咒将观水从昏迷中强行唤醒,打算好好盘问其身怀的乙木精气的来历。虽然这样并不利于观水的恢复,但也顾不得许多了。
展天骁:“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
观水:“......”
展天骁忙道:“你叫李观水,你爸叫李文,对不对?”
观水听了这话,停止了挣扎,问:“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我爸爸妈妈呢?”
展天骁继续说道:“我是你爸妈叫来找你的,我姓展,你可以叫我展叔叔,你不听话偷跑上山他们现在正生气呢,等你回去就要被打屁股了。”
观水瘪了瘪嘴,作势要哭。
“但是~要是你诚实地告诉我你上山以后都看到了些什么,等会我们出去了,我就会跟你爸妈说你是一个好孩子。”展天骁的诱骗虽然显得蹩脚,但他自信这足以对付一个小屁孩了。
观水黑漆漆的眼珠子咕噜一转,直觉告诉他这个叔叔不太可靠,他跳出展天骁的怀抱大叫道:“我要见我爸爸妈妈!”
“可你看看外面,我们现在出不去。”法台方圆三尺之内尚还风平浪静,三尺以外的光影却已搅动成了一团浆糊,观水光看也知道这有多凶险。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用法术进来的,但现在我的法术不灵了。”
“你是神仙吗?”
展天骁摇摇头,观水质疑道:“你不是神仙怎么会法术?”
“我是道士,道士当然会法术了!”
“你骗人!”
“你看,‘丹元神君火急如律令!’”
一小团颤巍巍的火焰应声出现在展天骁的食指指头上,观水“哇”一声,伸手去摸,却险些被烫到,展天骁抖抖手指,将这团拙火轻轻吹灭。
“是真的火!”观水的眼神中充满了亮晶晶的惊奇和崇拜,他立刻将展天骁封作了自己的偶像。
“那你的法术怎么不灵了呢?”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你告诉我你今天都看到了什么,我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观水迟疑了一下,说:“嗯......我今天上山来吃桃子,回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这里面了。”
“你上山以后,见到过别的人吗?”
观水摇摇头。
展天骁又问:“进来之后,拿过或碰过什么东西吗?”
观水咬了咬嘴唇,眼神闪躲。
展天骁见状道:“别怕,不是要怪你,要是碰掉了什么东西,放回去我们就能出去了。”
“真的吗?”
“当然了!”展天骁郑重地点头。
观水张开手给展天骁看,他手上有一根桃枝,展天骁早已检查过了,虽然鲜翠欲滴,但却没有丝毫法力波动。
“这是你从那台子上拿的吗?”
“我不是故意的,它拉我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观水又委屈又害怕,哭丧着脸道:“我这就把它放回去。”
展天骁摇摇头,他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指着观水的肚子道:“没有用的,这不是你拿走的东西,台子上的东西,现在在这里面呢。”
观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摸摸了肚子,只感觉到微微发涨,但也不过是吃多了桃子而已,抬头却见展天骁盯着自己,表情严肃。
观水都要急哭了:“展叔叔,我没有拿......”
“观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拿的,但是捡到别人的东西要还回去才行,你说是吗?”
“我真的没有拿,哇哇哇......”观水哭了起来,小孩子最受不了被人冤枉了。
“我会把它放回去,然后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你爸爸妈妈就在外面等你呢,你说好不好?”
观水噙泪望着展天骁,点了点头。
“闭上眼睛不要睁开,可能会有一点疼,你不要怕,很快就好的。”
“文哥,你说这展道长进去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呀?”兰氏担忧地看着通红一片的桃林,她和李文已经守在这里大半个时辰了,还是不见任何动静,何村长早先下山去作村民们的思想工作了。
“你放心。”李文望着天空,不知从何处翔集而来大团大团的乌云,遮蔽了东山上刚刚升起的那一牙新月,在红光的映照下,浓重的雾霭泛着不详的光芒,他的语气也透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犹豫,“展道长是神仙中人,肯定能把洋洋带回来的。”
忽然间,桃林上空一道青光冲天而起,一闪而逝,乌云似被夜风吹开,小小的月牙再度悬挂在清朗穹庐之上。
李文和兰氏定睛一看,只见笼罩桃林的红光霎时全部消失不见,展天骁抱着观水自半空飞降而下。
“我的儿!”兰氏立马扑了过去。
“且慢!李夫人,令郎现在身受重伤,如不尽快治疗,恐有性命之忧!”展天骁满头大汗,两眼无神,哪里还有半点修道之人气定神闲的模样。
“什么?!发生了什么,展道长,小儿怎么了?!”李文也慌得不行。
兰氏从展天骁怀里一把抢过自己儿子紧紧搂住,却只见观水双眼紧闭,面色铁青,有进气没出气,已经是死了一半了,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此事说来话长,我进去寻到令郎之后,因要设法脱困而出,不得不冒险动用了门中禁术,致使他发生了意外......”展天骁心中悔意无限,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道心动摇的一天。
七岁那年,他便由其父带上西城山求道,虽然时乖运蹇,刚好错过太玄宫收徒的正日,但掌教见他心志可嘉,许他先充为宫中劳役后再收入门下,自是寒暑无休,殷勤执事十年才终于入道。
后又刻苦修行十年方尽得真传,下山行道至今,历经的劫难、奇遇多不胜数,一颗道心虽不敢说炼得圆满无暇,但也自谓坚定透彻,直到他在阵中面临了那样的选择。
观水体内的乙木精气本就是大阵原有的,正是因为它不知道怎么跑到了观水体内,才引发了大阵的错乱,将其“物归原主”是正当应分的。何况,素未谋面的七岁小孩无意得来的死物与恩重如山的师门流传千年的至宝,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因此,哪怕抽离丹田元气的“移花诀”大干修道人之忌,如盗丹一般,哪怕此种法诀对施术者的要求极高,以他当时的状态,很难保证在过程中不损伤观水的先天根基,展天骁还是义无反顾地施展了。
没想到果然引发了反噬,观水气海里的乙木精气非但没有被引导出来,反而在经脉内“爆炸”了,如同洪水冲垮堤坝,观水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就被震得昏了过去。
展天骁再无选择,他当时只得立即将水风镜丢上了法坛,不愧是太玄至宝,一受激发立即在木宫上化生出一大团色泽极纯正的青焰,几乎罩住了整个法坛。
随后青色火焰自下而上逐渐变红,顺利催动火宫油灯,接着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随着钵盂中莲花绽开,五宫五行循环相生完毕,法坛上的异相同时隐去,只有水风镜在不断微微颤抖。
油盏上灯焰影影绰绰,红光一闪,淡青色的火焰转为金红,逸散的离火被拘回法物之上,大阵终于成功重启。
门户再现,展天骁这才将观水带出。
李文听了展天骁的话,大惊失色,道:“展道长,那小儿可还能活命吗?您可一定要出手相救啊!”
“我已经将本门的保命金丹给令郎灌下去了,可保一日无虞,至于他的伤势,我也无能为力,眼下只能带他回山,求师长出手救治才行。正要说与贤伉俪知道,此去太玄只需半日,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要出发了。”
展天骁说着便去抱观水——无论李文和兰氏同不同意,他都是要带观水回山治疗的,否则,他犯下此等大错,生出心魔,只怕今生再无成道之望。
兰氏心痛如绞,本来打量着观水要死了,忽听得还有救,忙道:“不知道这‘太玄山’在哪里,我这就去给道长借牛车。”李文拉住了她,苦笑道:“道长哪里需要做什么牛车,你别瞎忙了。”
二人说话间,展天骁已经抱紧了观水,道一声:“疾!”飞焱剑化作红色遁光托着他和观水冉冉升空,到离地三丈高处,便星驰电掣,化作一道流光从桃谷上方径往北方天际飞去,转眼消失在夜色深处,兰氏和李文见状相拥而泣。
顷刻之间乌云重聚,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展天骁去后,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忽然出现在桃谷上空,盘旋半个时辰后,才往北方离去。